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若凝叫了声，“爸。”
老郑头极为平静，“听话。”
郑若凝想起来了。
她从小到大从老郑头嘴里其实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听话。”
每次他要出门干他的活，总是丢下一句，“听话。”
无论郑若凝是哭闹着求他不要走，呃，郑若凝记得那时候的自己还很小，有时候是因为害怕，有时候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明知道老郑头不会因为这些留在家里，但还是哭着恳求。
但老郑头永远只会面无表情地说一句，“听话。”
到得后来，郑若凝再也不会提要求了，但老郑头每次的嘱咐仍然只是这一句，“听话。”
看郑若凝不做声，沈子臻轻轻咳嗽一声，握住了郑若凝的手，温声道，“行，凝儿，我们先回去吧。对了，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做饭等叔叔吧。”
郑若凝很想说，不。
他们的交谈很可能与她有关，她难道没有权利听上一听吗？
目光对上沈子臻的，“噢。”
沈子臻冲她露一个赞许的笑，“那叔叔，我们先走了。”
老郑头点了点头。
两人刚要转身走，余佳慧却叫了一声，“小凝。”
郑若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老郑，今天当着小凝的面，我们就把话说开了吧。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余佳慧道。
老郑头道，“走吧，小凝。”
余佳慧叫了起来，“老郑。”
老郑头平静地道，“我从前说过什么，如今也就只打算说什么。佳慧，小凝是我的女儿。”
余佳慧沉不住气，拨高声音叫了起来，“小凝她是我的女儿！老郑！她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郑若凝听不下去，抓住沈子臻的手臂，“我们走。”
余佳慧伸手就要来抓住郑若凝的手臂，沈子臻抢先一步，挡在了郑若凝的身前，淡淡地道，“叔叔，你们慢慢聊。”
拉着郑若凝就走。
一直走到车旁，这才停了下来。
也不开车门，只站着。
郑若凝心神不定，也跟着他怔怔地站着。
良久，沈子臻伸出手，将郑若凝搂到了怀里。
“不要难过。凝儿。”沈子臻极轻地道。
午间时分，有点儿没有温度的阳光，身周来来往往的都是脸色疲惫的人们。
没有风，但仍然有点寒冷。
隔着他的外套，郑若凝似乎也能听得到他清晰的心跳。
“我没有关系。”郑若凝小声道。
她已经二十四岁，马上就要二十五岁，如果是十年前，她会哭会闹，也许还会特别矫情地闹一场自杀什么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无论是生活经验还是工作经验，每时每刻都在告诫她，这世上有很多我们从来不曾预料过的意外发生，你哭不了那么多。
沈子臻在她额上轻轻亲吻一下，说道，“那我们先去吃饭，呆会去见邓致荣。”
郑若凝低声道，“我想回家。”
沈子臻微一迟疑，“去我家，好不好？”
郑若凝抬起头来，看到沈子臻一贯从容自若的面上流露微微的紧张与盼望。
他是有多努力，才让自己表现得这么漫不经心地提出这个要求？
“好。”郑若凝怀疑自己的脑子有点抽风，一个好字就这么蹦了出来。
沈子臻大喜，“那我们走吧。”
郑若凝突然明白过来，也许他着急的，是想要与她分享他的世界，他的生活。
车子驶向荔湾大道。这条大道被称为N城最美的道路，没有之一。
澄江就与它相邻。
走进小区，就已能听到隐约的江水流动声。
不过郑若凝疑心这只是自己的臆想，澄江靠得再近，这样的白天，也不可能听得到江水流动的声响。
小区似乎有点大，极静。冬天了，一眼看去，仍然是郁郁葱葱的一片绿。
车子驶进地下停车场，电梯载着他们直抵二十九楼。
沈子臻的家位于最顶层。二十九楼。
郑若凝还以为会是个楼中楼，其实却是个大平层。
一个字。大。
郑若凝一进门就取笑起来，“哗。果然好壕。”
站在宽大的落地窗旁，近处的澄江，远处的青秀山，都尽在眼底。
沈子臻走近来，自身后轻轻抱住郑若凝。
郑若凝喃喃道，“我从前的梦想，就是想有这样的一个家，大大的窗，落地的窗帘，家具都是宁静的白……”
沈子臻轻轻亲吻她耳下肌肤，低声道，“它还符合你的想像吗？”
郑若凝轻笑起来，“太符合了。悦和，我差点要以为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梦想……”
沈子臻的手缓缓上移，抚到她胸前，小声喃喃道，“……它就是我为你准备的……”
他手上的力度极轻，但郑若凝的心已经砰砰狂跳起来，他的手游走到哪儿，哪儿的血液就哗哗地涌动起来。
郑若凝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只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因为紧张，身板挺得老直。
沈子臻低低地笑了起来，小声哄道，“乖宝，放松些。”
郑若凝羞赧之极，才要把头埋到他怀里去，他已经抢先一步俯下头来，极准确地吻住了她的唇。
下一个瞬间，她被他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走，嘴唇却须臾不肯离开她的。
郑若凝微闭着眼，一颗心狂跳不止，她伸出手，主动揽紧他，小心地，缓慢地，回应着他。
仅仅这样，他便疯了一样。
她被扔到一张柔软的床上，紧接着，他的身体覆了上来。
他延绵不绝地亲吻着她。
她再一次听到了远处澄江水流缓缓的流动声。
欢爱应该是持续了很久，因为她困倦到了极点，小声的饮泣与求饶完全没能让他停止下来。
他无止尽的贪恋让她有点害怕，又有点欢喜。
她在他耳旁小声询问，“悦和，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他与她十指相扣，唇留连在她颈间，声音有点模糊不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你，给我全世界，都及不上一个你。”
她眼角有点濡湿。
他永远这么会说话。说得她心软下去，再软下去。恨不得把自己可以给他的，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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