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萍萍

    妈妈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最快乐的地方。

    ——英国谚语

    一

    “辛沐，别整天上网看电视，闲书也少看，如果考不上好高中，你就没法考上好大学。”老妈喋喋不休。

    自从几年前爸爸在一次意外中丧生后，她就把所有关爱倾注到我身上，但这种密不透风的爱真让人窒息。

    一听见她开讲，我迅速躲回房间。关上房门时，我还听见她在说：“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别到时后悔莫及！”

    我躲避她，害怕她深切的眼神和无休止的唠叨，宁愿在电脑里和陌生人聊天。在网聊中，我迷恋上了一个叫“静水深流”的网友。我看过他的视频，是个长相干净的男生。他和我同龄，真名叫许浩民。只是当他提出见面时，我拒绝了。

    我自卑自己的长相，羞于见他，连照片也不曾发给他，但我又渴望见他。知道他报考市里最好的高中后，我亦毫不迟疑地报了志愿。

    二

    拼尽全力，我终于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老妈很开心，在邻里风光了一回，我以为从此以后，我可以自由生活了。可是我想错了，老妈居然比过去更紧地盯着我，她不仅把县城的房子出租了，还在市一中附近重租了一小套房子。而且才四十出头的她早早地办了内退，一边陪读一边在市里做钟点工。

    “你怎么说也是一个有单位的人，怎么能去做钟点工呢？”我好言相劝，却挨了一顿骂。

    “只要你能考上好大学，再苦我也值得！我的后半生就全指望你了。”她说。态度坚决，不容商量。

    那天晚上，我独自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望着辽阔的夜空，却感觉有根无形的绳子把我牢牢地捆绑在她面前。

    三

    徜徉在偌大的校园，我没有任何欣喜。已经开学一个月了，我都没有见到许浩民，几次登上QQ，“静水深流”的头像都是一片灰，留言也没回复。一时间里，他仿佛从人间蒸发了。

    我报考市一中只有三个原因。第一个是给好面子的老妈带来荣耀；第二个是想独自放飞；第三是为了走近许浩民的生活。可是我仔细注意过高一年级所有的男生，没有他。

    难道他没有考上？我心里满是失望，觉得自己这么努力地考上市一中根本没意义。

    当生活的目标变得茫然时，也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我就是如此，在一群陌生的同学中，我变成了一个“哑巴”，对谁都不想说话。他就算没考上一中，也没必要不回复我的留言呀？难道他一直在欺骗我？想到这儿，我一阵心悸。

    我的同桌杨芸是个快乐的漂亮女生，坐在她身边，我觉得自己就像只灰头土脸的麻雀。对她，从第一天起心里就有抗拒，虽然她总会主动找我说话，但我不爱搭理。几次后，因为我的淡漠，她的热情也消减了。

    四

    “那个辛沐，怪怪的，成天拉着张苦瓜脸，像谁欠她钱没还似的。”一天下课时，我刚离开座位，就听见有个女生对杨芸说。声音很低，但没走出教室的我还是听见了。

    我板着脸返回时，刚想开口说话的杨芸即刻止声了。我冷漠地瞟了她一眼，从她身后挤进座位时，故意撞了正起身让位的她。一个趔趄，她差点摔倒，众女生见我这样，一下子全散了。

    “在背后说人坏话，是你的特长吧？”我想要激怒她。

    杨芸转过头说：“你怎么像个随时准备炸开的火药筒？”

    “你才是火药筒！”我忿忿地顶回。她这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怎么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没有朋友，每天回家都要听老妈无休止的唠叨，以前还有个许浩民可以倾诉，但现在，连他也消失了。

    杨芸怔怔地盯着我，突然柔声说：“多个朋友不好吗？”我低下头，没有勇气对视她真诚的眼眸，原来她读懂了我的寂寞和孤单。

    在后来的日子里，杨芸的善良和真诚终于打动了我原本并不冰冷的心，她用热情融化了我武装在自己身上的冰层。在她的帮助和感染下，我渐渐走出了心里的阴霾，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五

    一个周末，我和杨芸约好去人民广场放风筝。

    我早早去到广场，奔跑着放飞自己亲手扎的凤凰风筝，看着那五彩的凤凰尾巴在蔚蓝的天空中飞扬时，我的整颗心也跟着飞扬起来。明媚的晨光中，我像只奔跑的小鹿。

    “辛沐，我来了！”

    远远地，我听见杨芸在呼叫我。我边跑边回头张望，看见远处有辆自行车向我驶来。骑车的是个男生，后座上正是长发飞扬的杨芸，她的手紧紧搂在那男生的腰上。“这家伙，难道把男朋友也带来了。”

    当自行车驶到我跟前，杨芸笑容满面地跳下车准备说话时，我看清楚了那个骑车的男生。“许浩民？！”我不由得在心中惊叫起来，迟疑地把目光转向杨芸。虽然只在视频里见过他一次，但这张脸早已刻在我的脑海里，他左眼角的那颗黑痣此时显得那么刺目。

    “他是……”杨芸正要介绍。

    “我知道，许浩民。”我迅速截断她的话。

    杨芸和那男生奇怪地看着我，一脸愕然。在他们交换眼神时，一股莫名的悲伤刹那间涌上我的心头，泪水夺眶而出。我飞快地跑开了。

    杨芸追了过来，我用力甩脱她的手，越跑越快，我不知要如何安放自己的心情……跑了很久，在一棵大树下，我终于虚脱般地依着树瘫坐在地上。

    六

    回到学校，我一直耷拉着脑袋，不敢看杨芸。倒是她伏在我耳边，低声问：“你认识许浩民？”

    我不知她问这话的用意，紧张得不敢吭声。

    “辛沐，你常聊QQ吧？你是不是‘醉花阴’？”当杨芸问出这句话时，我终于崩溃了，他真的什么都告诉了她？我恼怒地回答：“是我。”

    “我猜你就是‘醉花阴’，怪不得那天你表现那么异常……”杨芸哈哈笑起来。

    我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愤愤地抽回自己被她紧握的手，说：“是杀是剐，来个痛快！我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杨芸重复了一遍，然后大笑起来，“我终于理解你那天的举动了，原来你把我当成情敌了？”

    “难道不是吗？”我愣住。

    杨芸一直在笑，笑够了，她才告诉我，许浩民是她舅舅的儿子，他以几分之差没能考上一中。自从知道中考分数后，他就没再动过电脑，以来惩罚自己……那天去放风筝，是杨芸哀求了很久，他才答应的。

    “他真是你哥？”我兴奋地问，脸也涨红起来。

    杨芸盯着我，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哥对我很失望吧？”我低声问。

    “不知道，他只是告诉我，希望能够和你继续做朋友。他现在在实验中学。”杨芸说。

    七

    路过这段幽暗的青春洞穴，我学会了勇敢和珍惜。

    我很庆幸自己遇见了杨芸和许浩民，他们就是我青春里的那道曙光，是他们让我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女生。我不再自卑自己平凡的长相，我们坦然地谈学习，谈人生，还有我们各自的困惑和烦恼。

    在那些平淡而重复的日子里，在忙碌的学习和老妈的唠叨中，我积极而开心地走着青春的每一步，因为路上有朋友与我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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