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把我们都弄得紧张兮兮,”法国同伴说,“明明是个共和党人,却效力于波拿巴。看现在的情况,他这样口无遮拦地说话真是太危险了。他有那么一段时间地位很高,跟着拿破仑军队参加了俄罗斯战役。估计他现在说的就是那时候发生的事呢。他有一肚子故事,逮着人就要讲。要是你感兴趣,我找机会把你介绍给他吧。”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个矮胖男人热情地和陌生小伙打了招呼,几轮对话后,小伙问他是否曾去过英国。
“去过两次。”
他说起当时和两个朋友住在塔维斯托克酒店,然后窃笑几声,问英国小伙想不想听自己经历的一段奇遇。当时他在伦敦待得无聊透顶,跟男仆抱怨说在这实在找不出什么合意的人可以陪着自己;男仆以为他是想找个女人,便打听到一个在威斯敏斯特路的地址,保证第二天晚上他和他的朋友能尽兴而归。等他们发现威斯敏斯特路原来在一个又穷又破的街区,稍不小心就会被抢劫甚至谋杀的时候,其中一个朋友打起了退堂鼓;而他和另外一人带上手枪和匕首,坐着马车就去了。马车停在一座小屋前,三个肤色苍白的年轻妓女迎上来把他们带进屋。小坐片刻,喝了点茶后,他们在这儿过了一夜。脱衣服前,他还郑重其事地把手枪放在柜子上,把妓女吓了一跳。滑稽的矮胖子生动详细地讲述那一夜的经历,年轻的英国小伙一边听,一边感到万分尴尬。回座后,他告诉同伴,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就非要给自己讲这些事,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一个字都别信,”他的朋友大笑着说,“谁都知道他根本就硬不起来。”
年轻人一下脸红了,为了转移话题,说到矮胖男人曾经给《英国评论》写稿。
“这倒是真的,他写过不少糟糕透顶的文章,还自费出了一两本书,但根本没人读。”
“你说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贝尔。亨利·贝尔。他算不上什么人物,又没有天赋。”
我必须坦白,以上这段情节是我编的,但极有可能真的发生过。它准确地反映出同时代的人是如何看待亨利·贝尔——或者用一个我们现在熟知的名字——司汤达。那年他四十三岁,正在创作自己的第一部小说。生活的起伏让他阅尽人生百态,这是令很多小说家求之不得的财富。他置身于巨变发生的时代,与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人一同奔命,因此得以在有限的条件里最大程度地了解人性。与他出身相似的人中,即使性格再敏锐,眼界再犀利,也不过只能从自身的角度观察,这样看到的人性并不真实,而是一副被扭曲了的面目。
1783年,亨利·贝尔出生于法国格勒诺布尔市,父亲是一名律师,在城里颇有财富和地位;母亲是一位名医的女儿,从小富有修养,但她在贝尔七岁时就去世了。我在本文中只能对司汤达的人生简单总结,因为若想详细描述,还得介绍当时的社会、政治历史,非要一本书的篇幅不可。况且这本书已经存在了,如果读过《红与黑》后,对作者很感兴趣,又不满足于我的简单总结,那不妨去拜读一下马修·约瑟夫先生在传记《司汤达:对幸福的追求》中生动翔实的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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