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星低头,看了一眼被他紧紧扣着的手,眉头一拧,“谁要跟你说话?你放手!”
“你别生气,棉花糖都给你吃。”少年是第一次吃棉花糖,明明很喜欢吃,可是见她一脸不开心,毫不犹豫地把才吃了几口的棉花糖递到她面前。
姜寒星抬眼,对上他那双清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神,心湖微动,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留白的身份注定他早晚要回宫家,但越是到了这种快要分离的时候,她就越不希望他离开。
她多希望留白不是宫家的人,如果他只是她从狗舍里捡回来的普通人,该多好!如果他没有另一重身份,只是她的留白,该多好!
明知道这种想法很自私,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这么希望着。
沉默了许久,姜寒星心底的闷气也消了不少。
她望着他递到眼前的棉花糖,想了想,从他手里接了过来,“留白,你要是回宫家,我们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会?”少年对上她的视线,一本正经地回道,“你如果想我,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和姜叔。”
姜寒星对上他眉眼间认真的神色,怔了怔,耳根莫名有些发热,“谁说我一定会想你了?没准是你想我呢!”
少年默了半秒钟,郑重其事地点头,“嗯,我肯定会想你。”
姜寒星一愣,随即傲娇地哼了一声,“哼!我才不稀罕你想我呢!”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为了不让他看见,她赶紧低头舔了一口棉花糖,以掩饰自己的心情。
其实,他只是回宫家,又不是生离死别,邺城就这么点儿大,他们要是想见面,打个电话约出来不就行了?
多大点儿事!
这么一想,姜寒星的心情好了不少,“走吧走吧,我肚子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
“好!”提到吃东西,少年眼眸亮了亮,开心地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吃过晚饭,又在出口处的纪念品商店里逛了一圈。
“留白留白!你看这个!”
姜寒星指着柜台上放着的一只狼形人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
这只人偶做得很有意思,只要用手按一下人偶脑袋,它的脸就会从奶萌的委屈表情变成奶凶的发怒表情。
姜寒星不停地拿手点着它的脑袋,看它在两个表情间自由切换,“太可爱了!留白,你觉不觉得这只大灰狼跟你长得很像?”
少年看看人偶,又歪着脑袋看向她,不解地反问,“哪里像?”明明他比这只狼好看多了!
姜寒星看看他,又看看小人偶,“哪里都像啊!好可爱,我要买它!”
少年回想起刚才她从小丑跟前买照片时,肉疼的表情,忍不住问道,“这个多少钱?”
姜寒星经他这么一提醒,翻看标价牌看了一眼,眼睛差点儿瞪直了!
一只这么小的小破狼,居然要59.9!
不过,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这是约会后的纪念品,如果用金钱来衡量就太俗气了!
“五十多块钱。”
少年其实对钱的概念不是很清楚,不过还是学着她以前买菜时精打细算的表情,拧了拧眉头问道,“贵吗?”
姜寒星看着眼前这张表情纯粹的精致脸蛋,鼻子一酸,眼睛也涩涩的。
她眼神轻闪,避开他的视线,“不贵。”
少年顿时扬起嘴角,“那我们买一个吧!”
“嗯!”姜寒星低头,很认真地从柜台上选了一只小狼去收银台结账。
付完钱,姜寒星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举着狼玩偶,“留白,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它长得跟你这么像,就算是你弟弟,叫小白,怎么样?好听吗?”
少年很认真地盯着玩偶看了几秒钟,点头,“嗯,好听。”
姜寒星开心地伸手晃了晃手里的玩偶,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小白,小白,我们要带你一起回家咯!”
少年见她不停对着人偶说话,扁了扁嘴巴,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等两人坐最后一班公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院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
“嘘!老爹应该已经睡着了,咱们千万别把他吵醒!”姜寒星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进主屋。
玩了一天,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留白,我去洗洗睡了,好困!你也早点睡吧!”
“好。”
姜寒星冲了个澡,回房间后躺在床上又拿出那张花了三十块天价买回来的照片,坐在床头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关灯睡觉。
她的枕边,狼形小人偶安静地睁着一双奶萌的大眼睛,仿佛在守护她一般。
少年在她洗完澡后才进浴室,洗完澡出来后,发现主屋的灯被人打开了。
他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姜孝天,迟疑了片刻,朝茶几跟前走去,“姜叔,你在等我?”
姜孝天正盯着手里的针包怔忡出神,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这包银针了。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用到,没想到现在竟然要为这小子破一次例。
留白停在他面前,姜孝天抬头看向他,缓缓开腔,“留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少年对上他突然严肃的表情,点头,“好。”
姜孝天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之前有没有变过身?”
少年一呆,似乎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什么变身?”
姜孝天知道他虽然看起来跟普通人无异,但是毕竟在狗窝里待了五年,语言能力和理解能力都有所退化。
沉吟了片刻,姜孝天用他能理解的浅白话语说道,“比如身上长出野兽才有的毛发,手指甲又尖又长,还长出獠牙,你有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变得不像人类?”
姜寒星告诉他,留白变过一次身。
她还再三强调,留白变成怪物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吓人。
姜孝天没有亲眼见识过,所以想听听留白自己怎么说。
少年眉头轻蹙,表情有点困惑,“不像人类那像什么?”
姜孝天斟酌了一下,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像隔壁老王家养的阿黄,你有过吗?”
“有。”少年很实诚地点头,顿了顿,又道,“可是后来我又变回去了。”
姜孝天捏着针包的手紧了紧,循循善诱道,“你变成那副样子,寒星看到是什么态度?她有没有害怕?”
少年微微一怔,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上个月自己杀死那几只怪物的场景,那个时候,姜寒星看看的眼神确实带着恐惧。
她当时还赶他走,让他滚来着!
她,应该很讨厌他那个样子吧。
姜孝天见他不吭声,又道,“我可以帮你封住你可怕的怪物模样,但是需要你付出一点代价,留白,你愿意吗?”
少年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清澈澄净的眼睛里有涟漪漾开,“愿意。”
他没有半秒钟犹豫,回得干脆利落。
他自己其实无所谓,不过他不想再吓到姜寒星。
如果有得选,他希望自己的身体永远也不要再发生变化。
他这样的神情,看得姜孝天眉心莫名一紧。
想了想,他对少年招招手,“那你过来。”
少年依言走到他跟前,姜孝天又道,“把衣服脱了。”
少年一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脱哪件?”
姜孝天对上他询问的眼神,从容不迫地回道,“都脱了。”
少年微怔,眼底带着讶异,“啊、?”
姜孝眉头一扬,“怎么?你不想治好自己?”
“想。”
“那就脱吧,别磨磨叽叽浪费时间!”见他站着没有动,姜孝天忍不住哼道,“你有的我都有的,一个没发育完全的臭小子,我还能稀罕看你不成?”
少年被他说得耳朵微微发热,纠结地沉默了片刻,他终于不再扭捏,抬手把T恤和大裤衩脱了个精光。
姜孝天起身指了指沙发,又道,“趴下来。”
少年照做,在沙发上趴好,露出光滑白皙的后背。
灯光下,他后背上的肌肤光滑如玉,几乎看不到一个毛孔,甚至比女孩子的皮肤还要好。
大概是因为他从小养尊处优,再加上受狼血清的影响,哪怕在狗窝里待了那么久,身上也找不到丝毫伤痕。
姜孝天把视线从他背上收回来,拿过针包,抽出银针,然后一根根扎在他后背的穴位上,“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
“好。”
针一根根落下,少年趴着一动不动,这点儿痛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没过多久,他后背便被扎得密密麻麻,如同刺猬一般。
不过少年确实很能忍,连哼都没哼一声。
姜孝天手里下针的动作顿了顿,不放心地问道,“感觉怎么样?还能忍得住吗?”
“能。”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针,你要有心理准备。”
“嗯。”
姜孝天站在沙发边,垂眸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他眉头皱了皱,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刚才他说过要付出代价,不过留白没问,他也没有告诉他需要付什么代价。
这一针扎下去,留白的记忆就会消失,不会再记得他,也不会再记得姜寒星。
等他回到宫家,跟他们父女将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希望留白能原谅他的自私,在作为医生之前,他首先是一名父亲,哪怕只是养父。
下一刻,姜孝天眼底闪过一抹决然的狠心,手里的最后一根针扎进少年大脑的右颞叶位置。
少年只感觉脑袋上传来一阵刺痛,随即眼前重重一黑,当场晕死过去。
姜孝天收回手,站在沙发上前看着昏迷的少年,重重叹了一口气,“留白,在这里的记忆原本就不该属于你,所以,我取走了。从明日起,你回宫家过你属于你的生活,我跟寒星也会继续过我们的日子。再见,也希望你在宫家能站稳脚跟,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说完,他拿过旁边的毯子替少年盖上,然后转身回了房。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姜家小院的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姜孝天早就在院子里等着,听到声音,他起身去把院门打开。
“姜先生,你好。”陆凉川跟他打过招呼,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我叫陆凉川,是奉命来接宫少爷的。”
“你们来得挺准时。”姜孝天往旁边退了一步,让他们进门,“人在沙发上,还没有醒过来,你们把他带走吧。”
陆凉川微微颔首,朝主屋走去,他身后跟着的两名手下连忙跟上去。
一走进主屋,陆凉川就看到沙发上睡得昏沉的少年。
他眉头皱了皱,转脸看向旁边的姜孝天,“姜先生,宫少爷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面对他的质问,姜孝天面不改色,平静地解释道,“这孩子重感情,我怕他醒着不愿意跟你们走,所以就给他喝了点有助于睡觉的药。放心,对身体没有任何伤害,最迟明天他就会醒过来。”
陆凉川对他颔首示意,随即对身后两人一挥手,下令道,“把人抬走。”
“是!”
等他们抬着少年出门,陆凉川将手中一张支票放在茶几上,“这段时间多谢姜先生的照顾,宫家少爷流落在外的事并不光彩,还希望姜先生对外能守口如瓶。”
姜孝天微微扯了下唇角,“在我家住过的只有留白,什么宫家少爷我从来没有听过。”
见他如此识时务,陆凉川没有多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去。
“等一下。”
他刚才几步远,姜孝天忽然叫住他。
陆凉川脚步微微一顿,疑惑地看向他,“姜先生还有事?”
姜孝天把留白之前就收拾好的背包递给他,“这是他的行李。”
陆凉川视线落在他手上半旧的背包上,迟疑了两秒钟,才伸手把包接了过去,然后转身离去。
出了姜家,在经过巷口第一个垃圾桶的时候,他顺手把旧背包扔了进去。
姜孝天站在院子门口,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嘴角轻扯,带出一道嘲弄的弧度。
宫湛既然选择回宫家,那便要与这里的一切彻底划清界限。
背包里装着的旧衣服都很廉价,以后他不可能再穿,扔了也好。
姜孝天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退回院子里,把院门关上。
送走了留白,他们也该收拾收拾行李,准备搬家,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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