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白的医生走出来,摘了浅绿色口罩,满目凝重对着萧翰:“伤者断了二根肋骨,其中一根刺伤心脏,危及生命。不过,经过抢救,目前已算脱离危险了。但是……”
凡事都怕个但是,尤其从医生口中而出的但是。那通常都是告诉你,他之前说的那些几乎是废话。
果然,下一秒,夏岑便听到:“伤者脑部受了重创,命虽然保住了,能不能醒过来恢复正常,这个谁也预料不准。”
“不醒,不醒那不就成了植物人?”
闵柔惊呼一声,刺的夏岑身体一颤。
夏岑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医生,心弦绷紧,隐隐希望他的脸能笑一笑,他的口中能说出让她放心的话。
然而,那医生神色紧绷了一阵后,低眉叹了一声,“情况是这样,不过还是要相信奇迹的。”
奇迹?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迹?
夏岑紧绷的弦瞬间被扯断,一直支撑自己的那股气也突然泄了。
身子一软,她往后踉跄了一步,直到腰间被一只大手托住才没有倒下去。
仰头看去,萧慕白眉心轻蹙的脸悬与头顶。
这个瞬间,那医生已经走了。房外众人面色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除了夏岑之外都没有什么悲痛的表情。
就连萧翰都是如此,他拧着眉,神色间还隐约有着点不耐烦。就好像在暗暗责怪夏清芸又给他惹了什么麻烦一样。
人情冷暖,夏岑不是今日才知晓。豪门里,只有利益二字是永恒的,所谓爱情,所谓亲情,正印证了那句网络流行语。
神马都是浮云!
夏岑亦无所谓这些人的态度,或者说她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人的反应。
她的心很乱,被一种连她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纠缠着。这些情绪在她的心上缠的极紧,像一根根绳索勒着,令她疼痛到窒息。
夏清芸负气而去的样子那么清晰的就在眼前。所以,她的车祸跟自己有关吗?
没人知道这场车祸与中午那场争吵到底有没有关系,但夏岑的心却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内疚。
她不是圣母,心底这些年对这个母亲累积的怨恨亦没法消弭。
但是,她也不是夏清芸,不是杜岚。她不可能在害了一个性命之后还无动于衷。
即使,这一切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可终究,若不是那时候的情绪失控,也许这场车祸就不存在了。
夏岑被这种内疚的情绪缠绕着,像个木偶人一样迈着机械的步子跟着夏清芸的病床一起到了ICU病房。
这个过程中,她甚至麻木到完全没感觉到萧慕白那只手一直扣在她的肩膀上。
到了病房,各种生命仪器插上,营养液也挂了上去,医生护士忙了一通退出去之后,闵柔最先发了话。
“好啦,老爷子还等着我回去报个信呢。我先走了,老大,这边你就自己看着安排吧。”
未等萧翰有什么表示,闵柔就转了身,纤腰轻摆的扭到夏岑身边时,她停了脚步,拍了拍夏岑的肩膀,“别伤心了。”
她说完就走了,杜岚紧随其后也走了。走的时候还带走了萧芷晴。
五分钟时间里,病房里就只剩下萧翰,夏岑和萧慕白三人。
萧翰看了夏岑一眼后冲萧慕白道:“我等下安排几个看护过来,交警队和公司这二边都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也没时间总耗在这里。”
“大哥随意。”萧慕白淡漠道,眸光亦是平淡的落在病床上夏清芸的脸上,没有多说一个字。
萧翰说完又深看了夏岑一眼,他没说什么,转身也走了。
房中极静,连空气都是静止的,唯有那些仪器在闪着颜色不同的光芒和夏清芸头顶上那个吊瓶里在滴答着水滴。
许久,萧慕白微沉磁性的嗓音才在这静谧中响起。
“他们都走了,你打算在这里发呆到几时?”
他就站在夏岑的身边,此刻正侧着脸,目光淡淡又稍显冷漠的看着她。
这话没有得到立即回应,等了一会,夏岑才开口。
“你走吧。”
她没多解释一个字。只迈开已经僵硬麻木的双腿往前挪了过去,直接坐在了病床边,脸面向夏清芸。
夏岑脸上无波无澜,双眼亦像一滩不流动的死水,看不出她到底什么情绪。
萧慕白站了一会,眉心微微一收的同时身形也转了过来。
夏岑没有理会萧慕白的离去。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忿和悲伤。
她与萧慕白之间本就无情,他不会留下来照看她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更何况,那男人此时心里一定也是愉快的吧。恨的人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对他来说岂非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
冷清的目光挪向夏清芸,夏岑突然又替这个女人不值起来。十几年的钻营,为了丈夫甚至不惜下手害人性命,结果又怎样呢?
得到的不过是长不过二米,宽不过一米的病床一张。
甚至,身边除了自己这个她从来都不爱的女儿之外,就没人再肯多看她一眼了。
妈!这就是你想要的?就是你看的比亲生女儿还重的豪门生活?
你真是傻透顶了!
夏岑坐与床边,盯着夏清芸,目光自始至终没有挪开过。
夜凉如水。这一夜,夏岑都没有动过地方。她的眼中只有夏清芸这张额头缠着层层白纱布的脸,耳中也只有各种仪器间或发出的细微响声。
她的脑子里更是空无一物。起初,她刻意的想去回想一些她和夏清芸之间的过去。可想了许久,她才发现,除了那几个零星的,让她感觉到痛苦的片段,她们之间竟没有更多的交集。
世间母女,像她们这样的恐怕是少之又少吧?
翌日天明,医生例行的查房之后,夏岑又在夏清芸的病房里呆了一上午。
并非她执着,只是到现在为止,她竟还没见到萧翰说的特护到来。
她想等到特护来了再离开,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上午。
到了中午的时候,萧翰才领人过来。但是,来的也不只是特护。
还有萧文赫。这个今年不过十一岁的男孩听闻了母亲的噩耗之后,从学校赶回了家,又直奔了这里。
萧文赫进门立即冲到夏清芸床边抱着她的胳膊喊了起来,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夏岑其实有些抵触的情绪。
但是,不可否认,在萧家所有人中,如果说还有谁对夏清芸有点真感情,那也就是他这个儿子了。
只不过,萧文赫对她的感觉却不是她那么温和,只是抵制。萧文赫厌恶她,甚至恨她。
以前也许没有,但现在一定有。
因为他的手松开夏清芸之后就攥成了拳头冲她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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