她站起身，走出房门。
老郑头就站在门边，微低着头，怔怔地盯着她换下的鞋子发呆。
“爸。”郑若凝叫了一声。
老郑头下意识地哦了一声，触电似地抬起头来。
郑若凝看清了老郑头的模样。
老郑头长得有点难看。从小郑若凝就听到过人们的太多感叹，说是郑若凝幸好只遗传了母亲的外貌，要不然就糟糕了。
如今的老郑头，除了难看，还更见苍老了。
但仍然像从前一样，干净整洁。
这反而让他显得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从容坦然的气质，于是，似乎那难看也不算得难看了，反而还生出几分叫人惊讶的顺眼来。
“你回来了。”刹那的惊喜一闪而过，老郑头动了动嘴角。
他手里提了好几个袋子，看样子，应该是刚从菜市回来。
“你姨妈说了，今晚一块吃个饭。”老郑头道。
郑若凝道，“爸，别弄了，咱们去外面吃。”
姨妈历来憎厌这个家，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看不顺眼，她怎么突然会提出来要一块吃晚饭？
帮老郑头过生日？她没疯吧。这世上她最看不上的男人就是老郑头了吧，怎么可能想着要帮老郑头过生日？
郑若凝不愿意去深想这其中的隐情是什么，她也不喜欢这个家，但她决不能忍受姨妈脸上嫌恶的表情。
“噢……”老郑头道，“也好。”他搁了东西要往外走，“那我去酒店订桌。”
郑若凝道，“订家好点的，我来付账。”
老郑头点点头。
他显得有点局促，在自己唯一的女儿面前，他似乎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好。
突然间，郑若凝觉得自己是真的长大了。
因为老郑头已经在把她当成大人看待。
老郑头出去不久，就很快打来了电话，说了酒店名称。
这个酒店郑若凝有点印象，从前只是一家小门面的小饭馆，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变成了酒店。
郑若凝出门去，小镇这些年扩建和新建了很多街道，郑若凝凭着有些模糊的记忆力，稍绕了一点路，找着了地方。
老郑头正在和服务员商量着点菜，看到她，便说，“让我女儿来点吧。”
服务员便将菜单递了过来。
郑若凝接过菜单，一边询问道，“已经点了些什么？”
服务员报上菜名，郑若凝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
老郑头点的几道菜，都是她从前爱吃的。
她有点难以置信，没想到老郑头会记得这些。
心里忽然涌起几分疑惑，或者，是她错了？老郑头并不是不爱她，而是不懂得怎么爱她？
郑若凝迅速地挑了几道价格昂贵的菜点，菜好吃不好吃在其次，好歹价格上要让江雪和姨妈无话可说才行。
菜刚点好，客人陆续抵达。
郑若凝没想到，除了江雪和姨妈，还来了一些老街坊。乍一看上去，这场饭局倒变得意料之外的热闹起来。
老郑头多喝了几杯，他酒量一般，几杯酒下肚，老脸立刻变得黑红黑红地起来。
郑若凝想给他叫杯热茶，酒店生意很好，服务生有点顾不过来，扬手叫了几次，服务生嘴上应着，人却没过来。
郑若凝站起身，走到前台去叫茶。
一转身，便看到江雪迎面款款走来。
今日的江雪穿了一袭黑色窄裙，将一副好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妆很淡，唯在唇上用了心思，鲜艳欲滴的红衬着一身黑衣以及雪白肌肤，更显美艳。
她唇角挂着笑。
看样子分明是很努力地要显得亲近一点的，但那惯常的轻蔑总是难以遮掩地显现出来。
“小凝！”江雪亲热地叫道，“人太多了，想跟你说几句话都没顾得上。”
嗯，也是。饭桌上人们都在询问江雪江老板如今成功的事业，一个女人，又年纪轻轻，就已在公司里坐上高位，真是让人钦佩和欣羡。
这场生日饭，倒像是江雪的庆功宴呢。
郑若凝笑了笑，“咱们姐妹，什么时候说不行啊。”
江雪看着她，目光有点郑若凝看不太明白的复杂，“小凝……”江雪欲言又止。
郑若凝微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想说什么？
“……高中同学们说是想搞个同学聚会，前些天才联系我……”江雪说道。
同学聚会？她和江雪又不是同级，也不同班，她要同学聚会，关她毛事啊。
江雪解释道，“是这样的。不是单纯的班级聚会。还有当时一块在文学社里呆过的同学们。”她笑了起来，“虽然那个文学社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但给我们留下了非常美好和深刻的记忆，不是吗？”
不，不是。
郑若凝记得那个文学社，叫“春苗”，由江雪一手创建，非拉着她加入。整间社只有江雪像灿烂明珠，发光发热。
其他的同学，都不过是陪衬，绿叶，只可以仰望和服务于江雪。
“……我可能没时间。”郑若凝完全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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