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对铁窗，季燕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宣判那天，我和一些同事到场了，季燕父母和她伤残了双腿的苦命姐姐也来了，坐在旁听席的最前一排。我们看到季燕的头发几乎已全部掉光，光秃秃的脑瓜瓢，极其吓人。法官问季燕你对本庭的判决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你尽可以说出来，你若不服，请于即刻起十五日之内向上级司法部门提出上诉请求。季燕轻松已极地转过头，向着旁听席这边一字一板地说，我请各位帮个忙，替我找到一种治脱发的好药，我先谢谢他了！随后，旁听席上便是片片嘘声和不敢声张的哭声了。
我大舅哥当然的抓住了这个天赐的“途径”（他这个职业十分在乎这种东西），他冲着一屋子人咔察咔嚓忙活了一大气才肯消停下来。他忙着拍片时我寻思着，人没了头发难道都这么丑陋吗？应明的头发如果都掉光了的话，变得这般丑陋，我还会像现在这样爱她吗？她的心态还会像现在这样四平八稳从容不迫吗……
寒流，在这年的元旦前夕降临了这座城市。暖冬，成了我们一时之间的猜测。沙子般的雪粉，刀子似蚀骨的寒风，并着低沉的气压一齐向人群袭来。这是近十年来少有的。接下来的几个冬天仿佛承继了当年的余势似的，异常地寒冷。一遇这时令，我们学校的老师们都狗熊似的蜷缩在屋子里，极少出去若事生非。
季燕入狱第三年五月，我大舅哥赵仁庆结婚了。在他没得到那位匈牙利犹太人的恩典之前结婚了。对象当然是他二十岁出头的意中人。弃暗投明的我大舅嫂不得不承认她当年的选择是不人道的。从那些日子开始直至今天，我大舅哥出人意料地如同始终荡漾在初恋的汪洋中一般在兴奋着，言语却守规矩多了。教化学出身的我丈母娘得意地说，这臭小子被他媳妇管住了，这好比化学反应，一物降一物，活跃元素大大改变了他的分子结构。应明说，这是爱情的力量。我阿谀状地点头赞许她们才思敏捷言之有理。
其实这件事的时间和季燕的入狱时间是两回事，我并不应该把他们放到一块来参照，也确实有碍诸位观瞻。
又是一个春天的时候，领导班子大变动，借了我丈母娘当年栽培下的种子的光芒，我再度升格，提了正科级，坐了学校的二把交椅。我虽然并没多大底气，但表面上还是撑得圆满，处之泰然的架式。要知道，老张校长一半年退二线后我便要扶正了。可是有谁知道这一半年又会发生什么意料不到的事呢？会不会再有什么程咬金杀出来呢？人活了一定年头就会知道这日常生活的神秘莫测了。更要知道，当这所市、区两级重点学校的一把校长意味着什么？啊，赵校长啊赵校长啊。哎，走一步是一步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自己宽解着自己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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