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以前山呼海啸的支持声相比,在这一次媒体见面会上,铺天盖地的是指责与质问的声音。
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比如说林家打算融合军政,成为联邦皇帝这种荒唐的指责也开始施加到了林敖夫妇的头上。要求林敖卸职、自杀以谢民众的呼声更是在充斥在媒体见面会的每一个时刻。
民众的疯狂早在林敖夫妇的预料之中,但是在眼下这个非常时期,他们却只能忍受下一切,默默承受着人们的指责而无法辩驳。
其实在摩西遭受刺杀事件时,他们避开民众视线为的是让民众冷静下来之后,再开始他们的解释与辩驳。但是没想到却事与愿违,加隆一连串的雷霆手段逼得他们不得不在这个最不适合的时机,出现在民众的眼前,承受民众的怒火。
“加隆干得不错嘛……”
深夜,大门禁闭的汉堡店内,卡修关上了所有的灯,一个人静静坐在阴暗的汉堡店大厅,看着电视中的新闻节目。
来到人类社会中已经很久了,这让卡修变得越来越像个人类,不但是在食物方面,甚至是连思维方式也越来越向人类的方向接近,这使他已经可以看懂加隆这一连串举措背后会产生的效果。
作为这次虫族入侵计划的最高总指挥,其实卡修这个初代寄生虫做得并不称职,尤其是在来到汉堡店打工之后,他似乎开始真正以一个人类的身分融入人类社会。
除了时不时会关注一下林羽这个类源细胞的载体之外,卡修其实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一点有损人类社会的事情,甚至,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杀人,没有吃新鲜的血肉了。
看着电视中,加隆一进入人类社会后便做出的那些轰动举动,卡修内心闪过一丝自责。可如果真的要他像加隆那样,毫不留情的摧毁人类社会的话,卡修却又不忍心。
他拥有了一种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特性,情感。这种人类专属的东西让他变得很犹豫。一方面,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另一方面,他却对这个小汉堡店无比的留恋,留恋这里汉堡的味道,留恋那间简陋的却是属于他的房间,以及那辆已经伴随他行驶了数千英里的送货单车。
这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让他似乎真的融入了这个和平的环境中。在前段时间,看到汉堡店生意兴隆的时候,他会流露出高兴的神采。而当这段时间汉堡店生意突然一落千丈的时候,他又会同胖老板一样深深的担忧。甚至,他还有了一个当厨师的梦想,在每天送货结束后,都会一头扎进厨房里,要胖厨师教他做汉堡,虽然他每次都会搞糟,被胖厨师拿着大棒赶出来,骂他只是个浪费粮食没有厨师天赋的笨蛋。
这所有的一切都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印刻在卡修的心中,让他难以割舍。
站在虫族的立场上,他会看着电视,为电视中加隆的所作所为叫一声好,可是站在他个人的立场上,他却对加隆所做的事感到厌恶和反感。
“啪!”
卡修关掉了电视,熄灭了餐厅中最后的一点光明,完全将自己沉浸在了黑暗之中。
这时,餐厅的铁门突然被粗暴的踢开了,突如其来的噪音打扰了在黑暗中静思的卡修,他那双妖异的眼眸猛的睁开,露出愤怒的红光。
炎和蛛肩搭着肩,刚一进门便被卡修的杀气所笼罩,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啊!父……哦不,卡修老大……”
卡修在如墨汁一般浓稠的黑暗中缓缓现身,赤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着蛛,在蛛那件惹眼的花格子衬衫上,殷红的血迹在他的眼中分外醒目。
“你们杀人了?”卡修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冰冷,仿佛让人一下便能听出其中压抑着的澎湃怒火。
“卡修老大,我们实在是嘴谗受不了那些没味道的汉堡了,所以……”身材巨大的炎支吾着解释。
“可我曾经告戒过你们,在这里不许惹事!”卡修一步一步逼近炎,强大的气势逼的炎不断后退。
看到卡修脸上的怒色越来越重,蛛站了出来,挡在了卡修与炎之间。
“卡修老大,我们是虫,我们天生是要吃肉的。我受够了每天在这里踏着单车送货了,杀人才是我们的目的,难道你忘了吗?”
“我们是虫……”
卡修如遭雷击一般镇立在原地,他身子晃了晃,几欲摔倒。
而看到卡修这副模样,蛛急忙伸手扶住卡修,焦急的问:“卡修老大,您病了吗?该死的,我早说过,天天吃那些什么鬼汉堡一定会得病……”
“闭嘴!”
突然,卡修一把甩开了蛛。不知为何,蛛身上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异常恶心,心中也不由自主的暴躁起来。
“卡修老大……”被甩开的蛛呆呆的看着卡修,眼中已经透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说过,不许惹事。源细胞的载体就在附近,你们的所作所为会被他注意到,你们……”说到一半,卡修突然语塞,只能愤怒的一把揪住了蛛的衣领,怒吼:“总之,不许给我惹麻烦。”
“那为什么大哥就能杀个痛快?看看电视里播的那些东西,他比我们做的更过分,为什么他可以,而我们就不行?”
“他……”
卡修被蛛问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紧揪住蛛胸前的手也不由松了开来。
“那是因为我比你们聪明!”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门边。
“加隆?”
“大哥!”
见到这道突然出现的黑影,卡修的脸上闪过惊疑,而蛛和炎脸上出现的神情则是惊喜了。
“老二、老三,你们都长大了啊。”加隆带着邪气的笑容走了进来,走到卡修面前后,单膝下跪,“父亲。”
面对加隆,卡修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看着他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跪了足足三分钟之后,卡修才背过身去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做的不错,加隆。”
“父亲,我想我需要和您谈谈。”得到卡修的赞誉,加隆并没有显出高兴的神色,他站了起来,走到卡修的身边。
“谈什么?”卡修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不耐烦。
加隆注意到了卡修神色中的烦躁,但他并没有点破,示意炎和蛛先出去后,走到卡修面前与他对视,认真的说道:“父亲,我觉得您迷失了。”
“迷失?你是在指责我吗?”卡修激动的怒吼。
“不,我并不是在指责您,但是……我想您在卡诺战区显得太过平静了。”
听到加隆的话,卡修突然笑了出来,凌厉的目光直射向加隆,“没错,比起你,我确实确实没有做出什么轰动的事。那么,现在你想怎么做?”
面对卡修包含杀气的眼神,加隆居然用更为冰冷的眼神与其对视,一字一字的冷声说道:“我想我现在比您更适合作为这个入侵计划的负责者。”
“你?”
听到加隆所表露出的这个意愿,卡修愣了足足有十分钟。可当他明白过来加隆这是认真的时候,怒火顿时如岩浆一般宣泄出来,他一拳将加隆打在墙上,贴着他鼻尖怒吼:“你说什么?你是说你想取代我吗?”
“没错,因为我比你更适合这个计划,而且,我已经得到了虫皇陛下的许可。”加隆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鲜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萤火虫一般的小虫子。
看到这只小虫子,卡修已经高高举起的锋利右爪顿时一抖,放开加隆连退数步,用震惊无比的眼神看着加隆。
“虫皇陛下已经认可我的申请,您可以确认一下。”加隆嚣张的抖了抖衣领,将这只小虫塞到了卡修的手中。
感受着手中小虫透露出的讯息,卡修的脸色渐渐由震惊变得消沉起来。
“喀”的一声,卡修捏碎了掌中的小虫,沉声问:“那么,现在我没必要再继续呆在人类社会中喽?”
“不,我想您需要继续您现在的工作,监视卡诺军事学院,监视类源细胞载体林羽以及那个尚未被发现的真正源细胞载体。”加隆此时的语气中已经失去了一开始尊敬,变得更像是命令。
“受你的制约?”卡修看着加隆冷笑。
“不,您可以自由行动,我不会制约您。如果有需要,我会支援您的行动,没有您的召唤我不会干扰您做任何事,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您的许可。”
听到加隆说自己不受制约,卡修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问:“是什么?”
“我身边缺少人手,所以我要带走蛛和炎,以及被您藏在下水道中的所有的兄弟。”
“……”听到加隆的这个要求,卡修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对于卡修来说,那七十多只寄生虫便是他的部族,而他是整个部族的国王。现在,加隆要求带走这一切便预示着他已经失去了对整个部族的统治,甚至包括他部族国王的头衔。
“您不同意吗?父亲……”加隆后退了一步,藏在身后的右手已经摸住了后腰上插着的战术刀。
看了看加隆的小动作,卡修脸上突然出现了畅快的笑意,他背过身去走向黑暗,头也没回的说道:“你可以带走它们。”
“什么?您确定?”加隆感到很意外。
“没错,带走它们吧,我不再需要它们了。”卡修落魄的身影转入他那间简陋的房间,一个人如雕像一般,静坐在床边。
默默的看了卡修好久,加隆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背身离开,“谢谢你,我的父亲。”
“走吧,老二、老三,从今天开始你们跟着我了,我会让你们做你们最喜欢的事情的。”
“哈哈哈……总算可以发泄一下啦!”
外面传来了加隆和蛛他们开怀的笑声,随后便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汉堡店终于又恢复了宁静,一切就如没有发生过那般……
次日,汉堡店如往常那般开门营业,不过因为最近卡诺军事学院的封校政策,以及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新闻事件,大多数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华尔法战区,这使得汉堡店的经营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面对门庭冷清的餐厅,以及食架上那堆满的各式汉堡、热狗,站在店门口抽菸的胖老板欲哭无泪。
前段时间的经营良好让他一下子吃进了大批的食材,并向几个食品供应商下了订单,就连汉堡店的人手都临时聘用了好几个,但是谁会想到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一切都变了。
汉堡卖不出去,食材被堆在仓库里发霉,而且因为之前的合同,他还必须不停的进购食材,不然就得因为违约而赔偿。至于那些新聘来的人手,也都闲着没事在店内打哈欠。
胖老板似乎在两三天之内就完成了旁人无法完成的瘦身壮举,不但那满是油水的啤酒度缩下去了三寸,就连头发也开始变得花白起来。
“老板,我很抱歉,有件事我想我需要向你说明一下。”无餐可送的卡修忽然站到了胖老板的身后。
“抱歉?”胖老板苦笑了一下,回头问:“又是什么坏消息吗?”
“我的两个兄弟不习惯这里的工作,他们辞职了……”卡修看了看胖老板的脸色,低头道:“我很抱歉……”
“辞职?”
胖老板一开始并没有在听卡修的话,但听到卡修说到辞职,胖老板顿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辞职?你是说辞职?”
“对,我很抱歉。”卡修愧疚的说道。
“哦,哈哈哈……你不用抱歉,这真是个好……”胖老板正想说是好消息,但一想不对,尴尬的改口:“这不是个好消息,但人各有志,这并不怪你。”
“谢谢。”听到胖老板并没有介意,卡修松了一口气。
卡修转身想走,但胖老板突然注意到了卡修脖子上那花里胡哨的纹身,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很无耻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卡修,你等一下,我想我有事需要和你说一下。”
“呃?是什么?”卡修回头。
“卡修,你看现在我们店的生意不景气,所以……店员有些太多了一些。”胖老板看着卡修,很为难的说道。
闻言,卡修脸上闪过一抹惊色,“不会是……”
“不不,我不是想开除你。”胖老板偷偷指了指店内那些打哈欠的店员,凑在卡修耳边小声说:“卡修,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从良了,但是……你看,我现在遇上了麻烦,你能不能出面帮我一下?”
“您想让我怎么做?”
胖老板搓着手,有些犹豫的说道:“吓唬吓唬那些店员,让她们辞职,你看起来挺吓人的,应该能够吓走她们,当然,你不能说这是我的授意,明白吗?”
“只是吓唬她们而已吗?”卡修眼神中闪过一抹狠色。
看到卡修流露出这副神情,胖老板吓了一跳,急忙说:“卡修,你听清楚了,只是吓唬吓唬而已,我可不是让你去伤害她们?你明白吗?”
卡修低头想了想,“我想我明白怎么做了。”
“明白了?你真的明白?”
“对,我知道怎么做。”
“那好,你去吧。对了,晚上我会吩咐厨房多给你留几个汉堡。”
“谢谢老板。”
卡修走后,胖老板有些内疚的坐在了店门口的台阶上,犹豫的看了一眼店内那些即将被卡修恐吓的店员,喃喃自语:“对不起,但这不能怪我……少一个人就少一个人拿薪水,我只能这么做……”
傍晚。
汉堡店提早打烊,一群店员哭哭啼啼的拿着东西辞职了。
对此感到疑惑不解的小静拼命劝说着那些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姐妹,但是很显然,她们的态度很坚决,而她们在离开汉堡店时,面对站在门边的卡修都有些躲闪。
“爸,你到是说些什么啊!”小静见状急了,用力推了推默不吭声拼命抽菸的胖老板。
“她们要走,我有什么办法。”胖老板消沉的回应自己的女儿。
“你怎么……”
看了眼不争气的老爸,小静用力一跺脚,追了出去。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小静以一副很气愤的样子回到了小店,朝站在门边的卡修用少用的严厉语气大喊:“卡修,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谈什么?”卡修冷漠的回应。
“谈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小静一把拉住卡修的手,将他拖到了店后僻静的小巷。
“你想说什么?”卡修背靠污迹斑斑的墙壁,懒洋洋的问。
“你说,琳赛姐姐她们离开是不是因为你?”小静一改往日温顺的样子,犹如一头发怒的小狮子般怒斥卡修。
她的这种状态让卡修为之一愣,虽然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是很理解人类口中的交往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至少知道眼前这个个子娇小的女孩是属于自己的雌性,而她从来就没有用这种态度和自己说过话。
属于雄性的骄傲激怒了卡修,他抬起头,愤怒的瞪着小静大吼:“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我……”卡修凶恶的目光把小静吓了一跳,她几乎就要像平时那样乖乖退去,但是一想到琳赛她们泪眼婆娑向自己哭诉时的样子,小静便突然觉得自己身体中充满了抗争的勇气。
她用自己最严厉的眼神回瞪了回去,怒问:“回答我,是不是你!”
“是。”对此,卡修觉得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很干脆的答覆小静。
“真的是你……”小静的身子晃了晃,用不可思意的眼神看着依然无动于衷的卡修。
忽然间,她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神情也由惊讶转为愧疚。
“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是不是知道了我那天晚上……”
“你和那个金发的傢伙出去了。”
“你果然知道了。”小静想通了,她似乎想明白为何卡修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了。愧疚的眼泪止不住的滚出眼眶,“为什么,就算是我错了,可你为什么要对她们那么做?好吧,我承认,她们都不喜欢你,她们都不希望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可这并不是她们的错,你不能把怨恨全部集中到她们的身上。”
“……”卡修脸上疑惑无比,他根本不知道小静在说些什么。
但小静俨然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她通过卡修今天的作为,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街市上遇到的袭击。在那天,小静便觉得那个壮汉有些眼熟,现在仔细一想之后,俨然发现,那个壮汉分明就是经卡修介绍进入汉堡店的他的“兄弟”。
“那天晚上袭击我们的那个壮汉是你指使的,是不是这样!”
“……”小静此话一出口,卡修脸上的神色顿时变了。如果说一开始,他的眼神中所夹杂的仅仅是愤怒的话,那么现在,他看向小静的眼神中已经多出了一丝杀气。
与他恐吓店员不同,恐吓店员是胖老板的授意,这并不会对隐藏于人类社会中的他起到什么影响。但那天晚上的事就不一样了,如果那件事情真的被人发现,那么卡修的身分无疑将会暴露出来,这对于卡修来说是无法容忍的最大禁忌。
“你不该问这么多。”卡修杀气腾腾的逼近小静,将她逼入角落。
“你……你要做什么……”面对此刻的卡修,小静感到害怕了。
以前,卡修就算再冷漠,小静都没害怕过,因为她能够感觉到那时的卡修并不会伤害自己,而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准备对自己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看着已经全身发抖的小静,卡修缓缓举起了拳头。
“杀掉她!”这样的念头在卡修的心中不断的咆哮,但是,看着小静的眼睛,卡修的脑中却突然闪过往日一幕幕的画面。
小静捧着汉堡盒在他的房间外等待,小静用哀求的声音求他去看电影,还用自己的零花钱为他买爆米花……卡修的拳头在颤抖,却始终没有落下。
“我恨你!”
小静从卡修的腋下钻了出去,捂住嘴哭哭啼啼的跑出小巷,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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