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盛宴》
林语堂喜欢兰花,他在76岁时写的《我的家乡》中就曾经写道:“家乡的兰花——尤其是剑兰,是非常著名的。”其他好像是夜百合、含笑、银角等等的,在别的地方很难一见。一句话,蕴含了多少浓郁的乡情。其实,他对兰花的描述还有更为详尽的地方“在我们的故乡出产的兰花,是全国的最佳种,有‘建兰’之称,花作淡绿色,有紫色小点,形状较小许多,花长约一寸。价值最高的种名郑孟梁,浸在水里时,都几乎看不到,因为花色跟水的颜色一样。”如果说《我的家乡》中对兰花的描写是简约版,那这段话就是详尽版,难掩喜爱之情。
兰花给林语堂留下的记忆可谓深刻,但和水仙花的比较,林语堂对水仙花的香更难于忘怀。他在《人生的盛宴》中写道:“只有两种花我认得它们的香气胜过兰花,那是桂花和水仙。后者又是我的故乡漳州的特产。”水仙花是漳州的市花,福建的省花,也是中国十大特产名花之一。水仙花的培育已经有了上千年的历史,在宋代就已经有了水仙花的记载。而漳州的水仙花,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据相关资料,可以追溯到明朝景泰年间(1450~1456年),在河南为官的张光惠告老回乡时带回水仙花在家乡圆山脚下种植。在圆山麓张家祖厝上的一副由清道光年间留下来的对联“世界名花惟此有,人间异香别地无”佐证了水仙花的芳香有了历史的纵深感,从《龙溪县志》里面的记载:“闽中水仙以龙溪为第一,裁其根至吴越,冬发花,时人争之”,也可以看到漳州水仙花走俏的身影。五百多年和一百多岁的林语堂相比,水仙花给林语堂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林语堂看来,水仙花非常喜庆。他曾经在《谈花和养花》中写道:“看见梅花便想到雪,跟水仙花放在一起便构成我们在新年时候的欢乐景象”。这样的印象或许来自“每一种花在它的大自然环境里似乎很完美,爱花成癖的人把各种花卉在心目中的代表各节季的景象正如冬青代表圣诞节一样,这是一件最容易的事情。”于是,水仙花进入林语堂的春节,进入林语堂的欢乐和喜庆。林语堂曾经想过一种新潮的春节,不拜年,不发红包,不给仆人放假,但在强大的闽南风俗下,林语堂的“改变”可以说是毫无抵抗之力。他出门逛街后,回到家中,他发现了同乡送来的水仙花,发出了“我的家乡因出产这种美妙馥郁的水仙而闻名全国”的自豪感慨。水仙花拉扯了林语堂的记忆,在花香中,他想到童年,便回到家乡那红对联,年夜饭,爆竹,红烛,福建蜜橘,早晨的道贺和那件一年只许穿一次的黑缎大褂的过年情形。水仙花勾起了林语堂的记忆,林语堂的乡情。从水仙花的香味中,林语堂还想起了萝卜糕,这种家乡的美味,忍不住念叨,甚至出门上街去搜寻。当他在充满水仙花香味的屋子吃着油煎年糕的时候,他为自己放弃了改变春节的行为小小愧疚了一下,但相信,马上这愧疚就无影无踪了,因为,他已经沉醉在水仙花的芳香里。林语堂沉浸在过年的氛围中,在水仙花正香的时刻,就是那鞭炮声,也向他的灵魂深处进攻。
林语堂对水仙花不仅仅有种亲近感,还时刻维护水仙花,颇有点母亲的护犊情深。当年,因为水仙花大受欢迎,或许是考虑到生物中携带的细菌或者国家间贸易利益,有些国家禁止包括水仙花在内的花卉贸易。水仙花的花根,也就是鳞茎在美国非常畅销的时候,也受到美国的禁止。“此种花头曾大量输入美国,有一时期竟达数十万元之巨,后来美国农业部禁止这种清香扑鼻的花入境,以免美国人受花中或有的微菌所浸染”。林语堂对美国的做法大为不满,不再闲适幽默,而是直接在文章中写道:“这种水仙花的花根,洁白得像仙人一样,而且不是在泥里,而是种在一盆水里,用石子堆着了,细心地处理,这样了会有微生物,简直是荒乎其唐。”可以想象得出,林语堂在说这话的时候,手托着烟斗,一脸气咻咻的样子。相信如果当时有人当面和他说水仙花的不是,林语堂一定会“赤膊上阵”,和对方理论一番。
林语堂对于水仙花,欣赏的不仅仅是香,而是因为乡情,因为这是家乡的名花。林语堂沉醉在水仙花的馥郁芬芳之中,更是沉醉在浓得化不开的乡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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