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好好的情绪,最终忍不住爆发起来,一个二十八的男子,居然硬生生地掉下了眼泪,声音也染上了无尽的悲凉:“边疆虽苦,但是我从不畏惧。父皇,你可知儿臣心中甚苦,为何十年苦思,却回不到故土。儿臣征战训兵,儿臣想,也许这一切都是父皇的磨练,儿臣便认真踏实,年年遥望着那月,想着父皇此刻也许正在为天下筹谋,儿臣便充满了勇气。虽然不明父皇用意,但是儿臣心中仍然知要遵从。然而,父皇,儿臣心中忍不住有所怨恨,父皇可知思念的苦。父皇为何从不让儿臣回来看看你?是不是儿臣做错了什么?”
一时之间,全然寂静,似乎被悲痛所染,可能是纯粹地看好戏。
直指皇上,太子殿下是不是过火了?
只有二王爷温孤钰握紧了酒杯,这个温孤竹,演技是不是太好了点?看似对父皇的怨恨,实际上全部是对父皇的思念和敬重,父皇终究还是有些人情亲情,他自然会受到温孤竹的感化。
温孤竹这一招真是高啊,以退为进!
这是家宴,皇上不是在朝臣面前,皇上定然会展示出温情。
皇上定然会抚慰眼前这个他曾经无比喜欢而且十分优秀的孩子,此次的事,定然也会被有心人传出庙堂传到坊间。
朝中文武的心将摇摆,坊间万民将知道,他们的太子,他们的正统回来了。
十年不曾蒙召归来,不是因为不喜,而是因为磨练。父皇十年不见的举动是为了让太子将来更加能担大任!
皇上步下台阶,过来扶住摇摇晃晃,载歌载舞的温孤竹,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似乎带着光:“父皇对不起你啊。不过,你的成长真的让父皇心中宽慰。”
温孤竹怔怔地看着皇上,突然就笑了:“父皇,真的是你?儿臣不是在做梦吧?”
皇上就笑了,带点心酸带点好笑,摇摇头,这孩子醉得不清啊。皇上也不怪,他命人将温孤竹带回府中歇息。
温孤竹边走还边喊什么定不负父皇所托之类云云。
而,温孤钰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温孤竹糊里糊涂地坐在自己的府邸之中,意识到众人都散去,他的眼中逐渐恢复清明,一点都没有醉态。
杨威将军已经在等他商量要事。
温孤竹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接见杨威。
杨威说:“联姻。与沈府联姻。”
温孤竹愣了一下,他十八便去征战,尚未来得及娶妻,征战十年,他的热血全部奉献给了烽火和国家,再加上为了杨笑意守身如玉。他至今尚未有一妻一妾。
温孤竹觉得自己很难再爱上一个女人了,但是他是太子,应该会有很多女人愿意跟着他吧。即使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也只是觉得寂寞满园。
温孤竹知道沈府必争,沈府掌管着全国兵器的制造,若要夺嫡,必要拉拢他们。
如果娶的人不是杨笑意,是谁都无妨。温孤竹干脆地应承下这门联姻,让人将杨威将军送走。
温孤竹一个人在府邸里走走停停,府邸十年未归,已然荒芜。温孤竹面对着满目的寂寥。他是皇家的大统啊,他自小就学习权术,他怎么会看不懂眼前的格局呢?
怪不得,母后病死,边疆锅起,守军叛变,他们是否已经猜到,母后是被秘密杀死才如此不安生?
父皇为了维护统治,居然毫不犹豫地将他派去兵场,从而消弱他在朝中的实力。为了使他不再接近权力中心,或者不想他察觉母后死亡的真相,更甚者,父皇本来就想他死在边疆,斩草除根,不念父子情谊。总之,他在边疆呆了十年,屡次请旨意回京城都被驳回。
太子远离朝纲,二王爷温孤钰上位,权力膨胀。
杨威将军不忍帝业落入他人之手,一心一意捧他为这山河的主人,争权夺势争夺的无非就是满朝文武百官的心,还有便是那皇帝的后宫。
他温孤竹在后宫之中的势力曾经也是所向披靡,可惜伴随着母后的死去渐渐凋亡。但是,后宫之中,仍然有一股隐藏极深的力量,属于母后,忠心于母后。
但是,他们不能只有隐藏起来的力量,他们要培养能在皇上面前说话求情撒娇的力量。
而,杨笑意,因为天下大义,因为追思母后,因为父亲相请,因为战家豪迈之血,还因为深爱着他温孤竹。杨笑意,这个率真到天真的小表妹,入了那深沉似海看不到光的后宫,伴在了那冷血无情苍老色情的父皇身边。
她何至于如此愚钝,如此让他心疼又无奈。
为了达到今日的恩宠,皇上的垂怜,我亲爱的小表妹,你经历或怎么样的悲苦,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可曾流泪?
温孤竹觉得心中顿痛,几乎无法呼吸,但是那又如何?他能继续悲情地吐血,然后不顾一切地死去吗?
不是啊。
他已经被迫走上了安排好的路,如果他不走下去,会冷了多少人心,如果他停止,他的杨笑意付出的一切牺牲都是白费的。
恩情深重,虽我不愿承,然不受更有罪。
他能无理取闹地忽视他们付出的一切吗?不能!
若这天下落入了他人之手,他珍视的人都会受到伤害,谁能保证新帝没有心生疑窦,谁能保证新帝不会斩草除根,杀我母后所有势力。
况且这天下,本应就是他的!
如此想来,温孤竹的眼神变得坚定,他继续分析着局势。
杨笑意入主后宫,平步青云,其中自然少不了母后在后宫中残余势力的相助。但是这后宫,也算有一席之地,有可以说话的分量,可以免去后宫妇人放冷箭的危险。
接下来,便是他在朝中的势力大将军杨威相持,再加上以前的一些追随他的人,再加上一些墙头草,但是还不足以抗衡二王爷,不过没有关系。
皇位是谁的,取决于皇上的态度。
所以,他装的一无所知,他装的对父皇思念又敬重,甚至在装醉之后,吐露对父皇的思念和自己的委屈。
此事定会传得沸沸扬扬的,他一个太子十年终于归朝,没有一点故事怎么行?是时候告诉那些利欲熏心狼子野心的人,到底谁才是天下的主人!
从父皇那里用膳回来,夜已深沉,他又冥思许久,更是夜色浓重,但是他无心睡眠,只想一醉方休。
放眼这京城,他既然找不到一个陪他喝酒的人。
突然,温孤竹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对,有一人!
嗯?他算是人么?
温孤竹拿起一坛子好酒,也是许久未见,不知他的心是否还是那么苍凉而寂寞。
温孤酒听到异动,风中有异物飞来,液体撞击打旋的声音,飘散着陈年老酒的时光味道,温孤酒伸手接住那东西,既然平稳地没有洒出一滴。
温孤酒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虽然笑意是极其轻浅的,但是却给人非常难以置信的感觉,就像寒冬百里腊月天突然春暖花开人间月一般,微闭的眼睛睁开,似乎有一闪而逝的雀跃。
有故人来。
温孤竹远远地就看见一抹暗红,在无边暗夜里好像要发光要燃烧一样。温孤竹曾经问他为什么只穿红色,他就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话,却让温孤竹震撼颇深,至今铭记,他就是那样无所谓却又沉痛至极地说,大概是因为红色,染了血也不一定看得出来吧。
走近了。
那人单手接住酒坛子,没有回头看他,嘴角却难得地勾起,似乎要绽放一种惊天动地的美丽。
墨色的发从来都是肆意自由生长着,他从来不去束发,一身宽大的红袍更显得肤色的苍白和透明,他似乎总是那样轻松又随意,身上除了那件红袍和那个酒袋,似乎再也没有了别的外来物,对!连鞋都没有。
如同他这种人,走路都是要飘在地上,如同一只妖孽,不管是笑起来还是不笑,都美得不可方物让女子自叹弗如。
温孤竹走进亭子里,坐到温孤酒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温孤酒也就任由着温孤竹打量,他总是被人打量地好不好!
温孤竹的眼中不断浮现出笑,最终有些打趣地问:“你一直那样举着酒不累么?”
温孤酒本来抱臂坐在凉亭上,一只脚随意地搭在凳子上,背脊慵懒地靠着凉亭的柱子,整个人舒适而清闲的样子。但是,温孤竹的酒坛子飞来,他便伸手去接,正好握住了坛子口。手臂笔直地接住僵在那里耍帅。
温孤酒淡淡地看了温孤竹一眼,他的目光不带凌厉,甚至说是带着笑——太高兴以至于忘了放下酒坛子了。
温孤竹这几日似乎有深仇大恨生无可恋的表情,终于鲜活了几分,他大大方方地朵过温孤酒手中的酒坛子,心里想着,他这个九弟又害羞了,这家伙一害羞就会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温孤酒看了一眼自己还在笔直地僵着的手,风轻云淡好像有点讪讪地收了回来。
温孤竹大口大口地喝酒,满嘴苦涩。
温孤酒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为什么,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温孤酒素来就不爱乱问别人的事情,况且,他是二王爷温孤钰的人,而温孤竹是温孤钰的敌人。
欸,这纠结的小关系啊。
温孤竹也不打算说太多,他直接把酒坛子推到温孤酒面前:“喝酒。”
温孤酒接过酒坛子,轻轻地嗅了嗅,是极其好的女儿红。
温孤酒也不跟他客气,大大方方地喝起来。
免费的酒,不喝白不喝。
况且有知己相伴。 【紧急通告】最近经常发现打不开,请记住备用站【求书帮】网址: m.qiushubang.com 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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