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成长青少年文库:汤姆·索亚历险记-鬼屋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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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是身体健壮、心理正常的男孩子,长到一定的时候就会萌生强烈的渴望:到他处去掘地寻宝。一天,这个渴望在汤姆头脑中生根发芽了。他外出去找乔·哈勃,但没有找到。接着,他又去找本·罗杰斯,可是他去钓鱼去了。不久,他碰到了哈克。这倒也不错。汤姆把他带到一个偏僻无人之处,推心置腹地和他摊了牌。哈克欣然表示同意。凡是好玩的,又无须花本钱的冒险活动,哈克总是乐此不疲的。他的时间多得不可计数,而时间又不是金钱,他正愁着没处花呢。

    “我们到什么地方挖呢?”哈克问。

    “噢,好多地方都行哪。”

    “怎么,难道到处都有财宝藏着呀?”

    “不,当然不是。财宝通常都在十分奇特的地方埋着,哈克——有时是在岛上,有时装在朽木箱子里,埋在一棵枯死的大树底下,就是半夜时分树影照到的地方;不过,多数情况下都是藏在有鬼的房子里的地板下面。”

    “是谁埋的呢?”

    “嘿,还会有谁?当然是强盗们喽——难道是主日学校的校长不成?”

    “我不知道。换了我,我才不把它给埋起来,我会拿出去花掉,痛痛快快地潇洒一回。”

    “我也是。但是,强盗们不这样干。他们总把钱埋起来,就撒手不管了。”

    “莫非他们不想再返回来拿了?”

    “不,在他们看来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取的。可是,他们要不是忘记当初留下的标记,就是死了。总之财宝就在那存放了好多年,都上锈了。渐渐地等到后来,就有人发现一张变了色的旧字条,上面写着如何去找那些记号——这种字条要花一个星期才能读通,因为纸上大多都是些象形文字和图案。”

    “象形——象形什么?”

    “象形文字——图画之类的玩意儿,你知道那玩意儿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意思。”

    “你得到那样的字条了吗,汤姆?”

    “还没有。”

    “那么,你打算如何去找那些记号呢?”

    “我不需要什么记号。他们喜欢将财宝隐藏在有鬼的房子下面或是一个岛上,再不就埋在枯死的树下面,那树上有一独枝伸出来。哼,我们已经在杰克逊岛上找过一阵子了,今后我们仍有可能再去做做看。在鬼屋河岸上,有间闹鬼的老宅,那儿还有许许多多的枯树——多得不得了呢。”

    “下面全埋着财宝吗?”

    “瞧你说的!怎么可能全都有!”

    “那么,你怎么知道该在哪一棵下面挖呢?”

    “所有的树下面都要挖一挖。”

    “哎,汤姆,这样干,恐怕得找上一整个夏天。”

    “哦,那又怎么样?想想看你挖到一个铜罐子,它的肚子装有一百块银元,都上了锈,变了颜色;或者挖到了一只箱子,里面尽是些钻石。你觉得会如何?”

    哈克的眼睛闪闪发亮了。

    “那可真太棒了。对我来说,简直棒极了。你只要把那一百块银元给我就得了,我可不想拿钻石。”

    “好吧。不过,钻石我是不会随便扔掉的。有的钻石一颗就值二十美元——有的也不那么值钱,可至少也能卖个一块两块的。”

    “哎呀!是真的吗?”

    “那当然啦——人人都这么说。你连粒钻石都没瞧见过,哈克?”

    “记忆中好像没见过。”

    “嗨,那些国王每个人的手里都有好多好多的钻石。”

    “唉,汤姆,我一个国王也不认识呀。”

    “这我知道。不过,你要是到欧洲去,你就能看到一大群国王,到处乱窜乱跳。”

    “他们乱窜乱跳?”

    “什么乱窜乱跳——你个笨蛋!不是!”

    “哦,那你刚才说他们什么来着?”

    “真是瞎胡闹,我想说的是你能瞧见他们——当然不是乱窜乱跳——他们乱窜乱跳干什么?——不过,我是说你会看见他们——用通俗的话说就是到处都有国王。比方说那个驼背的理查老国王。”

    “理查?他的姓?”

    “他没有什么姓。国王只有名,没有姓。”

    “没有姓?”

    “确实没有。”

    “唉,要是他们喜欢,汤姆,那也好;不过,我不想当国王,只有名,没有姓,像个奴隶似的。得了,我问你——你想要从什么地方挖起?”

    “嗯,我也不知道。我们先去鬼屋河岸对面的小山上,从那棵枯树开始挖,你说好不好?”

    “我同意。”

    于是,他们弄到一把一只脚的铁镐、一把锹,踏上了三英里的路程。等到达目的地,两人已经热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于是往就近的榆树下面一躺,歇歇脚。

    “我喜欢干这活儿。”汤姆说。

    “我也是。”

    “喂,我说哈克,要是在这儿我们发现了财宝,你打算怎么花你的那份呢?”

    “嗨,我就天天吃馅饼,喝汽水,有多少场马戏,我就看多少场,场场不落。我保准过得快快活活。”

    “嗯,不过你不打算攒点钱吗?”

    “攒钱?干什么用?”

    “时间长着呢,你好拿它过生活呀。”

    “哦,那没用的。我爸迟早会回到镇上,如果我不快点花完的话,他一准会手伸得老长,抢我的钱。告诉你吧,他会很快把钱花得一个子儿不剩。你的那份如何花呢,汤姆?”

    “我打算买一面新鼓,一把货真价实的宝剑,一条红领带和一只小斗犬,还要娶个老婆。”

    “娶老婆!”

    “是这么回事。”

    “汤姆,你——喂,你的脑子有问题啦?”

    “等着看好吧,你会明白的。”

    “唉,要娶老婆,你可真傻帽透了。看看我爸跟我妈,穷争恶吵!唉,他们的吵架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那没什么大不了。我要娶的这个女孩子可不会跟我吵架。”

    “汤姆,依我看女人都是一个德行,她们都会跟你胡搅蛮缠。你最好事先多想想。我劝你三思而后行。那个妞儿叫什么?”

    “她不是什么妞儿——是个女孩子。”

    “反正都一样,我想;有人喊妞儿,有人喊女孩儿——都是一码子事,一样。噢,对了,她到底叫什么来着,汤姆?”

    “等以后再告诉你——眼下还不是时候。”

    “那好吧——以后告诉就以后告诉吧,只是你成了家就孤独了我喽。”

    “那怎么会呢,你愿意的话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咱们还是别谈这些,动手挖吧。”

    他们干了半个小时,大汗淋漓却什么都没挖着。他们又拼命地干了半个钟头,还是一无所获。哈克说:

    “他们全是藏得这样深吗?”

    “有时候是的——不过不全是这样,一般是不会这样的。”

    “我想我们是不是没找对地方。”

    于是,他们又换了个新地方,开始挖起来。他们干得不快,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有点儿进度。他们坚持不懈,默默地干了一段时间。最后,哈克倚着铁锹,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说道:

    “挖完这个,你还打算去什么地方挖?”

    “我想咱们也许可以到那儿去挖,卡第夫山上寡妇家后面的那棵老树下面。”

    “那地方不错。可是,难道那寡妇不会将东西从我们这夺过去,汤姆?那可是在她家的地上呀。”

    “夺过去!说得倒轻松,叫她试试看。谁找到的宝藏,就该归谁,这与谁家的地没任何关系。”

    这种说法令人满意。他们又继续挖了起来。后来,哈克说:

    “可恶,咱们准是又挖错了地方。你看呢?”

    “这就怪了,哈克。我真搞不懂。有时候,巫婆会暗中捣鬼。我猜问题出在这儿。”

    “胡说!青天白日的巫婆没法发挥魔法。”

    “对,这话不假,我没想到这一点。啊,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我们可真是可恶的蠢货!你得搞清楚夜半时分,那个伸出的树杈影子落在什么地方,然后就在那里开挖才行呀!”

    “可不是吗。真是的,我俩傻乎乎地白挖了一场。真可恶,咱们得半夜三更跑到这儿来。这路可不近呀!你能溜出来吗?”

    “我看我能出来。咱们今晚非来不可,因为要是给旁人看见这些坑坑洼洼,他们立刻就会知道底下有哪些东西,他们也会跟着来挖的。”

    “那么,我今晚就到你家附近学猫叫。”

    “好吧。咱们将工具放在灌木丛里藏好吧。”

    当夜,两个孩子果然如约而来。他们坐在树荫底下等着。这是个偏僻的地方,又值夜半,迷信的说法把这地方搞得阴森森的。远处不时传来沉沉的狗吠,一只猫头鹰阴森地厉叫着。

    过了一会儿,汤姆和哈克计算着十二点差不多到了,便在有树影的地方做了标记,开始挖起来。

    他们专心致志地挖掘,越挖越有劲。每当听到有东西碰击铁锹发出声响时,他们就认为找到宝藏了。可是每一次都大失所望,碰着的只不过是石头或者木头而已。

    “哈克,我们大概又弄错地方了。”

    “绝对没有错,我们把树影子的方位画得很正确,怎么会错呢?”

    “也许是在别的方面出了差错。”

    “哪方面?”

    “也许是时间不准!”

    哈克把铁锹往地上一丢。

    “我们没表,只能估计时间。我总觉得有一个可怕的东西在跟着我,我怕死了。”

    “是啊,我也很害怕,听说强盗埋藏财宝的时候,还要在上面埋个死人。”

    “为什么要埋死人?”

    “让他保护宝藏啊!”

    两个人说着忍不住靠在了一起。

    “汤姆,你不是在骗人吧?”

    “我不骗你,别人都这么说。”

    “汤姆,遇到死人会倒霉的,我可不喜欢这鬼地方。”

    “我也一样,说不定死人会探出头来说话……”

    “汤姆,你说得太吓人了。”

    “啊!哈克,我感到好难受呀。”

    “喂,汤姆,我们还是到别处瞧瞧吧!”

    “好,去哪里呢?”

    汤姆想了想,说:

    “去那幢经常闹鬼的房子好吗?”

    “不,汤姆,闹鬼的地方更可怕。”

    “你说错了,鬼一般都在夜里出现,我们白天去怕什么?”

    “可是,就是白天也没人敢进去呀!”

    “咳,几年前在那间屋子里死过人,因此大家都不敢进去。可是,除了晚上看见一些蓝色的火光之外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不定那就是鬼火呢。”

    “反正他们到晚上才出来,我们白天去没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这样,我们就再去冒一回险吧。”

    两人边说边走下山去。

    遍地杂草丛生,台阶半掩,烟囱倾坍,窗框空空荡荡,屋顶一个犄角也塌掉了。两个孩子看了一会儿,想见一见窗户边有蓝幽幽的火光飘过;在这种特定的氛围里他们一边压低了嗓音说着话,一边尽量靠右边走,远远躲开那间鬼屋,穿过卡第夫山后的树林,回家去了。

    第二天中午,两个孩子来到了枯树那儿。汤姆急不可待地要到那个闹鬼的屋子去;显然哈克也想去,可却突然说:“喂,我说汤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汤姆脑海中闪过一遍这个星期的日子,接着迅速地抬起眼睛,一副惊讶的表情。

    “我的妈呀!哈克,我为什么一次也没往这儿琢磨!”

    “哦,我也是的,不过,我刚才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星期五是基督耶稣受难的日子,所以基督徒们认为它是个不吉利的日子。)

    “真该死,哈克,做人还是要谨慎小心些为妙。我们在这个日子干这种事情,也许会有大灾。”

    “也许?不如说必定有大灾!要是换成别的日子,说不定会有救,可是今天不成。”

    “任何一个蠢货都清楚这一点。不过,哈克,我想除你之外,还有别人明白这个理。”

    “哼!我说过就我一人明白了吗?糟糕的还不仅仅是星期五,昨儿夜里我做了个极其恐怖的梦——梦见耗子了。”

    “真是瞎胡闹!一准要倒霉了。它们打架了吗?”

    “没有。”

    “嗯,这还行。哈克,梦见耗子但没梦见它们打架,这说明要有麻烦事了。我们要小心翼翼,设法避开它就没事了,今天算了,去玩吧。哈克,你知道罗宾汉吗?”

    “不知道。他是谁?”

    “嘿,这你都不知道。他是英国最崇高英勇的人之一,他是个强盗。”

    “天哪,真了不起,我要也是就好了。他都打劫哪些人呀?”

    “他劫富济贫,抢的都是郡长、主教、国王之类的富人。他从来不抢穷人,还跟他们平分抢来的东西。”

    “嗯,他一定是个好汉。”

    “那还用说,哈克。噢,他真了不起。我从来没见过这样高尚的人。我敢说现在没有这样的人了。我这么跟你说,他一只手背在后面就能把任何人打倒。他要是拿起那把紫杉木弓,一英里半开外就能射中一角钱的分币,百发百中。”

    “紫杉木弓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总之是一把弓就是了。他如果射偏了,就会号啕大哭。哈克,我们来做罗宾汉的游戏吧!我想一定很有意思,我来教你。”

    “好的。”

    于是,整整一下午他们都在玩罗宾汉的游戏。

    星期六中午刚过不久,两个孩子又来到那座鬼屋。他们在屋中环视了一周,没什么发现,便想上楼看看。楼上的情景与楼下的一样破落。他们很快发现墙角处有个壁橱,好像里面有点儿看头,可结果是一无所有。这时的他们胆子大多了,勇气十足。正当他俩准备下楼查看时——

    “嘘!”汤姆说。

    “怎么啦?”哈克脸色吓得发白,悄悄地问道。

    “嘘!……那边……听到了吗?”

    “听到啦!……哦,天啊!我们快逃吧!”

    “安静!别动!他们是对着门走过来的。”

    两个孩子趴在楼板上,眼睛盯着木节孔,在等着,害怕得要命。

    “他们停下了。……不——又过来了……来了。哈克,别再出声,天哪,真希望我能跑出这个地方!”

    进来了两个男人,两个孩子都低低自语道:“一个是那个又聋又哑的西班牙老头,近来在镇上露过一两次面,另一个是陌生人。”

    “另一个人”穿得破旧不堪,蓬头垢面,脸上表情令人难受;西班牙老头披一条墨西哥花围巾,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络腮胡子,头戴宽边帽,长长的白发垂下,鼻子上架一副绿眼镜。进屋后,“另一个人”正小声说着什么,两人面对门,背朝墙,坐在地板上,那讲话的人仍在不停地说,声音也越来越大:

    “不行,”他说,“我仔仔细细地考虑过了,我还是不想干,这事太危险。”

    “危险!”那又聋又哑的西班牙人嘟囔着说,“没出息!”两个孩子见此大吃一惊。

    这个声音吓得两个孩子喘不过气来,直发抖,是印第安·乔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乔说:“哪还有事情比在上面干的那件事更冒险的,可并没有出差错。”

    “那可不一样,那是在河上面,离得又很远,附近又再没有其他屋子,我们试了没干成,这不会有人知道。”

    “再说,大白天溜到这儿来,还有比这更冒险的吗?——谁看见都会起疑心。”

    “这我知道。可是干了那傻事后,没有比这更方便的地方了。我早琢磨着放弃这烂房子啦。昨天就想走,可是那两个可恶的小子在山上玩,他们看这里一清二楚,想溜是不可能的。”

    “那两个可恶的小子”一听就明白了,因此抖个不停;暗自惊喜自己竟然没忘了昨天是星期五,便商量等一天再说,觉得真是幸运,心里想,就是已等了一年,也心甘情愿。

    那两个男人拿出些食品做午饭,印第安·乔仔细沉思了许久,最后说:“喂,小伙子,你暂时返回河上游你自个儿的地界,在那等我的消息。我要进一趟城,去探探风声。等我觉得平安无事时,我们再去干那件危险的事情。完事就一起到得克萨斯州去!”

    这听上去令人颇为高兴,两人随即打了个呵欠,印第安·乔说:

    “我困得要命!该轮到你望风了。”

    他蜷着身子躺在草上,紧接着呼噜声就来了,同伴推了他一两次,他就不打鼾了。不久望风的也打起瞌睡,头越来越低,这回两人都睡了过去。

    两个孩子深深地吸了口气,真是谢天谢地。汤姆低声说:

    “时机到啦——快点!”

    哈克说:“不行,要是他们醒来,那我非吓死不可。”

    汤姆催他走——哈克老是不敢动。结果汤姆慢慢站起身,轻轻地一人往外走。但踏出的头一步就在那腐朽的地板上弄出了让他心惊肉跳的吱吱声,吓得他立即趴下,像死了一样,他不敢再动一下,两个孩子躺在那里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似有度日如年之感,最后他俩觉得日子终于熬到了头,看到日落西山,心中充满感激之情。

    这时一个人的呼噜声止住了。印第安·乔坐起来,朝四周张望。同伴头垂到膝上,他冷冷地笑笑,用脚把他踹醒,然后对他说:

    “喂,你就是这样望风的,幸亏没什么事发生。”

    “天哪,我睡过去了吗?”

    “伙计,差不多,差不多,该开路了,余下的这点钱财如何处理?”

    “像以前那样,放在这里,等往南方去的时候再捎上它。背着六百五十块银元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不,得像以前一样,最好晚上来。”

    “对,不过,干那事可能要等很长时间,也没准出了点儿意想不到的事儿,这地方并不绝对保险,我们干脆把它埋起来——埋得深深的。”

    “好办法。”同伴说道。他穿过房间,跪着掀起壁炉后面的一块石块从中掏出了一个发出悦耳的叮叮声的袋子,自己拿出二三十美元,又给印第安·乔拿了那么多,然后把袋子递给乔,他正跪在角落边,用猎刀在挖东西。

    两个孩子立刻抛掉了一切的惧怕和忧虑。他们按住内心的喜悦,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运气!想都不敢想的好运气!六百块大洋满能够让六个孩子成为小财主了!真是找宝碰到好运气,不费吹灰之力,到那里一挖,准没错。

    忽然乔的刀遇到了些东西。

    “喂!”他说。

    “怎么回事?”他的同伴问道。

    “快要烂的木板——不,肯定是个箱子,帮帮忙,看看是做什么用的。不要紧,我已经把它给弄了个洞。”

    他伸出手把箱子拽出来——

    “哥们儿,是钱!”

    两个人细心地端详着那一捧硬币,是金币。上面的两个孩子也同他们一样地激动、高兴。

    乔的同伴说:

    “咱们快点儿干吧。我刚才看见壁炉那边拐角处的草堆中有把上锈的铁锹。”

    他跑过去拿回两个孩子的工具:十字镐和铁锹,挑剔地看了一番,摇摇头,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两句,然后开始挖了起来。箱子很快被挖了出来,外面包着铁皮,不太大,如果不是天长日久的腐蚀,它本来是很耐用的。那两个男人对着宝箱,喜滋滋的,不言不语。

    “哥们儿,箱子有一千块钱。”印第安·乔说道。

    “以前常听说,有年夏季莫列尔那帮人来过这一带活动,”陌生人说。

    “这事我知道。”印第安·乔说,“照我看来,确是有这档子事。”

    “你就没必要去做那件事啦。”

    印第安·乔皱起眉头说道:

    “你不了解我,至少你不全知道那件事。那不完全是抢劫——那是复仇啊!”他的眼里猛地闪出一副凶相毕露的神情,“这事得你帮我,干完活就到得州去,回去看你老婆和孩子们,等我的消息。”

    “好——如果是这样的,那么这箱金币怎么办?——再埋在这里?”

    “对,(楼上高兴得欢天喜地。)不!老天爷!绝对不行!(楼上的情绪一落千丈。)我差点儿忘了,那把铁锹上还有新泥土呢!(孩子马上吓得魂飞天外。)这里要锹和镐头干什么?是谁放在这的?——人呢?听见有人吗?看见了吗?好家伙,还要把箱子埋起来,那他们一来这儿就会发觉有人动过这土?不行,这样不妥,我们把箱子拿到我那里去。”

    “说得对呀,理所应当。早该想到这主意,你是说要拿到一号去?”

    “不,是二号,十字架下面的,别的地方不行,没有特别的地方。”

    “好,天快黑了,能动身啦。”

    印第安·乔站起身来,在窗户间来回走动,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随即他说道:

    “奇怪,究竟是谁把铁锹和十字镐放到这里来的呢?人会不会躲在楼上?”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孩子吓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印第安·乔用手握住刀柄,停了片刻,转身上了楼梯。两个孩子准备躲进壁橱里,可是,腿却不听使唤。脚步声嘎吱嘎吱地响着,突然哗啦一声楼梯折断了,印第安·乔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哟,疼死我了!”

    他一边骂着一边爬了起来,伙伴笑着说:

    “你就别疑神疑鬼的啦!即便是真有人在二楼,他也别想下来了!反正楼梯塌了。我倒认为,他们看到我们还会以为是魔鬼或幽灵出现了,说不定还拼命逃跑呢!”

    “嗯,你说得有道理。”

    “喂,天就要黑了,趁着天亮,快走吧!”

    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后他俩在渐渐沉下来的暮色中溜出去,带着宝箱往河那边走去。

    汤姆和哈克强撑着爬起来,看着那两个坏蛋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之中。

    “真悬啊!”汤姆说。

    “是呀,幸亏楼梯塌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喂,哈克,我们怎么下去?”

    “跳下去呀!”

    “太危险了,要是摔断了腿想逃也逃不了啦。”

    “那怎么办,汤姆?”

    “哈克,我们在后面跟踪印第安·乔化装的老西班牙人,找出‘二号’在何处,看他们把钱埋在什么地方,反正印第安·乔是到镇上找人去报仇的。”

    “他所说的报仇对象,该不会是指我们吧?”

    “我想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你想如果是我们的话,他肯定会说那小家伙或小鬼。”

    汤姆这样安慰自己。由于出庭作证的是他,印第安·乔就是想报仇也不会去找哈克,想到这里他心里乱极了。哈克往四周看了一眼,说道:

    “汤姆,别害怕,我们沿着墙壁慢慢地爬下去。”

    说着,他连爬带跳地下去了,汤姆也学着他的样子下了楼。然后他们飞快地往家里跑,一路上两人都不停地埋怨自己太倒霉。汤姆气愤地说:

    “真该死,我怎么把铁锹和十字镐放在那里呢。”

    “是呀!可谁能想到,他们会到那里去呀。”

    “要不是两件东西摆放在那里,印第安·乔就不会起疑心,而且把财富全都带走了。”

    “当然喽!我真是恨死那铁锹和十字镐了。恐怕这是我们今生最好的运气了。”

    晚上,汤姆梦见所有钱都归为己有,可是一觉醒来却是两手空空。

    第二天早上,汤姆躺在床上反复回忆着昨天的遭遇。可思来想去,总觉得是一场梦。过去他从没有见过五十块银币,而昨天他却一下子看见了那么多银币和金币,他自然不敢相信那会是事实!

    他不断地反复回忆,昨天的情景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这决不是梦!还是去问问哈克吧。”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吃了点早餐就跑去找哈克了。

    哈克正坐在河边的舢板上,两只脚泡在水里,显得有点儿闷闷不乐。

    “喂,哈克!”

    “哦,汤姆!”

    沉默了一会儿。哈克说:

    “汤姆,昨天要不是把那两件倒霉的东西带到那里,那些钱可能早就到我们手里了,唉,真可惜!”

    “啊,哈克,咱们不是在做梦吧?”

    “做梦?”

    “是的,我怀疑那不是真的。”

    “怎么会是梦呢?要不是楼梯塌了,恐怕你想再做梦也没有机会呢!”

    “我整夜都梦见印第安·乔假扮的那个老西班牙人在追我,真把我吓坏了。”

    “我们一定要找到他,把那些钱弄回来。”

    “算了吧!我一看见他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也怕他,可是我们应该想办法跟踪他,找到‘二号’呀。”

    “是啊,我也在想‘二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说不定指的是门牌号?”

    “绝不是,汤姆,小镇上根本就没有这种门牌号。”

    “也是,嗯,有可能是哪个旅馆的房间号码呢?”

    “对了!镇上只有两家旅馆,是很容易找到的。”

    “哈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汤姆立刻出去了,他不喜欢在大众场合下和哈克在一块。他去了有半个小时,他发现在那家较好的旅馆里,二号房间长期被一个年轻的律师包下了,现在也没走。可是那家较差的旅馆,二号却是个谜。旅馆老板那年轻的儿子说,二号一直锁着,除了晚上,从来没有人进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略有点儿好奇,以那房子“闹鬼”为由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发现了前天夜里屋中的灯亮着。

    “哈克,这就是我调查的结果。我认为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二号。”

    “我想是的,汤姆。你打算怎么办?”

    “让我考虑考虑。”

    想了很久之后,汤姆说:

    “听着,二号后门通着旅馆和旧轮窑厂之间的小窄巷子。你眼下去把全部房门的钥匙想方设法拿来,我去偷姨妈的,等天一黑我们就去试门。提醒你注意印第安·乔的动静,因为他讲过要再偷偷到镇上走一遭。你如果看见他,就跟踪他;他要不进二号,那就不是这个地方。”

    “乖乖,我可不愿意一个人监视他!”

    “是晚上去,他肯定看不见你——就是看见了,他可能也不会引起警觉。”

    “好,如果确确实实是晚上去,我认为我会跟紧他的,不过说不准,试试吧。”

    “要是天黑的话,哈克,我准会跟着他。他也许看到复仇无望,于是就会去拿那些钱。”

    “说得对,汤姆,说得对,我会跟紧他的。”

    “这才是好样的!别动摇呀,哈克,我是不会动摇的。”

    那天晚上汤姆和哈克做好准备去冒一次险。他俩在旅馆周围转悠到九点后才开始行动。一个在老远处注视着小巷子,另外一个看旅馆的门。巷子里没人来往,进出旅馆的人,没有那个西班牙人的影子。

    那天晚上,月色清朗,汤姆打算先回去看看,临走前他和哈克约定,如果月色转暗就来叫他,暗号仍然是猫叫。可是,当晚一直是皓月当空,大约十二点,哈克离开岗位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两个夜晚都是月明星稀,亮如白昼。

    直到星期四晚上,才不见月亮出来,四周漆黑一片。汤姆赶紧偷了姨妈的旧锡灯和一条大毛巾,悄悄地跑了出来。他把锡灯藏在哈克平时睡觉的大空桶里,和哈克一起守候着。旅馆到十一点就熄灯了,门也关了。

    他们没看见有人进出小巷,到处漆黑一片,只听到远方偶尔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汤姆点亮锡灯,并用毛巾把灯光罩住,两个小鬼在黑暗中偷偷地朝旅馆而来。

    按照原定的计划,哈克在外面放风,汤姆摸进小巷。哈克焦急地等待着汤姆出来,可汤姆去了老半天都没见回来。

    他是被人打昏了或是杀了?或者因过度恐惧或兴奋,心脏爆裂了呢?

    哈克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突然一道微弱的光闪过,随即汤姆飞跑过来,叫道:

    “快跑!赶快逃!”

    哈克听了立即跟着飞跑起来。

    他们一直跑到镇外的屠宰场才停下了脚步。

    他们刚跑进木棚,就下起了大雨。

    过了一会儿,汤姆说:

    “哈克,真是吓死人了。我试了两把钥匙,我的手抖得厉害,使钥匙一直发出响声,而且,钥匙插进去后转不动,我抓着门把手一推,门竟然打开了,原来根本就没有上锁。”

    “我溜了进去,用灯一照……天哪,我的魂都给吓没了。”

    “怎么啦?汤姆。”

    “哈克,我差点儿踩着印第安·乔的手。”

    “真的?”

    “骗你是小狗,他摊开手臂躺在地板上,睡得很香,连太阳镜都没有取下来呢。”

    “噢,那真吓死人了,你把他吵醒了吗?”

    “没有,他可能是喝醉了。我当时抓起毛巾拼着命就往外跑。”

    “如果是我,早就忘了拿毛巾了。”

    “我要是忘了,被姨妈发现就完了。”

    “喂,汤姆,你看到那只装钱的箱子了吗?”

    “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没见到箱子,也没有见到十字架;只看见扔在他身边的酒瓶子和酒杯。啊!对了,我还看见屋子里有两大桶酒和许多酒瓶子。”

    “哈克,现在你明白了吧!那闹鬼的屋子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呢?”

    “呵,那里闹的是酒鬼呀!因为旅馆禁止人喝酒,为了不让警察发现才专门设了隐秘的房间喝酒。哈克,你说是吗?”

    “我想是的。印第安·乔既然是喝醉了,我们不是正好可以趁机把箱子偷出来吗?”

    “那么,我们就去试试吧!”

    “我可不敢去。”

    哈克吓得直摆手。

    “嗯,我也不敢。他身边只放着一个酒瓶子,一定没怎么喝醉,要是有三个瓶子,我就敢去试一试。”

    沉默了很久,汤姆说:

    “喂,哈克,我们只要每天早晚都盯着点儿,他总是要出去的,我们就可以趁机把箱子弄到手。”

    “好吧!以后每晚都由我负责看守,剩下时间都由你处理。”

    “机会一到,你就学猫叫提醒我。我万一睡觉了,你就往窗户里丢一颗小石头,我一定会出来。”

    “好,就这样。”

    “雨停了,我得回去了。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你就回老地方看守到天亮好吗?”

    “好的,你先回去。以后,我就在白天睡觉,晚上来看守。”

    早期五早晨,汤姆听到的头一件事就是好消息:撒切尔法官一家前天晚上又回到了镇里。现在印第安·乔和那份财宝变得次要了,贝基成为了汤姆最关心的乐趣。他见到了她,两人一起和一群同学捉迷藏,玩“守沟”游戏,痛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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