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术室的长廊上，郑若凝看到了余佳慧。
她像往常一样，一身黑，颈上一条垂至膝盖的红色长围巾，因为流泪，脸上的妆全花了。
一看到郑若凝，余佳慧的眼泪便哗哗地淌了下来。
郑若凝鬼使神差地张开了手，将这个陌生的母亲轻轻搂在了怀里。
“没事。老郑头会没事的。”郑若凝轻轻拍着余佳慧的背，此时才觉得了余佳慧惊人的瘦，“他从前说过，他命很硬。别担心。”
这感觉太怪异了。
她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成了这个女人的依靠？
“中午有人闯到家里来，骂他装神弄鬼，还砸了家里的东西，他就跟人家争了几句，结果那人推了他一把，他跌倒了，就没起来……”余佳慧抽噎着道。
郑若凝大怒，“是谁啊？叫什么？是什么人？报警了没？”
余佳慧吸吸鼻子，“我不敢报警，你也知道，你爸他搞的那些名堂……说不定说不清楚……”
郑若凝恨得不行，“都说了让他别干这个了，城里人跟咱们乡下不一样！”
余佳慧道，“医生说是心脏骤停，需要立刻手术，做心脏支架手术。情况紧急，我就签了字。”
郑若凝安慰她道，“老郑头一定很乐意你为他做主。”
余佳慧很是傍徨，“他会没事吧。”
“会的。”郑若凝很肯定地道。
两个女人前排坐到了长椅上，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手术结束。
沈子臻终于赶来。
郑若凝一看到他，眼睛登时就红了。
沈子臻立刻将她揽到怀里，孩子一样哄，“没事。不用担心。”
郑若凝蓦然惊觉，这和她刚才安慰余佳慧何其相像啊。
原来人们只有在自己依靠和信赖的人面前，才会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手术室的门霍然打开，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出。
三人急忙迎了上去。
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
呵。
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老郑头很快被推到病房。
余佳慧明显轻松很多，跟郑若凝絮絮叨叨，“医生说几年后更换起博器。国外的和国内的虽然价格悬殊，但国外的质量确实好上一点。等会我回去给他拿点换洗衣服。算了，我去给他买，你爸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东西。现在好了，身上装着一个昂贵的起博器，不亏了。”
沈子臻淡淡地插上话来，“阿姨今天在那儿吗？”
余佳慧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我这两天有点不舒服，老郑说给我扎两针。”
郑若凝几乎忘了，老郑头除了会“装神弄鬼”，还会一点小医术，左邻右舍的，有个腰酸背痛的，常会过来串门，让老郑头给推推拿拿，或者是用银针扎上两针。
也不知道是真的治好了还是心理上得到了安慰，反正老郑头的名声就在外了。
沈子臻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好像是跑了。家里人也在找他。”
郑若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说孙子不爱吃饭，叔叔就给弄了个符，让孩子带在身上，睡觉的时候压在枕头下睡。结果孩子的父亲发现了，很不高兴，就找上门来说叔叔骗钱……”沈子臻道。
难怪余佳慧不敢报警。
郑若凝气恼不已，“早说了让他别搞这些东西了的。”
沈子臻道，“以后有阿姨看着，叔叔会注意的。”
听了这话，郑若凝迅速地看了一眼余佳慧，她似乎根本没听到沈子臻的话，而是坐在病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老郑头看。
郑若凝心里五味杂陈。
沈子臻低声道，“叔叔估计一时半会不能出院，咱们去买点日常用品过来。”又道，“医院的食堂不怎么样，这期间我让人送餐过来。”
郑若凝道，“谢谢。”
沈子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傻瓜，跟我说什么见外话。”
他微微提高一点音调，“阿姨，我们出去一会，叔叔这儿，麻烦您照看一下。”
余佳慧头也不回，只道，“噢，好的。”
她正用了棉签，沾湿了水，一点一点地轻轻抹擦到老郑头的嘴唇上。
两人走出了病房，郑若凝低声道，“悦和，你觉得她……是不是对我爸还是有感情的？”
沈子臻微一沉吟，道，“不是还有感情，而是很有感情。”
“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应该从来没有真正地断过联系吧。”郑若凝猜测道。
“也许当年叔叔愿意抚养你，就是因为知道，只要有你存在，你妈妈就永远不会遗忘他。”
郑若凝轻声道，“我一直认为爸爸并不疼爱我。”
“也许他只是不懂得怎么表达爱。”沈子臻道。
医院附近就是一间规模颇大的商场，负一楼便是超市。
郑若凝与沈子臻买一堆东西，郑若凝想了一想，又格外买一个暖手宝，对郑若凝道，“给她买一个。她有时候坐着陪我爸，可能会手冷。”
沈子臻笑了，爱怜地摸了摸郑若凝的脑袋，“阿姨一定很开心。”
郑若凝有点向往，“你说，他们俩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沈子臻没做声。
郑若凝失望起来，“其实我也知道不可能。她要是看得上他，就不会等到今天了……她那么时髦美丽，哪里看得上土里土气的他。”她突然想起来，说道，“哎，悦和，我跟你说，上次江雪……”她咬咬了嘴唇。
沈子臻警惕起来，“她说了什么？”
“江雪说余佳……她想勾引他爸爸来着，没成功，所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我爸。”郑若凝艰难地道。
沈子臻轻轻松口气，飞快地道，“别理她。胡说八道。”
“听说他们结婚的时候连婚礼都没有，就是摆了两桌饭，算是昭告亲邻好友。”郑若凝惆怅地道。
“我姨妈她……”郑若凝闭口不语。
沈子臻搂搂她肩膀，“今天中午的外卖味道还行吗？”
郑若凝露出一丝笑容，“很好。”又道，“不过阵仗太大，吓坏大家了。”
沈子臻笑了起来，“今天日子特殊嘛。”
郑若凝仰头看一看他，心里仍然有一丝不真实的茫然感，身边的这个人，已经是她法律上的合法的丈夫了。
沈子臻笑吟吟地看着她，微俯下头，在她额上飞速地亲了一下，“走吧，老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