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朕身后有个心细如发,善解人意的良妻。无忧与朕是父辈定下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的发妻,朕自然是会给予她应当的尊敬与信任。更何况,我与长孙无忌乃莫逆之交。我们从小便有着深厚的情义。
我戎马半生,在军营中展现自己的雄心壮志。招幕僚,识将才,太原起义后,我与无忧便是聚少离多。战场不是一个妇人家该去的地方,于是无忧便留在太原侍奉父亲,打理后宅。而我,得到了诸如房玄龄,褚遂良,于志宁这样的秦王府十八谋士。也得到了,尉迟敬德,程知节,李绩,李靖这样的将才。
于是,我为父王征战,打下大唐半璧江山,我得到百姓拥护,朝臣敬重。我自己也是当之无愧的父皇的接班人,应当继承大统。但是,却因为自古立长不立贤。于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哥李建成,成为大唐的太子。
若是这样也便罢了,我便做个贤王又有何不可呢!但是,我却还是有那么一些不甘,不愿在心中挥之不去。而我的大哥就算是成了太子,却容不下我。大唐建国基业不稳,河北窦建德,江南刘武周部已经割据一方,早已自理为王这是大唐江山的隐患。
而后,我战功卓越,被册封天策将军。此时我与大哥的矛盾,日渐激发。然而就算如此我却是受到更多的来着自己的父亲的不信任,父亲听信谄媚之言。对我愈发的不喜,愈发的厌烦。我就是连自辩都已经是没有机会。
张婕妤与尹德妃是父皇晚安宠爱的两个女人,但是这两人却是太子阵营的,她们为太子在父皇面前说话,乘机摸黑我,让我与父皇离心。我不得不承认,她们确实做到了。我与父皇后宫的嫔妃们教恶,但是无忧却亲事父皇,与后妃们交好。
就这样,依仗于无忧的付出我与父皇之间的父子亲情没有消失殆尽。而我与兄长李建成的争斗却愈发的激烈了,终于到了武德九年,完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武德九年六月太白星再次出现时,我与大哥之间最终走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玄武门事变爆发。
在玄武门事变之前,就算我被大哥设计将身边的谋士,杜如晦,房玄龄都外调我依旧没有有夺宫逼位的打算。就连尉迟敬德遭到暗算,我也依旧忍气吞声。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忍一时就真的风平浪静。
在长孙无忌的劝解之下,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而无忧在这时告诉了我,玄武门的守城将领值班表,我很是讶异。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守卫表,无忧居然了如指掌。还告诉了我,谁是可以策反的。
“妾身逾越了,只是妾身以为这些殿下自然是可以用到的。”这是无忧当初这样对我说的,我一直知道,无忧是聪慧的。但是在我的认知里,这仅限于无忧为我打理好内宅。家宅不宁不居于室,往往都是内宅是一个人的羁绊。
因为有无忧,我放心的在外展现的雄心抱负,我不必担心家宅不宁的情况发生。而我却没有想到无忧是这般的聪慧,宛如一个谋士算计策划着一切。
而后,在尸横遍野的玄武门,流血十里一向落后于我半步之遥的无忧,破天荒的站在了我的身边。还亲自勉励将士,这番勇气毅力决非寻常女子可以媲美。最后,我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最大的胜利。
众人都以为这是我自己勇猛果决,才有如此的胜利。但是我自己却知道,那是因为我身边的长孙无忧,我的妻。而后天下悠悠众口,皆是对于我的谩骂,杀兄囚父这样心狠手辣之辈不配为皇帝。
最后,一句“大圣灭族安邦”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我与无忧相携开创了属于我的时代,贞观之年。
之后,前朝有魏征向我劝谏,后宫有无忧为我排忧解难。我励精图治,开创属于我的天下,但是对于无忧,我却只有尊敬,只有敬佩而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无忧永远都是那么的睿智,冷静理智。她不会像后宫的其他女人一般,将朕看作是寻常男人。
在无忧眼中,朕好似只是皇帝而不是夫君。可是朕希望在无忧眼中,我希望能够看见的是爱慕之情,而不是如在大臣眼中所看见的敬佩之情。
于是,我将李元吉的王妃,杨氏收了。而后大加恩宠,但是无忧却也仅仅是劝谏说,这于礼法不合。会累及名声,于是我听从了皇后的话。不册封,不设宫殿。只是,这些本就不是我所要关注的事情,后宫中的佳丽因为这件事都问过我。
偏偏,作为我的妻子的皇后,是个例外。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处处彰显的都是大气,是贤良淑德是一个当家主母该有的姿态却不是一个妻子该有的反应。可是,没有用,无论我怎么试探皇后总是那么的从容。不喜不悲也不惊叹。
贞观六年,初次入九成宫,皇后与我一道发现了活水。而后,皇后游园兴致勃勃甚至留下一首《春游》却不想这竟然会成为我对无忧最后的回忆,仅有的想念物。
看着一日又一日病重的无忧,看着脸颊削瘦的她,我心痛,却不后悔。无忧实在是太过理智,冷静。这样的无忧,让我不得不防备,我不允许有丝毫的可能出现。哪怕无忧她,总是要求抑制长孙家。每每听见这样的话,我无疑是开心的,但是却恐惧,恐惧于无忧将我的内心洞察的如此透彻。
我本意只是想让无忧病中,而无暇顾及宫中庶物。却不想无忧身体内耗至此,一些许药物,便要了无忧的命。贞观十年,无忧最终是去了。所以人都劝我,皇后娘娘本身体弱,又遭到双重打击。先皇驾崩与齐国公夫人去世,对皇后打击太重。这都是命,不可挽回。
可是,只有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缘故无忧固然体弱,但是却不至于如此。而当时我是真的没有料到无忧会这般快的,便离我而去。我丧失了我的佳佐,是的我以为我失去的是我的佳佐。
我以为我可以过得很好,贞观十一年冬,我纳武氏入宫。没有人认为我这样有何不对,毕竟先皇三年孝期已过。包括御史,包括魏征,包括皇后疼爱的儿女。武氏是个正值青春的人,于是朕也觉着我年轻了不少。
我与魏征登上的了望塔,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看见宫人捧到跟前的《女则》,我是在感慨什么只有我自己知晓。后来,徐氏入宫,一个书香门第出生的女子,吟诗做画,笔墨丹青。
她做到了我最喜爱无忧,无忧却没有做到的样子。于是,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也不错,我便专宠了她。我以为我是爱极了这样江南水乡般的有才情的女子的,却总是觉得缺少什么。直到我东征高丽,兴建行宫。徐氏的劝谏奏折摆在了我的御案前,我想我知道了是什么,我空缺的究竟是什么。
城阳与我疏远,豫章偏居在长安城外。衡山不愿意与我过多的说话,青雀被我贬在封地。长乐早早的殇逝,连带着晋阳也早夭,高明更是郁郁而终。我才发现,我与无忧之间的羁绊,便在世间所存不多了。
我放任后宫的妃嫔对晋阳以及老九的陷害,只是为了当初无忧埋葬的那些棋子。我知道,无忧没有说的话,必定就是早就扎根在皇宫的棋子。这是无忧对孩子们的保护,无忧知道皇室向来残忍的。
只是,代价却是最终晋阳堕湖溺水而亡。
后来,我见到了玄奘,这个高僧。我许之以高官厚禄,倾城权势。却不想已经不能打动他一丝一毫,可是这不妨碍我想要达成目的的决心。
我想要无忧重生,我后悔了,在我最后人生的十三年中,每日沉浸其中的便是后悔。就算玄奘不答应,朕也是有法子的。
这个温柔敦厚,端庄贤良的女子,在与我患难与共的岁月里。将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一种门第,一个名分。她侵入了我孤独而狂妄的世界,成为我生命里致命的支撑。只是当我明白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她却已经离我而去。我以为这些都是感激,是一种习惯。
我以为,这是可以被替代,可以被弥补的。却在以后的岁月中才明白,悔之晚矣是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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