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

    喝岂是这般好喝的！

    上首的人除了开白场就没有再说话。

    “以前都是夫人见你们！”南宫景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对诸位掌柜管事庄头都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问你们！”

    不问你还让自己这些人来干什么呢？

    “初学中馈也知道年底了你们都要来一次府中的。”南宫景知道他们眼里都是看不起自己的，无妨，只要你们行得端坐得直，看不起就看不起。不过，若是让自己逮着了什么巴柄，呵呵，那就对不起了：“早来晚来，早晚得来，正好我今天有空，所以就见见大家吧。”

    见管事掌柜都因为她有空！

    还真当自己是当家人，一个黄毛丫头而已。

    府中一直都是夫人在料理，听说夫人去庄子上休养后府上的人事还是没有变动的。

    也就是说，按部就班各干各的，大家都可以将这四小姐当成透明。

    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看见她身后站着看帐本的丫头大家心里都很好奇。

    丫头看帐本！

    真担心她识不识字！

    而且翻得飞快，一目十行也远远不及。

    这是看，还是在演戏。

    “我年纪小，很多事也不懂。”南宫景见大家都没有发言，还等着自己继续，她也就不好拂了大家的意思：“这样吧，从这位掌柜开始，你们挨个儿的介绍自己和店铺的情况如何？”

    真是一个孩子啊！

    年节关头，时间这么紧，大家都很忙碌劳累，这位学当家的四小姐居然让介绍自己。

    他们都是老人了，相互很熟悉用不着介绍了。

    “可是，我对你们不熟，对你们所管理的生意不熟。”南宫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来吧，开始！”

    好吧，你是主子你任性，凡事都是你说了算。

    “四小姐，老夫姓孔，在绸缎行当掌柜迄今为止干了八年了。”孔掌柜站起身来拂了指衣袖，长长的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辛苦！”南宫景点点头：“绸缎行的生意好不好？”

    生意？

    她还知道问生意好不好！

    “不好也不坏吧！”孔掌柜淡淡说道：“毕竟这是京城，有钱人家多，但是绸缎行也多。”

    这是很中肯的回答。

    “今年盈利多少？”这才是南宫景关心的问题。

    “除掉各项开支余两百两银子！”孔掌柜临进府门前还悄悄的看了一下帐册，这个数字和去年相比也是相差无比。毕竟，真正的盈利也只有夫人才知道的。

    两百两银子，这还叫不好不坏！

    南宫景表示她听不懂。

    “不对吧，孔掌柜！”放下帐册，兰儿看向站在下首第一位的老头子：“孔掌柜，你帐面上是二百零三两银子。”

    这个丫头，区区三两何足挂齿！

    咦，这丫头还真看了帐本？

    “孔掌柜是做大生意的人，三两银子自然不放在眼里。”兰儿看了一眼南宫景，见她点头示意自己讲下去：“只不过，奴婢倒是有一事不明，不知孔掌柜可否告知?”

    “不知你是什么身份，又凭什么问老夫？”孔掌柜恼怒了，四小姐居然纵容一个丫头在这儿放肆。

    “不好意思啊，诸位，刚才我太紧张，忘记介绍了。”南宫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位丫头叫兰儿，是我的贴身丫头之一，我这人有点懒也有点笨，像帐册这些东西从来是不看的，都交给她了。所以，她今天的问话都是代替我问的！”

    这是放权了，抬高了她的身份。

    “当然，若是有什么不对的，你们也要看在这初次理家的份上多多包涵。”南宫景环顾一下众人沉声说道：“我相信诸位都是南宫府的老人了，不会为难我这么一个新人的！”

    “四小姐言重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四小姐，自己若是不回答那丫头的问题就会被完上为难她的罪名：“老夫之前只是不知道而已，四小姐这般一说情况就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那么，兰儿，你有什么事请教孔掌柜就快点说吧，你记住了，这些都是老人，你要谦虚一些。”

    “是，奴婢遵命！”兰儿低头应答，嘴角却是含着笑意，她家主子的话里也能藏刀的。

    “三月十八日，绸缎行共进布匹二十匹；六月初九，再进货二十九……一年共进货二百零八匹，销货记录显示为一百七十匹，现存三十八匹，盈利二百零三两银子对吧？”兰儿问着孔掌柜。

    这数字自己也记不清啊！

    难道她真的看了的！

    而且她手上刚才明明拿的是一个庄子上的帐本，自己的早在一刻钟前就看完了吧，怎么能记得这些？

    “老夫年纪大了，有些东西记不住了，帐册上是怎么写的就是怎么一回事。”多说多错，孔掌柜才不会被她骗进坑里去。

    “嗯，帐册上是这样的写的。”兰儿从最底下抽出绸缎行的帐本：“只是，奴婢不明白事，这盈利是不是少了一些？”

    “分斤还要少两呢，你不会给我算一匹盈利多少吧？做生意哪有这么呆板克薄的？”居然被质问盈利数字不对，这还是在南宫府干了八年来的第一次：“有些回头客来就少一些，有些是亲戚朋友自然也没将利润看得那么紧，若不然，偌大一个京城，她们凭什么就只来咱们绸缎行？”

    “就是，做生意是灵活的，不能斤斤计较，这样只会得罪客人！”

    “四小姐还小，不懂这些也正常”

    “是啊，那个丫头也就是没做过生意的。”

    ……

    议论纷纷，全都指向了兰儿不对。

    “兰儿，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南宫景向兰儿眨眨眼睛，意思是说你行不行啊，可别被他们的口水给淹死了。

    “是的，小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兰儿甜甜一笑：“不过，小姐，兰儿还是不明。”

    这到底是怎么个不明法？

    “孔掌柜，你确定存货还有三十八匹了吗？”兰儿再次问着孔掌柜：“你有没有记错呢？要不要派人再回去数一数？”

    “兰儿姑娘！”孔掌柜显然很生气：“老夫说过多少次了，帐册上怎么写的就是怎么回事。现在派人去数，可以啊，只不过或许都没有三十八匹了，这来府中这段时间说不定又卖了一两匹了。”

    “嗯，很对，绸缎行生意一直挺好的。”兰儿扬了扬手中的帐册：“若不然，一年之中也不会卖到了二百一十三匹布了！”

    什么数字？

    “兰儿，你看花眼了吧，刚才你和孔掌柜核对帐册上明明是卖了一百七十匹，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二百一十三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兰儿姑娘眼睛大约不好使！”孔掌柜没好气的鼻子哼了一声：“四小姐，您是主子，您让我等来交见您，年底交帐本这些都是正常的，只不过，四小姐，有些事儿您还是不能偷懒的。比如这些帐本，您要是怕累我们就放在这里，您慢慢看，看到明年也不要紧，若有什么不对再来召唤我们就行！”

    “对啊，四小姐，庄上挺忙的！”

    “是啊，四小姐，商行离不得人！”

    ……

    大家边说边站起了身，这是想要撤退。

    “大家别急，全部对完也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兰儿扬了扬手中的帐本对孔掌柜道：“孔掌柜，您大约也确实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又或者是记忆不好的原因吧。”

    这是什么意思？

    “您帐本上记帐了去年结余下了四十三匹绸缎，而今年结帐时只余于三十七匹，一年进货加往年结余的再减去现在的，就该是销掉的。可惜，你这帐册上看不出来这些，数量不对，盈利更不对！”兰儿将帐本递给南宫景：“四小姐，您要不要亲自过目看一下？”

    原来是将前年的结余给吞了！

    “我这丫头，明明知道我看不懂帐本的。”南宫景拿着帐册拍了拍手心：“算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只有厚着脸皮去找祖母了！”

    “四小姐！”孔掌柜听到这儿心下大骇，后背不由得渗出一声冷汗：“四小姐，能否将帐本给老夫看看？经兰儿姑娘提醒，老夫好像确实大意做漏了一笔！”

    呵呵，做漏啊，还得让人提醒才想得起。

    “是啊，年纪大了难免有点记性不好的。祖母就是这个样子！”南宫景将帐册递给了孔掌柜：“拿去看看吧，没事，也就是几个数字，做漏了添上就行！”

    帐本啊，能随便涂写乱改？

    没有问题就行，可是，兰儿这一问题提出来后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称。

    原以为她只是随意翻翻做做样子。

    如今看来绝对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对，这个丫头不简单啊。

    其实，有其主必有其仆的。

    四小姐表面看弱弱的样子，说话也是淡淡的，一幅小女孩子害怕的模样。

    结果却是令人害怕。

    张口闭口就是祖母，惊动老夫人那就不简单了，不论做了十年还是八年，弄不好就会有牢狱之灾。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同意了孔掌柜重新做帐本。

    可不可以大家都重做！

    心里忍不住暗暗着急，悄悄的看向了南宫景。

    “兰儿，这些帐册都看完了吗？”诸位管事的眼神南宫景也是看在了眼里的，呵呵，给自己耍把戏，大约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但愿她没看完，还有挽回的余地。

    “回小姐，奴婢都看完了。”兰儿捧起厚厚的帐册道：“可惜啊，除了庄上的那几位的外，大部分都没有算清！”

    “你们都要拿回去重新添上吗？”庄子上没有做假，这让南宫景有点意外。不过回想一下田庄不外乎是些粮食什么的，收成也是看天吃饭的，要做假也轮不到帐面上来。多收三五斗记个少收三五斗谁又能查清呢。

    “四小姐，不如让我们拿回去再仔细检查检查，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有大胆的掌柜就上前求情。

    “兰儿，都还给他们吧！”南宫景同情的看向这几位管事：“一年忙到头，别临到因为小小的帐册而没了功。”

    没了功是小事，怕就怕你说的老夫人啊。

    “好啊，孔掌柜，你的数字我就不用再重复说了吧？”兰儿抽出第二本：“勤书堂书墨纸砚数字相差不大，一年也就有个四十八两的出入！”

    “五味斋的一年食盒似乎少记了六十九盒。”兰儿摇摇头：“也不知道怎么的，掌柜们请的帐房是不是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

    各家掌柜和管事心里一边咒骂撞了鬼，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死丫头不是一个寻常的人。

    短短的时间看完了帐本，每一本的数据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哪是人啊，根本就是妖。

    连他们都糊涂的帐还能说得这么清楚。

    “你们做得挺好！”六铺七店的掌柜这时候恨不能多长两条腿飞出南宫府，偏偏，八山庄的庄头还在南宫景面前站成了一排：“帐面上没有问题，只要你们好好干，南宫府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这都是奴才们应尽的本份！”八个庄子的庄头受宠若惊。

    “来人，每人赏二两银子，你们可以回去准备过年了。”本份这东西人人都有的，只是看有些人是不是能够遵守，南宫景笑道：“不过，过年之前可见得一定要将庄上的年礼送来！”

    “四小姐放心，奴才们回去就送来。”八庄头连连头道：“原本准备过两天送来的，皆因为得到四小姐传话走得匆忙没来得及。”

    “好！你们回去吧，今年就算是没事了。”明年有没有事也不关自己的事。

    南宫景看着眼前六铺七店的掌柜管事甜甜一笑：“诸位还得再辛苦跑一趟了，帐册上的数据要添上，至于银子还是按时送到帐房去，毕竟，大家都要过一个好年。我当这个家也不好过啊，处处都要银子！”

    “四小姐，我等一定按时送来银子！”果然是家不好当啊，今天将银子送到南宫府，明年就该被夫人责备了。

    可是，他们不送也不行啊，大家都要过好年，不送的话，这年可能就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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