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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有福气大头无意钓甲鱼

    下午送了姚梅花和凡凡去学校,木棍接着去证券公司接大头。

    证券公司门口横七竖八地停满了自行车、电动车,黑压压的一大片。现在股市行情好,炒股的人特别多,连许多退休的老头老太太都颤巍巍地操刀上阵了。

    木棍把车停在路边,想进去看看热闹,又害怕菜市场门口那一幕重演,就强忍着证券公司里面魔鬼般的诱惑没有下车,而是打开了车上的CD音响,边抽烟听音乐边等大头。

    三点十五分,大头走出了证券公司,上车后木棍问他:“咋样,今天挣了多少?”

    大头摇摇头说:“要天天都挣钱,那还不成神仙了!”

    木棍发动了车说:“要是股市一直这么红火下去,大家谁还有心思干别的?非来个全民炒股不可!”

    大头说:“可不是,现在我炒股有了点名气,单位好多人拿着钱找上门,让我替他们炒,光外面凑的已经有一百多万了,要不行情这么好,我会舍得拿出钱买车,我还让钱给我下崽生儿子呢!”

    木棍想起了菜市场那一幕,学舌说:“所以越有钱的人钱越抠唆,光想着钱生钱了!”又提醒大头:“你拿人家那么多钱炒股可得小心点,赚了皆大欢喜,亏了可咋办呢?”

    大头不在乎地笑笑,说:“木棍,你知道你为什么发不了财吗?”

    木棍摇摇头,说:“你说说,让我长长见识!”

    大头说:“你这个人,凡事想得多,爱杞人忧天,所以不敢大胆做事,也就发不了财!”

    木棍说:“我这可是好心,你小子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大头说:“告诉你,炒股对于我来说,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我会亏吗?我黄世安是谁?亏钱的都是那些长着不开窍榆木疙瘩脑袋的二八糙!”

    木棍看出大头现在脑子有些发热,想再提醒提醒他,又知道他非常忌讳说亏了赔了什么的不吉利话,也只能点到为止,不好再说什么。

    开车拉着大头跑到郊外,木棍停了车,把方向盘交给大头,说:“你开吧,一直往前三十里,就是六里山水库,咱到那儿钓鱼去!”

    大头接过方向盘,说:“好,钓鱼去,老子的手气这么壮,说不定能钓条大王八!”

    木棍说:“做梦吧你!”

    郊区公路人少车稀,大头熟悉了一会儿车况路况,就把车速提了起来。木棍坐在副驾驶的位子,悄悄把手放在了手刹上,看着急速往后退去的行道树,心悬在了半空,想大头这家伙天生的爱冒险,炒股如此,开车也如此。

    拐一个急转弯的时候,大头没有经验,不知道提前减速,一把方向打过去,车子就和迎面驶来的一辆农用三轮照上了脸。木棍哪还来得及提醒,幸亏手刹在手里攥着,就一把拉死了,轿车和农用三轮怪叫着面对面停了下来,像两个快步冲过来决斗又戛然而止的武士。

    大头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呆呆地看着只差几厘米就亲上了嘴的农用三轮说:“木棍,幸亏你拉着手刹,不然对面那老兄死定了!”

    木棍正为大头的话哭笑不得,农用三轮车的司机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冲他们吼道“找死呀不是,拐弯都不减速!”

    木棍忙下车给那位老兄让烟,满口的对不起对不起,好大一会儿农用三轮车司机才消了点气,指着车子里的大头对木棍说:“今天万幸没出事,你给你那位兄弟说一声,以后要是他妈的不想进班房,就开车小心点!”

    木棍忙点头,说:“好,好,我一定告诉他,对不住了大哥!”

    木棍上了车,大头连着点了几下火,都没有把车发动起来,每次都憋得透死,于是就和木棍换了位子,说:“木棍还是你开吧,我他妈的吓得腿软了,脚也不听使唤,这车开不成了。”

    木棍过去把车开了起来,笑他“看你还傻大胆不傻大胆了?这汽车会开容易开好难,就是再小心也不为过啊!”

    大头拨浪鼓般晃着大脑袋说:“哎呀妈呀,我这回算是怕了,要不是你拉着手刹,我说不定就去坐班房了,还他妈的炒股挣钱?”

    木棍说:“这也好,吃一堑长一智,没有今天这一出,说不定以后你开车就会出大事!”

    说话间就到了六里山水库。

    六里山水库是鸠城人的大水缸,水波浩淼,一望无际。转到水库的北侧,木棍看到钓鱼的还不少,就过去问他们收获咋样,钓鱼的都说没钓住什么大玩意儿。一个老爷子说,在水库钓一天鱼就收你十块钱,你还能指望钓着什么大家伙?

    大头有些失望,说:“没有大家伙,还钓个什么鸟劲,咱他妈的又不是姜太公!”

    木棍说:“大头,我看你还真得当当姜太公,这段日子你太顺了,未免浮躁,该像人家姜太公那样修炼修炼了!”

    大头不想拂了木棍的好意,有些勉强地说:“那好吧,听你的,我就当一回姜太公!”

    木棍过去租了鱼竿、拿了鱼食回来,和大头各选了一个位子钓了起来。

    挂了食儿的鱼钩甩进水里,好长时间漂子都纹丝不动,大头捺不住性子,抱怨说:“这水库里要么没鱼,要么鱼不吃食!”

    木棍两腿盘着,坐得很稳,说:“大头,钓鱼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这种性子的人其实最需要经常钓钓鱼,磨磨性子!”

    大头说:“我和你不一样,我钓鱼的醉翁之意就在酒,和炒股一样,要是挣不着钱,我整天泡在证券公司干吗?”

    木棍说:“你小子是个机会主义者!”

    大头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说:“那你小子就是个理想主义者,还不如我呢!我去旁边转转,挖点蚯蚓,他们给的鱼食不管用,要不他们还不赔了!”

    过了一会儿,大头果然捏着几条蚯蚓回来了,扔给木棍两条说:“收竿换食儿,奶奶的,我就不信这回鱼儿不上钩!”

    木棍收了竿,往鱼钩上穿蚯蚓的时候想,大头的脑子果然活络,比自己强一百倍。他就知道去挖蚯蚓换鱼食寻找机会,而自己只会一味地死等,真的像个姜太公,也不知道自己和大头这样的性格,以后谁更有前途。

    钩子挂了扭动着身子的蚯蚓扔到水库,半个小时后,大头的漂子果然猛地一沉,被拽进了水下。旁边钓鱼的都说是个大家伙,大头溜了好长一会儿才拉到岸边,木棍拿抄网抄上来一看,竟然是一只大王八,惹得旁边钓鱼的人都丢了竿围过来看热闹,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

    大头得意地说:“咋样,我说钓个王八,果然就钓了个王八!”木棍说:“你小子手气真壮,该你走运!”又钓了会儿,木棍仍是颗粒无收,那只王八是他们唯一的收获。

    回城的路上,木棍想,也许大头真是有福之人,要不那么多钓鱼的人,有的人什么也钓不着,有的人只钓了些小鱼小虾,而偏偏大头就钓了个两三斤重的大王八!这似乎也从侧面说明了,为什么大头一进股市就能连着逮几匹黑马,赚得盆满钵盈。

    把大头送回家,大头拎着王八下了车,说:“木棍,这只王八我可没有办法给你见一面分一半了!”

    木棍说:“分啥,本来就是你钓的,拿回去红烧了吧,野生甲鱼,味道肯定不错!”

    大头说:“红烧?我还真舍不得!先养着吧,说不定这家伙能给我带来好运!”

    木棍说:“养着能给你带来好运,红烧了同样能给你带来好运,什么时间红烧了,别忘了告诉弟兄们一声,让我和鬼子也尝尝鲜!”

    十七、夫妻休兵两家六口游古都

    连着几天开车接送姚梅花和凡凡上学,凡凡很高兴,开心得像个小王子,连姚梅花一向紧巴巴的面皮也松展了些,脸色比以前温和了许多。

    姚梅花的脸色温和了,木棍的心也随之安稳起来。

    这天,在送大头到证券公司的路上,木棍随口说起了陈大卫急着让他到公司上班的事,大头理解地说:“你什么时间想去就去,跟着陈大卫干那是正事,跟着我开车是闲着没事混日子!”

    木棍不无担心地说:“陈大卫这两年生意做大了,脾气也跟着长,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冲手下的业务员发火,看着凶得很呀,也不知道我去了会不会挨他的熊?”

    大头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木棍你要明白,真要去跟陈大卫干,你以后就不是他的同学了,见面可不兴像平常那样一口一个大卫的,你得叫他陈总或者老板!”

    木棍说:“让我叫他陈总老板,妈的一时半会儿还真张不开嘴,以前见面开玩笑,也叫过他陈总陈老板,那时倒不是很别扭。”

    大头说:“别,你心理上这个坎一定要迈过去,想想,当着他公司员工的面,你这个总经理助理要是大卫大卫地叫,他这个当老板的还有面子吗?切记,一定要叫他陈总或者陈老板!”

    木棍挠挠头,说:“没办法,那就叫吧!大头你刚才那句话说得对,到了陈大卫的公司,我和陈大卫就不是同学了,他是老板,我是打工仔,这些我得铭记在心!”

    大头点点大脑袋,教师爷般地说:“这就对了,你小子听我的没错!”

    到了证券公司门口,大头下车的时候,木棍问“大头,明天星期六,你用不用车?”

    大头的一只脚探到了车外,说:“明天我在家做功课,研究公司资料,不用。”

    木棍说:“你要是不用的话,我想用你的车带梅花和凡凡到外地玩玩!”

    大头下了车说:“这还用和我说?我的车就是你的车,随便用!”

    大头的话让木棍很舒坦,想这才是铁哥们儿,哥们儿的东西除了老婆不能用,其他的还不都能随便用!

    傍晚回到家的时候,木棍把星期六准备外出旅游的想法说了,凡凡一下就蹦了起来,闹着要去洛阳,说洛阳是九朝古都,有龙门石窟、白马寺,还有牡丹花,好玩又好看。姚梅花不想去城市,想到山里转转,凉快,就说古都有什么看的,咱们鸠城不也是古都?再说,牡丹花什么时间开呀,四月份,现在几月了?

    两人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木棍就抿嘴笑着在一旁看热闹,很惬意的样子。姚梅花看出木棍是坐山观虎斗,不乐意了,说:“冯建军,你这是有意挑起人民内部矛盾呀。你说说,到底去哪?”

    木棍两手一摊,很无辜的样子,说:“我就是一司机,你们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姚梅花过来打了木棍一下,说:“狡猾,大大的狡猾,你必须投我们俩其中一人的票,说吧,投谁?”

    姚梅花的一巴掌打得木棍心里麻酥酥、暖洋洋的,好长时间他们一家都没有这么其乐融融的了,平时姚梅花和他说话不是夹枪就是带棒的,霸道得常常连凡凡都看不下去,今天的和谐气氛着实来之不易。

    木棍装着十分为难的样子,想了半天,还是投了凡凡的票,说:“还是去洛阳吧,山里的路九曲十八弯的,我开车没把握,等我的车技练好了,咱再去山里不迟,以后机会多着呢!”

    可能是理由比较充分,姚梅花没有反对,只是又轻轻地打了他一下,说:“我知道你这个人用心险恶,想挑拨我和凡凡的关系,告诉你,没门,是不是凡凡?”

    没想到凡凡却说:“不是,今天谁投我的票,我跟谁亲!”

    姚梅花便追着打凡凡,说:“你个小没良心的,去趟洛阳就把你收买了呀!”

    两个人打闹着,姚梅花忽然停了下来,说:“光咱一家去多没意思呀,干脆叫上我姐他们一起去得了!”

    木棍耸耸肩说:“只要坐得下,我没意见!”

    凡凡更高兴了,说:“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给欢欢姐打电话!”

    电话是姚桃花接的,听凡凡说了,也没说去不去,而是问起了凡凡“凡凡,你爸开谁的车?”

    凡凡说:“我不知道爸爸开谁的车,听妈妈说是爸爸打劫来的!”

    木棍忙呵斥凡凡别胡说,同时瞪了姚梅花一眼,姚梅花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说:“谁让你不告诉我们呢?”

    木棍说:“那我现在告诉你,这是人家大头新买的车,他不会开,让我先开着给他当陪练!”

    姚梅花吃了一惊,说:“大头才炒股几天呀就买车了?”又叹气“唉,人家一个个都发了,就剩下你冯建军一个人了,你就不急?”

    听姚梅花叹气,木棍心里马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气恼地说:“我急,我怎么不急?下星期我就到陈大卫的公司上班去,已经说好了!”

    姚梅花转而喜上眉梢,说:“你早该离开那个破厂子了,一直拖到现在才出去,少挣多少钱呀!”

    那边凡凡挂了电话,吆喝着说:“大姨答应去了,让我们明天一早去接他们!”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姚梅花挓挲着手张罗着去厨房做饭,木棍说:“还做啥饭呀,咱们干脆到外面解解馋算了,凡凡你说吃什么?”

    凡凡说:“吃鱼,到老四川火锅店吃冷水鱼!”

    木棍说:“好,咱就去老四川吃冷水鱼!”

    姚梅花怕花钱,有些不想去,说:“冯建军你钱还没挣到呢,倒先学会大手大脚了!”

    木棍搓着手说:“先庆祝庆祝嘛,说不定从今天开始,咱家就走上灿烂的金光大道了,这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一定得好好庆祝庆祝!”

    姚梅花哼了声说:“你就瞎白话吧,要是走不上金光大道,看你怎么交代!”

    吃完冷水鱼回来,一家人早早地洗洗睡了。立秋已经有些时日,温差明显大了,鸠城的夜晚凉爽了许多,没有了夏日难熬的闷热。

    睡到半夜时分,木棍忽然感到有只手在他身上轻轻摩挲,马上意识到那是姚梅花的小手。

    姚梅花还没有睡?

    木棍忍着没有动,感受着那滑润的小手在他身上蛇一般游走。姚梅花怎么现在还没有睡着?难道是听了他要到陈大卫公司上班的话,开始憧憬起他们未来美好的生活而夜不能寐了?或许是!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木棍深以为是,水是透明的,女人也是透明的,内心往往存不住豆大一点的事。

    虽然木棍闭着眼睛装睡,但是不由自主的生理反应却出卖了他,姚梅花一翻身趴在了他的身上,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装呀,让你装!”

    两个人烈火干柴般拥在了一起,木棍心里有些感动,姚梅花以前很少这样主动,今天能这样,对她来说着实不易。他能感觉得到,姚梅花其实是爱他的,只是恨铁不成钢!大概因为要去陈大卫的公司上班,他在姚梅花的眼里可能已经由废铁变成了精钢……

    第二天一早,是凡凡先起来叫他们起床的。

    木棍和姚梅花夜里闹腾得厉害,起床的时候腰酸腿疼的,他悄悄对姚梅花耳语:“今天出去旅游,我给你们当司机,干的可是出力的活,晚上你还不让我养精蓄锐呀!”

    姚梅花不好意思地拍了他一巴掌,低声说:“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了,看你晚上疯狂的,像饿狼一样!”

    木棍接着挑逗姚梅花,说:“你不招惹我,我一个好好的羊怎么会变成饿狼呢!”

    姚梅花穿好衣服,说:“你本来就是个色狼,大色狼!”

    早上七点半,一家人收拾停当,开了车去姚桃花家。

    姚桃花一家三口上车的时候,木棍让孙宝亮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姚梅花姚桃花姐妹和凡凡欢欢挤在了后面,幸亏东方之子还算宽敞,四个人在后面不算太难受。

    按照定好的路线,第一站是龙门石窟。

    到了后,孙宝亮说:“我来的次数数都数不清了,我就不去了。”

    木棍跟着说:“我也来过不知多少回了,我在下面养精蓄锐!”

    说完得意地看着姚梅花,姚梅花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不去还省钱呢!就和姚桃花领着凡凡欢欢买票去了。

    停好车,木棍和孙宝亮找了个树荫下的凉快地,摊了两张报纸坐下休息,木棍说:“宝亮,你今天是让桃花逼着来的吧?”

    孙宝亮无奈地摇摇头,说:“可不是,桃花和梅花姊妹俩,一个比一个缠人!”

    木棍说:“怨我,是我提出来玩玩的,梅花就叫了你们!”

    孙宝亮喝口水,说:“这有啥可怨的,出来就出来了,在家也是闲着!”又问“听桃花说你要离开厂子了?”

    木棍一愣,心想孙宝亮怎么知道的,很快就明白了,肯定是姚梅花上楼叫姚桃花他们的时候说的。这姚梅花,心里真是一点事都搁不住。

    木棍说:“听我们厂长说,厂子要让一家房地产公司收购了,再在那儿留守着已经没有啥意义,干脆出来算了!”

    孙宝亮感慨地说:“想当年,你们厂子在咱们鸠城那可是响当当的,多牛啊,名头可比我们天然气公司大多了!”

    木棍一声叹息,说:“此一时彼一时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孙宝亮说:“就这么破产了?实在可惜了!”

    木棍说:“有什么可惜的,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我们没法和你们比,你们是垄断行业,天然气谁家能离得了呀,利润薄了就开听证会涨价,天下再没有比你们这么好做的生意了!”

    孙宝亮笑笑,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公司效益是不错,可是也搁不住领导瞎折腾地败家呀,这些年他们又是盖酒店又是去胡投资的,好多钱都有去无回地打水漂了!”

    木棍说:“这就是体制问题,公家的钱当头儿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怎么花着舒服就怎么花,又没有什么监督机制,不出娄子才怪呢!”

    孙宝亮说:“所以,能捞大家都可着劲捞,当头儿的捞稠的,还不让咱当兵的喝口稀汤啊!”

    木棍说:“宝亮你这些年可是没少捞呀,我看你喝的可不只是稀汤!”

    孙宝亮不以为然地说:“你是没见人家怎么捞稠的,和他们比,我弄的这点稀汤寡水还不够塞牙缝呢!”

    聊了会儿孙宝亮的单位,孙宝亮问木棍“建军,你去的那家公司,给你什么待遇?”

    木棍伸了三根指头,说:“月薪三千!”

    孙宝亮说:“倒比留守强多了,工资涨了好几倍!”

    木棍说:“人家不会白给我开这么多钱的,谁知道去了活好干不好干呢!”

    孙宝亮说:“那是,私人老板一个个都心黑得很,他给你三千,你得给他挣三万。换了我,就是一个月给我八千一万的,我也不会给他干!”

    木棍听了有些不爽,说:“那是,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好单位,打死我我也不出来!”

    孙宝亮也觉出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忙说:“不过建军你这工资一上去,在家里就不那么难受了。我要不是挣得多点,还不像你一样受窝囊气,她们姐俩,眼里只有钱!”

    木棍扫了一眼头顶稠密的树叶,说:“但愿吧!”

    十八、寺前买彩票祈佛祖保佑

    中午吃的洛阳水席,所谓水席,就是所有的菜都是汤汤水水的,姚梅花说:“凡凡,你回去后要写两篇作文,一篇题目叫《洛阳游记》,一篇题目叫《洛阳水席》,写好了贴到你的博客上,才不虚此行!”

    凡凡说:“写一篇《洛阳游记》就行了,洛阳水席还用单独写呀!”姚桃花吃了一惊,说:“凡凡都有博客了?”

    姚梅花说:“要不他整天上网只知道打游戏,我给他开了个博客,规定一星期必须写一篇博文。”

    姚桃花就对欢欢说:“欢欢,听到没有,弟弟都有博客了,回家咱也开一个!”

    欢欢白了她妈一眼,旁边凡凡捂着她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哈哈大笑,笑得几个大人莫名其妙。

    吃完饭木棍掏钱结账,被孙宝亮抢在了前面,孙宝亮说:“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负责开车,别的什么都别管了!”

    下午开车去白马寺,仍然是姚梅花姚桃花领着凡凡欢欢进去参观,木棍和孙宝亮在外面干等着,孙宝亮抱怨道“她们玩得高兴,咱们等得心焦!”

    木棍安慰他“咱们无所谓,只要她们玩得高兴就好!”

    上午该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孙宝亮说瞌睡,就放平了车座,在车里打起了呼噜。木棍昨天夜里一通折腾,也疲乏得很,却不想和孙宝亮一起挤在车里睡,就强撑着下了车出去转悠。

    顺着寺外的道路往前走了一会儿,木棍看到前方有一个悬着红色醒目标志的彩票投注站,双脚就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他惊奇在这偏僻的农村,竟然也会有卖彩票的。

    彩票投注站不大,也很简陋,里面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开奖数字。忽然,木棍在靠里面的墙上,发现了一首粉笔写的名为《水调歌头》的词,就饶有兴趣地默读了起来:

    博彩大奖几时有,茫然问苍天。不知此番投注,胜算有几许?本欲就此收手,怎奈彩池恁深,藏诱惑无数。痴迷既已久,实在难罢手!家人怨,朋友讥,自身苦。不应有恨,风物长宜放眼量。大奖总有得主,机会人人都有,关键在追求。或许数期以后,百万便到手!

    木棍没有想到,在这乡野之处,竟有如此高人,就不禁啧啧称叹。卖彩票的是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木棍问她这首词是谁作的,小姑娘抿嘴笑着说,是她们学校一个教语文的老师写的。

    木棍问“老师也买彩票啊?”

    小姑娘答“老师更缺钱,更想中大奖,他们好多都是民办教师,工资少得可怜!”

    木棍问“既然工资少得可怜,哪还有闲钱买彩票呢?”

    小姑娘答“省呗,省烟钱、省饭钱、省衣服钱……”

    木棍想,这些民办教师多不容易啊,又想自己不也是如此吗?难道自己就容易吗?

    本来还想问问小姑娘为什么年纪这么小就不上学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问问有什么用呢,也不能帮人家!于是,木棍就改口问小姑娘今天哪种彩票开奖,小姑娘说排列三排列五、九星彩、乐乐透。木棍拿出十块钱,机选了五注九星彩,暗暗许愿,要是中了大奖,就拿出些钱资助这个小姑娘继续上学,一直资助到她大学毕业。

    把彩票放好,木棍想,要是真中了大奖,哪还用到陈大卫那儿上班?干脆自己也开家经营白酒的公司得了,说不定做得比陈大卫还好。

    陈大卫虽然现在成了大老板,但是木棍内心里并不是真的很佩服他。上学的时候,陈大卫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一般般,没有看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谁知道参加工作之后,这小子的能耐显了出来,就像现在炒股发了财的大头。

    木棍想,自己的能耐是什么呢?按说,凭学习成绩,凭文化知识,他是在陈大卫和大头、鬼子之上的,难道这辈子就混得不如他们吗?

    走的时候,小姑娘对他说了句“祝你中奖”!木棍很高兴,心想说不定借小姑娘的吉言,还真会中奖呢,于是走路轻快了许多。

    回到寺门口的广场,木棍找了个台阶,想坐下眯瞪一会儿,谁知一坐那儿就昏昏入睡了。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孙宝亮把他晃醒,说:“建军,你怎么在这儿睡呢?”

    木棍说:“外面的空气好!”

    孙宝亮说:“别睡了,小心钱包让人家摸了,咱们随便走走吧!”

    在卖纪念品的摊位前转悠的时候,孙宝亮看到一个摊位卖的烟袋锅挺别致,拿着爱不释手的,想要买一个。正要掏钱,见木棍也拿着一个烟袋锅放不下去了,就和小贩还价:十块钱两个好不好?小贩勉强答应了,木棍手快,递了钱给小贩,两人就人手一个烟袋锅,到旁边把烟插上去,美美地抽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烟袋锅里插了多少支烟,才盼星星盼月亮般把姚梅花他们盼了出来。

    凡凡跑出寺门,看到他们嘴里叼着的烟袋锅就笑得直不起腰,拿着相机连着拍了几张,说:“你们怎么这么搞笑啊,我把你们的光辉形象拍下来贴到我的博客上,名字就叫《搞怪的老爸和大姨夫》,肯定好多人看!”

    欢欢撇着嘴说:“看他们俩的样子,就像两个老农民!”

    孙宝亮对着欢欢喷了一大口烟,说:“老农民怎么了?老农民丢你的人了?你爷爷就是一个老农民,你还不是老农民的孙女!”

    欢欢说:“我没说老农民怎么了,我说你们俩的形象不雅!”

    木棍也笑着逗欢欢,说:“你还没说老农民怎么了,你的潜台词不就是老农民的形象不雅嘛!”

    欢欢一时哑口无言,凡凡不愿意了,打抱不平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生,丢人不丢人呀,快给欢欢姐道歉!”

    凡凡这么一说,本来还没觉得什么的欢欢,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木棍见了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欢欢,我们逗你玩呢!”

    孙宝亮捏着欢欢的鼻子,说:“羞不羞,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哭鼻子!”

    欢欢就用小拳头擂起了孙宝亮,姚桃花一旁看着不耐烦,说:“干什么呢你们,走,上车去!”

    本来孙宝亮提议在洛阳住一天,明天到老市区转转,木棍说还是回去吧,借人家的车,连着开两天,有点说不过去。

    回到鸠城已是夜半时分,木棍从倒车镜里看到,凡凡和欢欢东倒西歪的已经进入了梦乡,姚桃花和姚梅花姐妹也是耷拉着脑袋,眼睛时闭时合的半睡半醒着。市区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纳凉的人,比之夏天暑热时候的喧闹冷清了许多,但是随处可见的夜市依然红火,每隔不远就会有一个灯火灿烂之处。

    凡凡今天太累了,到家的时候怎么也叫不醒,木棍一努劲把凡凡抱在了怀里,噔噔噔地上了楼,姚梅花疾步抢在前面开了大门。把凡凡放到床上,木棍扶着床头直喘气,姚梅花温柔地给他抹了抹前胸,又给他捶了捶后背。

    好一阵子木棍才缓过来,对姚梅花说:“梅花,今天晚上你无论如何得让我好好养精蓄锐,否则要出人命的!”

    姚梅花捶后背的力气就重了,擂鼓一般,说:“本来没事的,让你贫嘴,让你嘴贱,今天就不让你养精蓄锐!”

    木棍故意弓着腰驼着背踉跄着走到他们的卧室,夸张地讨饶道“我的老天爷呀,你就饶了我吧!”

    木棍越求饶,姚梅花反而越有兴致,拉扯着木棍的衣服脱下,说:“就不饶你,快冲澡去!”

    木棍光着膀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你们这些女人呀,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怪不得好多男人晚上不敢回家呢!”

    姚梅花也脱了衣服,说:“你少偷换概念,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说的是你们男人!”

    木棍说:“咱家你就是男人!”

    姚梅花就过来打木棍,两人扭成了一团,也来不及冲澡,就在沙发上合二为一了……

    星期天的任务主要是休整,凡凡姚梅花和木棍一家三口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中午饭吃的是速冻饺子。凡凡体力恢复得快,吃完饺子就锁了他小屋的门上网去了。木棍昨天开了一天车,又连着两天和姚梅花恩爱,感到腰也酸了腿也疼了,吃完饭,推开盘子对姚梅花说,我得养精蓄锐去了,你不得打扰我!

    姚梅花得意地笑着,用手指着他说:“再说,再说还不让你养精蓄锐!”

    木棍忙作揖求饶,连声说求你饶了我吧姑奶奶!回卧室躺到床上,木棍很快打起了鼾,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四五点。姚梅花是躺在沙发上睡的,醒得比他早,正在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小,像蚊子嗡嗡。

    木棍起床的时候,感觉头有些晕晕乎乎的,到厨房洗了把脸,回来对姚梅花说:“我出去一趟,把车还给大头。”

    姚梅花交代说:“还了车赶快回来,别又和你那帮狐朋狗友凑在一起喝马尿了!”

    木棍回了句“哦,我明白了,原来你爸每天喝的是马尿。”

    说完不等姚梅花还嘴,就快步蹿了出去!

    果然不出姚梅花所料,到了大头家,大头哪里肯放他回去。

    大头说:“明天你就去陈大卫那儿上班了,哥们儿怎么也得给你庆贺庆贺吧!我打电话叫上鬼子,咱们喝两杯去。”

    木棍说:“别别,刚才出门,梅花特意交代让早点回去,家里还有事呢!”

    大头一瞪眼,说:“啥屁事儿比咱哥们儿在一起还重要?木棍,我看你现在变得有些惧内了!”

    木棍脸上有些过不去,说:“我早他妈惧内了,你现在才知道啊!”

    大头笑笑,说:“惧内有啥丢人的,现在惧内是时尚,走,喝酒去喝酒去!”

    说着就给鬼子打电话,约好到光头香辣蟹火锅店,木棍无奈,只好跟着大头下楼。

    上了车,大头让木棍开,木棍把大头拽到了司机位子上,说:“还是你开吧,我这个陪练明天就到期了,你还不抓紧机会练练。”

    大头干什么事都很开窍,唯独开车例外。看着大头把车开得一颠一颠的像拖拉机,连个直线都走不成,木棍直替他心急,可急也没办法,只有暗地里攥着手刹,替大头把关。

    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东大街的光头香辣蟹火锅店门前,大头又为停车犯了难,说:“他妈的,要知道开车这么难,我就不买车了!”

    木棍接过方向盘三下五除二地把车停好,说:“难啥,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谁开车都有个过程,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时鬼子也开着他的破桑塔纳到了,把车停在大头的东方之子旁边,鬼子拎着两瓶汾酒下了车,玩笑道“恭喜啊木棍,以后得叫你冯总了!”

    木棍呸了他一下,说:“冯总是你小子叫的?咱们弟兄三个,啥时候不叫外号了,估计关系就到头了!”

    鬼子说:“所以,还是木棍叫着亲切!”

    大头说:“所以,还是鬼子叫着亲切!”

    木棍说:“所以,还是大头叫着亲切!”

    三兄弟搭着膀子进了火锅店,活脱脱三个活宝。时间尚早,火锅店里没有几个人,他们挑了一个临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十九、任高管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星期一到陈大卫的公司上班,木棍没有想到陈大卫会召集全公司人员开会,给他来了个隆重介绍。

    会议室里,陈大卫像导演隆重推介明星一样,把木棍请到了前面,对公司员工说:“冯建军先生是我市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高管,具有丰富的学识和深厚的企业管理经验,他能够来到我们公司工作,做我的总经理助理,我深感荣幸!可以这么说,咱们的小庙请到了一尊大神,各位同仁在以后的工作中,一定要积极听从和配合冯助理的工作,大家齐心协力,尽快把我们公司做强做大……”

    陈大卫并不是一个只会满嘴骂娘的草莽英雄,到了场面上,讲话还是中规中矩的。木棍听着陈大卫的介绍,看着下面几十双好奇的眼睛,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他的厂子马上就要破产倒闭了,在陈大卫嘴里却似乎还是那么辉煌,过些时日让公司的人知道了底细,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

    陈大卫讲完,木棍也低调而谦虚地说了些初来乍到、我以后要多向大家学习、请大家不吝赐教之类的客气话,就散了会。

    回到陈大卫的办公室,陈大卫简单地向木棍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公司业务部门按照经销酒类的不同,分为三个营销部,经销五粮液酒的是营销一部,经销剑南春酒的是营销二部,经销宋河酒的是营销三部,另外还有一个综合办公室,统管行政后勤财务人事等。

    陈大卫说:“公司的高层有我,管经营的副总老文,他现在正在外地出差,另外就是你了。建军你以后主抓综合办这一块,负责公司的行政管理,综合办的主任姓高,一会儿我让他到你的办公室,给你汇报工作!”

    木棍有些拘谨地点点头,说:“好,陈总,你还有什么吩咐?”

    陈大卫笑笑,说:“建军,你看你,咱俩同学,还叫什么总不总的,听着外气!”

    木棍认真地说:“陈总,这是必须的,在公司里只有上下级、老板与打工仔的关系,没有同学关系!”

    陈大卫微微摇摇头,说:“那好吧,随你了,不过上班以外的时间,建军你还叫我大卫,咱还是同学!”

    木棍看出陈大卫脸上的样子虽无奈,语气却很轻快,其实是很乐意他叫陈总的,就说:“好吧陈总,你还有什么指示没有?没有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陈大卫说:“那你就先去吧,别着急,熟悉熟悉情况再说!”

    到了斜对面自己的办公室,木棍松了口气,拿纸杯在饮水机上接了杯水,喝了两口,心想自己这头懒驴就这么着上套了!

    要是原来在厂子上班,他这会儿应该坐在椅子上惬意地翻看着当天的报纸,有电话就接一下,有人来就说两句,很轻松惬意的。但是,到了陈大卫的公司,木棍看着办公桌后面的皮椅却坐不下来,他心里清楚,人家陈大卫不是请他来喝茶看报当大爷的。

    正胡思乱想,外面“嘭”“嘭”响了两下敲门声,木棍忙说请进,一个白白净净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自我介绍说:“冯助理,我是综合办主任高天喜,老板让我来给你汇报工作!”

    木棍把高天喜让到沙发上,说:“什么汇报不汇报的,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好多事情得向你高主任请教呢!”

    高天喜忙说:“不敢不敢,你是我们陈总请的高人,我们都得向你好好学习!”

    木棍开玩笑“高主任你看我高吗?我还没你高主任高呢!”一句话把高天喜逗乐了,然后才问“咱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制定得齐全吗?能不能拿来给我看看?”

    高天喜扶了一下眼镜,说:“规章制度该制定的我们都制定了,就是执行得不好,老板为此没少发火!”

    木棍问“为什么执行得不好?”

    高天喜为难地说:“咱们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是业务员,整天在外面跑业务,他们在考勤、请假、报销、派车方面,因为客观原因,往往不能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

    木棍说:“你举个例子吧!”

    高天喜说:“比如考勤,公司规定,除了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其他员工一律要签到。可是,业务人员常常以早上直接到客户单位谈业务为由,不来公司签到。你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因为签到耽误了人家的业务吧!”

    木棍点头道“是呀,这是一个难以协调的矛盾!”

    高天喜说:“不过冯助理来了之后,问题就好解决了!”

    木棍一愣,问“为什么?”

    高天喜说:“老板不是说了吗?你是我们小庙请到的一尊大神,既然是大神,还会震慑不住那些不遵守纪律的小鬼?”

    木棍苦笑了一下,心想刚才陈大卫的一番话,说不定现在就开始起反作用了,陈大卫无意间把他推到了大家的对立面,接下来的工作还顺利得了?

    ……

    和高天喜谈完话,木棍说劳驾高主任你陪我到各部门转转吧,高天喜说好啊,两个人就到各部门走了一圈。综合办在一间大办公室办公,高天喜进门就说冯助理视察来了,七八个员工马上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很拘束的样子。木棍随便看了一下,说大家随意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下楼到了营销一部,经理禹洪峰正在门口给一个业务员交代着什么,见他过来,突然扭脸对着办公室里面大声喝道:欢迎冯助理来视察,大家鼓掌!说完就带头鼓起了掌,办公室里顿时掌声一片。木棍站在那里有些尴尬,他明白禹洪峰带头鼓掌的意思。虽然尴尬,还是强作镇静地走了进去,和他们不咸不淡地闲聊了几句。

    没想到到了营销二部,简直就是营销一部的翻版,木棍有些窘迫了,他看出这些业务油子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出出他的洋相。果然,到了营销三部,仍然是经理带头鼓掌,办公室掌声一片,像是在欢迎中央领导。木棍的心彻底乱了,暗想出师不利啊!

    离开的时候,高天喜恭维道:“真没想到冯助理这么受欢迎啊,太热烈了!”

    木棍听出高天喜的恭维其实是风凉话,就淡淡地说:“是吗?”

    回到办公室,木棍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刚才的情况和陈大卫通通气,一个女孩抱着一厚摞硬皮的规章制度汇编敲门走了进来,说是高主任让送来的,木棍说声谢了,接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看着那摞规章制度汇编,木棍想高天喜对他貌似尊重,其实是想看他的笑话。又想,公司想看他笑话的何止高天喜一个!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陈大卫一开始就把他摆在了强龙的位置上,这些地头蛇哪个会服气!

    慎重地想了又想,木棍决定不和陈大卫讲了。怎么讲呢?人家鼓掌热烈欢迎你难道有错?搞不好陈大卫还会说自己多心。

    努力抛开脑子里的那些杂念,木棍待在办公室看了一上午的规章制度。

    中午下班的时候,陈大卫夹着老板包来到木棍的办公室,说:“建军你中午不要回家了,我给你接接风!”

    木棍忙说:“不用不用,陈总你的事情多,别耽误你的时间了!”

    陈大卫说:“建军你跟我客气啥,已经安排好了,走,咱们到饭店去!”

    木棍不好拂了人家陈大卫的一番好意,只好跟在陈大卫身后随他下楼。出了办公楼,木棍看到他见过的那辆别克商务车,大开着车门停在那里,旁边站着三个营销部的经理和综合办主任高天喜。陈大卫冲他们一摆手,率先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其他人让木棍先上了车,然后才鱼贯而上。

    车子很快开到了鸠城有名的阳春酒店,木棍心里暖暖的,想到底是老同学,陈大卫够意思,在这里为他接风,很给他面子。

    包间是早订好的,陈大卫在主席位坐定,问营销一部经理禹洪峰“小禹,上季度的款子,他们酒店给咱结了吗?”

    禹洪峰摇摇头,说:“没呢,催他们好多回了,他们都不给结。话说轻了,他们推皮球,话说重了,他们就翻脸,威胁说要是再这么像黄世仁一样地催账,就没法和咱们合作了,不行给咱们结完账,让咱们撤柜走人!”

    陈大卫的脸阴了下来,说:“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把他们倪老板请来,我得给他好好说道说道!”

    禹洪峰说:“老板你早该给他们倪老板批讲批讲了,这个倪老板,老奸巨猾!”

    陈大卫皱着眉说:“小禹你给我听着,要是什么事都得我亲自出面的话,那你这个营销一部的经理干脆让我替你兼着得了,你另谋高就吧!”

    禹洪峰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说:“老板,我、我……”

    陈大卫不理禹洪峰,对其他人说:“在座的都是公司的骨干,工作中一定要多想办法,不要什么事都让我这个老板替你们擦屁股。否则,你们还是快点卷铺盖卷走人吧,我另请高明,听到了没有?”

    几个营销部经理和高天喜都神情紧张地点着头,说:“听到了,老板,听到了!”

    陈大卫又扭脸看着木棍说:“冯助理,以后我不在的话,公司的内部事务由你全权负责。”

    木棍感激地说:“谢谢陈总信任!”

    凉菜很快上齐了,陈大卫说:“公司规定中午除非陪客户,不得喝酒,不过今天给冯助理接风,咱们可以破破例!”

    高天喜马上问坐在下手的司机车里装没装酒,司机说车里有一箱宋河,高天喜拿眼看着陈大卫征询意见,陈大卫对禹洪峰说:“喝五粮液,先在他们店里拿,改天给他补上。”

    宴席开始,陈大卫首先向木棍敬了酒,然后三个营销部经理、高天喜和司机小刘都向木棍敬了酒,木棍也一一回敬,说了些感谢的话。

    席间酒店的倪老板果然来了,瘦得像个烟鬼的倪老板,进来就向陈大卫点头哈腰,说:“陈老板大驾光临,我得敬陈老板一杯!”

    陈大卫端坐那儿纹丝不动,说:“哟,倪大老板呀,好久不见了!”

    倪老板端着杯子站在陈大卫旁边,说:“陈老板你拿我开玩笑不是,你可是好久没来照顾我这小店的生意了!”

    陈大卫递给他一支烟,说:“我哪还有钱来照顾你的生意,你倪老板可是好几个月没有给我结账了!”

    倪老板讪笑一声,说:“我这不是刚开了一个新店吗?资金暂时周转不开,还请陈老板见谅!”

    陈大卫说:“你还好,只是资金暂时周转不开,我可是已经揭不开锅了,上个月的工资还拖着没给他们发呢,咱废话少说,你说什么时间给我结账吧?”

    倪老板把酒捧到陈大卫面前,说:“陈老板你先把酒喝了,钱的事咱好说!”

    陈大卫把酒接过来,一口干了,把杯子撂到桌子上,说:“说吧!”

    倪老板有些下不来台,讪笑着说:“月底,月底总可以吧陈老板?”

    陈大卫说:“那就月底!”

    倪老板走后,陈大卫对禹洪峰说:“小禹你给我盯紧点,这小子说话一贯不算数,不行你就牛皮糖一样粘着他!”

    禹洪峰忙说:“好,老板,我一定粘得他脱不开身!”

    ……

    吃完饭回到公司,上厕所的时候木棍好奇地问高天喜:“高主任,这倪老板的生意看样做得也不小,怎么那么憷咱们陈总呢?”

    高天喜不屑地说:“你没看他丫瘦得和木棍似的,那可是个有名的大烟鬼,没有咱陈总捞他,早进号子多少回了!”

    木棍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高天喜知道了他的外号,故意借说倪老板瘦呲儿他,随即就明白自己多心了,他刚到公司,除了陈大卫,谁会知道他的外号。

    高天喜看出了木棍不悦,嘿嘿笑了笑,说:“冯助理也瘦,可冯助理瘦得有肌肉,瘦得健康,哪像他!”

    木棍回笑了一下,心想陈大卫的路子很野呀,还能捞人,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二十、中小奖盼运气自此改向上

    酒虽然喝得并不是太多,但是头也有些晕乎。木棍喝酒属于熟醉的那种,喝三四两就有了醉意,接着再喝到八九两,还是那个样子。路过高天喜办公室的时候,木棍跟了进去,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份当天的《鸠城日报》,就拿起说,我看看!

    高天喜目光怪怪地看着他,点点头。

    回到办公室,木棍翻看了一会儿《鸠城日报》,忽然想起在白马寺买的那张彩票还没对奖,就掏出来对。对着对着木棍眼睛一亮,发现竟然对上了五个号,中了二百块钱,于是手就有些颤抖,激动得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心想这可是个好兆头,在白马寺附近买的彩票,一下中了二百块,莫非真有佛祖保佑?

    喝了两杯清茶,脑子慢慢清醒了些,木棍开始接着看那些规章制度。等规章制度看完,木棍绞尽脑汁地苦想如何完善公司的管理,特别是对那些业务员的管理。陈大卫对他这么信任和重用,他若干不出点成绩,怎么对得起人家。

    正冥思苦想着,有人敲门,木棍说进来,一个小伙子拿着张纸条放到他桌子上,说:“冯助理,麻烦你给签个字。”

    木棍拿起纸条一看,原来是张“派车单”,就问:“怎么不让高主任签?”

    小伙子说:“高主任说以后派车归你管!”

    木棍不知道让他派车是陈大卫的意思,还是高天喜在往外推卸责任,只好问了问要车的用项,签了字。

    等小伙子出门,木棍给高天喜打了个电话,问:“高主任,你怎么让他们来找我签‘派车单’?”

    那头高天喜说:“冯助理你等着,我过去跟你说!”

    刚放下电话,高天喜就推门进来了,说:“冯助理你听我解释,咱们公司派车这事儿实在让人伤脑筋,几个业务部门用车不管车,咱们综合部管车不用车,派出去的车子历来去向不明。我和那些业务部门的经理平级,管不住人家,正好冯助理你来了,你是公司领导,老板也说了,他不在的话,公司内部的事务你全权负责,所以我让他们找你签‘派车单’,想必他们不敢像糊弄我那样糊弄你!”

    果然是往外推卸责任,木棍暗自骂了声:你他妈的高天喜是想把我当成你的助理啊!

    高天喜又说:“冯助理,咱们公司的管理重任全部压在综合部身上,业务部门的经理惰性太大,连自己部门业务员的考勤他们都不管,听说由于管理松懈,有的业务员甚至还偷偷地在其他公司兼职,这事儿冯助理你可得管管,不能让这些家伙拿着老板的钱吃里扒外!”

    木棍吃了一惊,说:“真的?”

    高天喜说:“那还有假,别看他们在老板面前一个个唯唯诺诺的像孙子,背着老板他们的贼胆大着呢,说不定哪天他们一鼓捣,就自己开公司和老板竞争了呢!”

    木棍摸不清高天喜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别看陈大卫咋咋呼呼的看着怪厉害,可是,这些人说不定还真会像高天喜说的那样脸服心不服,拐弯抹角地糊弄陈大卫。怪不得陈大卫急着让他来呢,凭陈大卫的精明,他会看不出这些问题?如果陈大卫能够看出来,那他为什么不亲自操刀动手解决这些问题呢?

    高天喜接着说了很多公司的问题,木棍听出里面也有添油加醋的成分。等高天喜离去,木棍感到这个几十个人的小公司,情况也挺复杂的,和他原来想的很不一样。他原以为只有国有单位才人浮于事,人际关系闹得很复杂,没想到私人企业也是如此。

    手机忽然响了,一接竟然是厂子党办主任范新民打来的,范新民问“冯主任你现在哪里发达啊,出了厂子就杳无音信了,真不够意思!”

    木棍说:“发达啥呀,我在给一个同学打工,卖酒的,说不定哪天就跑去找你范主任推销酒去了!”

    范新民说:“你不是知道我不喝酒吗?不过你要是真来给我送几瓶,我也不能不接受啊!”

    木棍知道公司卖的都是高档酒,他送不起,也就不敢接话,打着哈哈说:“你范主任养生有道谁不知道呀,不喝酒好,喝酒伤身啊!”

    范新民说:“不是喝酒伤身,是纵酒伤身,冯主任你偷换概念呀!”

    木棍笑着说:“还是范主任你用词严谨,不愧是老党务了,佩服,你有什么指示吗?”

    范新民说:“我哪敢对冯主任有指示,是厂长让我给你打个电话,看你在外面怎么样?冯主任,能看出来,厂长对你关心得很呀!”

    木棍心里一阵感动,说:“高主任,你转告厂长一声,我在外面还可以,谢谢他的关心,改天得闲的时候,我到厂子里看你们!”

    范新民说:“好,好,我一定转告!”就挂了。

    合了手机,木棍接着思考公司管理的事。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鸠城移动公司最近不是开通了手机定位服务吗?要是给每个业务员配一个有定位功能的手机,业务员的一举一动不就掌控在手中了吗?木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就想立即去给陈大卫说,但是,给每个业务员配一个有定位功能的手机,公司要花不少钱,陈大卫会答应吗?

    木棍觉得考虑得不是很成熟,就暂时放了下来。又想起高天喜说的签到的事。这事相对简单,现在好多公司都用上了打卡机,据说已经有指纹打卡的了,也花不了多少钱,可以和陈大卫说说买一台,这样不仅便于管理,还显得正规。

    还有几个管理方面的问题,木棍找出纸和笔写了起来,把自己关于公司管理方面的几点建议和想法形成了文字,决定明天把这些东西报给陈大卫,等陈大卫批示后再说。

    到了下班时间,木棍习惯性地收拾了东西走出了办公室。路过综合部的时候,进去看了一下,发现综合部的员工一个个稳坐钓鱼台,都在各自忙着什么。木棍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包,觉得这包此时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幸亏自己拐到了综合部一趟,要不大家都没走,自己这个总经理助理先走了,多不好。

    从综合部出来,木棍假意到厕所放了点水,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六点半,陈大卫来到木棍的办公室,说:“建军还没走啊,忙什么呢?”

    木棍就把准备明天交给陈大卫的那张写着建议和想法文字的信纸递了过去,说:“陈总,我考虑了一下,公司在管理方面,这几点可以加强和完善一下,写了个报告,向你请示一下!”

    陈大卫接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什么请示不请示的,建军你动作好麻利,我拿回去认真看看,你没事早点走吧!”

    说完陈大卫走了。

    接着,木棍就听到综合部那边传来一阵说笑打闹和关门的声响,这才明白,那些员工之所以下班不走,原来是在等老板先走,老板不走,他们是不敢走的。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彩票投注站,木棍喜滋滋地进去把中的二百块钱奖金兑了,又捎带着买了五注彩票。心想一天买五注,二百块钱够他买二十天的了,这二十天说不定还会中个什么奖!

    回到家,姚梅花已经做好了饭,饭菜在桌子上摆着,凡凡在小屋写作业,姚梅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笑盈盈地说:“哟,冯助理回来了,班上得怎样啊?”

    木棍把手包扔到沙发上,说:“还行,你们怎么不吃饭?”

    姚梅花边喊凡凡过来吃饭边说:“不是等你吗?要不早吃完了!”

    凡凡过来拿起烧饼就是一大口,说:“饿死了,妈妈非让等你回来再吃!”

    木棍看看姚梅花,觉得姚梅花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往常他回来迟了,吃饭的时候姚梅花从来没有等过他,更别说让凡凡一起等了,吃残羹剩饭对他来说是常事。今天好像一切都变了,连姚梅花说话的口气都温柔了许多,像是回到了当年谈恋爱的时候。

    木棍想,真如别人所说,经济地位决定家庭地位,他这三千块钱的月薪还没拿到手,在家里的地位却已经明显上升了。

    吃完饭,凡凡钻回他的小屋写作业上网去了,姚梅花主动到厨房刷了碗,然后给木棍泡了一杯浓茶端过来,偎着木棍一起看电视。

    木棍把姚梅花往旁边推了推,说:“腻什么腻,老夫老妻的,还假装少男少女!”

    姚梅花的脸有些发红,打了他一下说:“冯建军,你这个人太乏味了,一点不懂得浪漫,怪不得人家叫你木棍呢,你就是个没枝没叶、无花无果、少情寡义的光秃秃的木棍,只配做孤家寡人!”

    木棍两手扣到后脑勺上,说:“酸!”

    姚梅花哼了声,说:“还涩呢!”

    木棍高举免战牌,说:“看电视看电视,你喜欢的韩国肥皂剧开始了!”

    姚梅花眼睛看着电视,嘴里却说:“建军,咱算算,你一个月要是挣三千的话,加上我的两千多,咱们一个月就可以收入五千多块钱,按揭买房子应该没问题了!”

    木棍说:“我刚去上班,还没稳定住,买房什么的还是等等再说吧!”

    姚梅花说:“我知道,买房哪能说买就买,我是先给你算算账,唉,你要是早点从厂子里出来,说不定咱早住上大房子了!”

    木棍说:“哪那么容易!”

    姚梅花说:“有什么不容易的,你不看看,咱身边认识的人,几乎都买了新房,还有几家像咱这样住着破房子的,有时候人家问我在哪住,我都不好意思说!”

    木棍不以为然:“他们看着怪光鲜,其实一个个都是房奴,每个月挣的工资大头都交给了银行,剩下的那点钱都是掰着指头花的!”

    姚梅花说:“咱的工资倒不用交给银行,花起来不也是掰着指头!”

    姚梅花说到这,木棍便不吱声了。在厂子里工资低成了他攥在姚梅花手里的一个把柄,姚梅花时不时地就要把这个把柄掂出来抖一抖,刺挠刺挠他,他便马上理屈了一般矮人一头。

    韩国肥皂剧里的两口子正在喋喋不休地争吵,姚梅花指着电视说:“建军你看,他们多像咱俩以前那样!”

    木棍没有答话,心想姚梅花的日子过得真快,这哪是像他们以前那样,简直就是像他们的现在,不过,不包括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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