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辆车，照着周小念发来的地址驶去。
N市正在修建地铁二三四号线，多条马路都奇堵无比，恰值晚高峰，车速简直能与蜗牛相比。
终于抵达目的地，已经七点半。
周小念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坚持要等郑若凝和郑悦和到了才进去见人。
郑悦和下了结论，“外强中干。”
今天的周小念打扮得份外时髦动人，脚上蹬的高跟鞋比平时更高出几寸。
郑若凝走在她身旁，两人个头其实并没相差多少，但此刻郑若凝却陡然间生出矮了好大截的感觉来。
郑若凝好笑起来，取笑道，“这么隆重……上战场打仗啊。”
周小念面孔绷得紧紧的，目不斜视，“可不！”
是一间小餐厅。
地段相当好，闹中取静。十分奢侈地拥有前后小小庭院。庭院里种满了花，各种各样的，盛放的，以及含苞欲放的。
郑若凝和周小念齐齐倒吸口冷气，对视一眼。
推门进到室内，又是一室花香。
竟然连室内，也处处是鲜花。
桌上，墙上，窗上。
郑若凝啧啧啧赞叹，“老板是谁啊……真是……好奢侈啊。”
刘紫涵自窗边的一张桌旁站起身来，冲他们招了招手。
“在那边。”周小念低声道。
郑若凝能感觉得到，周小念全身都散发出警惕的气息来。
跟全副武装的周小念相比，刘紫涵显然淡定又从容得太多了。她只穿着一袭剪裁极简单的黑色长裙，腰身掐得极为合身，窈窕身段表露无遗，全身上下一件首饰也没有，郑若凝留意到，她甚至只穿着平底鞋。
“来了啊。”刘紫涵露出友好的微笑。
周小念看也不看她，径直坐下。
刘紫涵身边的小男孩周周眨巴着眼睛，脆生生地叫了声，“姐姐！”
周小念脸色一变，正要出口喝斥，一看到小男孩看着自己的热切眼神，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不喝斥他，当然也不情愿答应他，只拿起茶杯，十分高傲地轻啜了一口。
没得到回应的周周一点也不沮丧，没被斥骂的他显得十分高兴，立刻自包里取出一本书，献宝似地递给了周小念，“姐姐，给你看！”
刘紫涵半点也不担心儿子会惹恼周小念，微笑着看了儿子一眼，招手叫服务生，对着郑若凝与郑悦和温柔地道，“两位请随意。”又补上一句，“谢谢两位肯陪小念来。”
这话听上去……倒是一副把周小念当成了自家人的语气。
周小念哪有心思理睬这个被她定义为小杂种的小屁孩，但周周眼里的殷切实在又让她不忍心，于是很敷衍地看了一眼书的封面，这一看之下，才发现这本书，根本就是她的！
是她小时候看过的，曾经特别珍爱过的一本书。
周周兴高彩烈地打开书的封面，指着上面的一行字体，“哪，姐姐你写的呢！”
当年年纪小，那行字写得真是难看。不过周小念到现在写字也仍然难看无比。
但小男孩周周却一脸自豪，“姐姐你写的呢！妈妈说我要很努力地练习写字，以后就会像姐姐一样能干！”
周小念完全作不得声。
这个破坏了她家庭的女人，跟她想像中的太不相同了，她原本准备好了犀利的语言，恶毒的语气，打算哪怕仅仅凭着嘴皮子也要把眼前的这个女人打个落花流水。
但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形？
她的准备毫无用武之地。
“姐姐写得不好看，别学姐姐。”不知不觉，周小念脱口而出。
一说完，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抬头看到对面坐着的郑若凝，也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姐姐。我呸！他想做她弟弟！想得美！我呸！呸呸呸！
周小念在心里一连串地念叨着。
周周却很固执，“姐姐写得好看。”
看来在这个小男孩心里，姐姐周小念就是他的偶像啊……
郑若凝赶紧道，“姐姐很喜欢看书，周周是不是也很喜欢啊。”
周周立刻高兴起来，“是啊！爸爸说我和姐姐一样，都很爱看书，都是好孩子。”
周小念脸色一变，心里像被钉锄生生拉扯过去。
瞬间里，她突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她的父亲，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
但他给她留下了一个相同血脉的弟弟。
他是她弟弟。
周小念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周周被吓住了，慌乱地看一眼刘紫涵，“妈妈……妈妈……”自己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郑若凝和郑悦和都呆住了。
郑若凝想要说点什么，郑悦和却伸出手来握住她的，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反而是刘紫涵最为平静，她拿过纸巾，递给了周周，柔声道，“姐姐哭了。”
周周攥着纸巾，滑下椅子，走到周小念身旁，伸手就要帮她擦拭眼泪。
“姐姐别哭了。”周周自己眼里还含着一泡泪，却嫩言稚语地试图劝慰周小念。
郑若凝心头软软一动，轻声夸奖道，“周周真乖。”
周周仰起小小面孔，说道，“爸爸说了，周周要照顾姐姐，不让姐姐哭。”
太可笑太滑稽了不是吗！
父亲给了她和母亲最深重的伤害，让她哭的正是他！他却还叮嘱别人来照顾她，不要让她哭。
周小念痛上加痛，索性号啕大哭起来。
周周扔掉了湿透了纸巾，两只小手反复给周小念擦眼泪，“姐姐不要哭了，以后周周照顾你。”
我的妈！这小屁孩太煽情了。郑若凝觉得自己的眼泪也都快掉下来了。
郑悦和低声道，“难怪周小念的父亲会离不开她。这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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