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枸杞-打这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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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这几天,乔家小院看上去很平静,实质上暗里正使着劲儿。

    乔老头被团部叫去训了一顿,乖乖地去沙河把三狗女人带回来。

    还是乔老头的点子:三狗女人以前暗躲,现在变成了明顶。死活在床上躺着,谁来动员她也不动身,就像只懒刺猬一样,叫人无处下手。

    昨天,春嫂来动员三狗儿女人,老乔头却变成老积极了:“哎!事到如今,只好听公家的吧!冲儿家,人,我可带回来了,可她做不做手术,我就不管了。我都快七十岁的老头儿了,管她们那些事干啥?”

    春嫂知道装人装鬼全是他。也笑着说:“乔叔,这就对了,要是你早一点这样想的话就好了,哎,毕竟是老党员,终究比年轻人想得开。”

    说得他光是低着头抽烟。

    老乔头知道黑冲女人不是个熊球儿,让三狗儿女人这样硬顶,也顶不了几天。三狗女人吃不开黑冲女人这般磨劲,到时把他的点子说出来,又要挨王矮子训。

    于是,乔老头又想出另一个办法,放下晚饭碗,对老乔婆说:“狗他妈,今天黑冲女人来了没有?”

    老乔婆眼一瞥,说:“来了。”

    “又和三狗女人说了多长时间?”

    “有一气,没一气地说得多呢。”

    三狗儿女人答应了?

    “她不吱声。我看那女人再来两次,这个没经纬的小婆娘就被她说过去了。”

    “我看也是。”老乔头小声说,“我想请姜老头来做做他女儿的工作,让他再跟黑冲女人在暗地里打招呼一下就过去了,你说呢?”

    “嗯。他肯?”

    “亲家吗,请请看。你明天给逮上两只鸡,再摸出30个蛋,现在办事,成不成,酒三瓶!”

    “哎!家里只有四只鸡了,冬灌还要请老水舅。”老乔婆有些心疼。

    二

    老乔头有要说什么的,老乔婆突然想起一件事,忙放下碗说:“他爹,我今天在公井边洗菜听到一句话,不知真假,说党妹家里人找来了。”

    “啊!家里人找来了?听说还是个挺不错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她什么人!”

    老乔头马上自言自语说:“日他妈的!还是我做对了!”

    就是说,他没把党妹留在家里,有人来找与他无关。他又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事。

    正说着,忽听小院门儿一响,走进两个人,一男一女,前头是春嫂,后边是亲家姜殿成。

    三

    老乔头没想到亲家这时会来,更没想到他会更黑冲女人一块来,他马上责怪自己,后悔自己比黑冲女人迟了一步,像走棋一样,失了一招。

    这事,这局面,一生没主心骨的老乔婆是根本没法周旋的。力挽狂澜,当然要靠当家人老乔头。

    一男一女走进门时,老乔头很意外地瞪着他们,立即知道他们的来意,但故意避开不提,尽说些转水儿的话:吃了吗?中国特色的国问,处处体现吃饭第一,温饱问题的重要。但老乔头只问了姜殿成,不包括春嫂,而且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抽出来,递给姜殿成:“坐。”

    姜殿成接过凳子坐下:“娃儿呢?”

    “还没回来。”

    这时老乔婆觉得再那样坐下去,有些不尽人情,站起来把凳子递给春嫂,自己坐到别处的菜坛上,继续吃她的饭。

    春嫂把凳子往桌边靠靠:“乔叔,我们的来意不说你也清楚,今天晚上姜主任也来了,我们一起来做丽丽的工作,但,主角还得你唱。”

    “嗐,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事我不管,我说不定就在早晚,头一伸,脚一直,管她妈的啥?人已带回来了,工作你们做。”又讨好姜殿成,实际上指望姜殿成支持他,“你说呢?亲家?这事与做上人的有多大关系?”

    姜殿成似乎也有些难言之处,明显地是叫春嫂做了工作才来乔家的:“这,当然是青年人的事,不过······”

    “不过老年人起的作用有时比年轻人还大,这一点你们没有体会,遇到的可多了。不管是上人的事,还是下人的事,我们作为党员,一起来做他们的工作总没错吧,乔叔?”

    听春嫂点着他的名字,老乔头一抬头,从嘴里拔下一烟,没表态。

    实际上,春嫂是吊起驴子叫马听。姜殿成听到了,在凳子上挪挪屁股:“做计划生育工作当然人人有责,基本国策嘛。”一句话大伙都有份,都带颜色的话。

    姜殿成是个老马勺子了,赶野狐开垦时就有他,不识得几个字,大小弄个官。今年六十三了,还没退下来,原因就是他同王矮子好。没皇上一句话,谁敢动他?

    今天之所以能劳他的大驾,也亏得春嫂大道理、小道理,冷一阵、热一阵,连推带拉,连哄带捧弄来的。来是来了,他的话还不顶用。

    可是春嫂伸着舌头在他嘴里,必须让他主动说。

    春嫂就着他的话,进一步把他往岸推:“说是国策,每个公民都有义务执行,何况党员呢?对吗姜主任?”

    “嘿,对。”姜殿成不会吸烟,两只手有些没处放,只是又抱着胸,半躺在椅子上。

    好一会儿没大言语,只听老乔婆呼呼喝粥声。

    春嫂又说:“我看宜早不宜迟,娃儿快四个月了,月份越深,做手术大人越吃苦,趁这几天医院不忙,我再去找个好大夫。”

    春嫂点出了主题,老乔头吹紧了,老乔婆也站起来了。

    老乔头突然狠狠地说:“三狗不在,谁敢担这个责任?”

    春嫂一听,觉得这又是个新问题,有些着急:“他哪儿去?”

    “不晓得。”

    “不晓得?不会吧,乔叔?”

    春嫂知道他又在耍点子,也就认了真:“乔叔,我们是多年老庄邻,低头不见,抬头见。你知道,现在团场安排个工作多不容易,莫说三狗儿是个初中没毕业的半拉子,你看看全街有多少个高中生、大学生在家闲着?不要以为酒厂就那么好进的。我是喜欢把话说前头。”转过身,“你说呢姜主任?”

    “嗯。”姜殿成半闭着眼。

    “不过,现在也有人那样打算盘,宁愿不要党员,不要干部,不要工作,而要儿子。报上,广播里又不是没听到,有些县委书记还用县官换儿子。结果呢?说明我们国家还是有王法的······”

    四

    春嫂话没说完,三狗儿骑着车撞进院门,回来了。

    一进门,大伙儿都傻住了。

    “爹。”不知三狗儿是叫丈人还是叫父亲。

    两个爹同时抬了一下眼。

    “你回来了?”春嫂像在问三狗儿,又像在问老乔头。

    三狗儿不言语,张罗要吃饭。

    老乔婆从后边送上热馍馍,又盛了碗稀饭给他。

    三狗儿接了,不大好意思吃:“爹,你吃了?”他问姜殿成。

    姜殿成似乎很烦,点点头,比刚才有些干部派头。

    三狗儿并不请春嫂吃饭,又不大好意思在她旁边吃,抓起馍馍,端起碗走到东屋。

    五

    春嫂刚站起身,要去东屋看看姜丽丽。忽听小院门又一响,走进两个人来。

    待他们走到门口灯光处一看,是王大河和党妹。

    “党妹,你怎么来了?”春嫂有些吃惊。

    本来,党妹想把这事跟春嫂说一下,可是,回到家她又不在。

    党妹小声说:“他叫来的。”

    春嫂也懂了几分,连忙打起笑脸介绍起来:“乔叔,姜主任,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党妹的丈夫王大河,大作家。这次是随河南作家访问团来新疆的。前天他在报上看到党妹要出售红枸杞的广告,以为是同名同姓呢,找来一看,就是他失去十年的妻子。你说巧不巧?他听说乔叔救了党妹她一命,昨天就要来感谢。王老师,看看,这就是乔叔,这是姜主任。”

    春嫂满屋打转儿介绍着。

    老乔婆站起来,着实看了看王大河,真是位白面书生,牛高马大的!哎!自己怎都生些蛤蟆团儿呢!

    老乔头在王大河跟前站着,自知自己短了半截,好在早叫党妹离开了小院,否则会有话说的。他一想也高兴,王大河一起来,春嫂不提三狗儿女人的事,便对王大河客气起来:“坐吧坐吧,贵姓?”

    “免贵姓王。”王大河坐下。

    “几时到的?”

    “昨天。”

    这时党妹把手里提的包儿,偷偷地塞给王大河。

    王大河一边往桌上放酒、烟、点心、还有蓝、黑布料,一边说:“乔叔,是你给了党妹的第二次生命,我真不知如何感谢您呢!她从小命苦,我们十年前在河南镇丰结的婚。由于种种原因造成的误会,就演了这场悲剧!我真以为她死了,也没指望了,所以报上见到这个名字,也只是来找找而已,不料。真感谢您呢!”王大河真动了感情,上前抓住老乔头的手,样子就要给他下跪。

    老乔头忙抓住他的手:“哪里哪里,我也是碰了巧,顺便把她带到马勺子的。”

    老乔婆不知是看到桌上的东西,还是真正想起党妹的遭遇,抹着泪说:“这孩子命真苦啊?”

    王大河把脸转过去,看她。

    春嫂忙说:“噢!王老师,这是乔婶,这几年她待党妹就像他妈妈一样。”说着对党妹看了一眼。

    王大河上前抓着老乔婆的手:“多谢你了乔婶,我和党妹都无爹无娘了,今后你就是我们的妈妈,你不嫌弃吧?”

    “哎唷!”又抹泪,“我可没这份福哟,坐吧,王老师。”她听春嫂这么叫,她也跟着这么叫。

    王大河退到桌边,说:“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乔叔乔婶如果不见外的话就请收下。只能是我和党妹的一点心意,今后还要好好感谢你们呢!”

    “这······”老乔头、老乔婆几乎同时卡住嗓子。

    春嫂说:“这有什么这呀那的?这是应该的!知恩不报枉为人嘛!不要说王老师知书达理的人,就是我这个乡下野婆娘也懂得这个礼路,咯咯咯······”

    六

    春嫂一串咯咯咯刚抹完,三狗儿一碗粥喝完了,一边咬着馍馍,一边哼着调子来盛饭。走进门一看,又多了两个人,一个熟人,一个生人。

    他走到灯前对王大河认真看了看,像熟人,又不敢认。装完粥,又看看,是他!?······

    “是你!”三狗儿突然想起来了,又说了一声,“是你!!”

    “你?”王大河扶扶眼镜,却想不起眼前这个毛头小伙子,长头发,红格卦,也重复了一句,“你?······”

    “我!”三狗儿立刻双目裂眦,手里的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摔,糊糊也倒了一桌:“你们害得老子好苦呀!”

    “你?”王大河还没想起他是谁。

    “三狗儿!”老乔头、姜殿成、老乔婆同时喊。

    越喊三狗儿火越大,上前一把抓住王大河的衣领,老子找你们多时了:“我操你奶奶的!你们干的好事!”说着就要动手。

    “三狗儿,有话慢说,不准打人!”春嫂立刻上前拉住了三狗儿,事情变得太快,她摸不准头脑,怕他们真打起来,跃身插在王大河中间,顺脚一踢三狗儿,“你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你知道他是谁?你瞎了狗眼的,你认错了人!”

    “不!我认识他,我要揍的就是他们!!”

    “啪!”三狗儿又要凶,后脑勺却被老乔头打了一巴掌,“日你妈妈的!中了哪路神煞啦?人家刚到,你就要动手,想坐班房是不是?”

    “挨刀的东西!”老乔婆嘴里骂着儿子,手去给王大河找座,“你坐下,王老师,这个愣种,不争气,又不知在外面喝多啦!哎!我怎就不死的啊!”不是王大河和姜殿成在,她又要哭了。

    王大河又劝她:“乔婶,没事,他弄错了。少年气盛!我没事的。”他揩揩脸。

    “三狗儿,错了就错了,打人家个招呼。”春嫂紧接着说。

    “我没错。不信,我去把丽丽叫来。”

    一会儿,三狗儿从东屋把丽丽拉来了。

    姜丽丽这些日子,睡得半死,被拉来也不知啥事。用手披了披挂在脸上的虬发,第一个看见姜殿成:“爹。”

    姜殿成始终半躺着,没理她。

    姜丽丽转脸看看屋里的人,一看见王大河,觉得有些眼熟,就揉了揉眼睛,便惊讶而又愤怒地指着王大河:“你怎么有脸到这来!你们害得我好苦。”边骂边哭了起来。

    一屋人惊疑不已。

    春嫂忙拉住姜丽丽:“丽丽,有话你慢慢说。你是双身人不要激动!”

    王大河看看姜丽丽,突然想起来了:“天哪?是她!就是她!!天下传奇呀!”姜丽丽就是传奇中的传奇。“哎!真是世界太小了,中国太小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巧遇,那个让人难忘,又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清清楚楚呈现在王大河眼前。

    七

    那年夏天,河南开封县一个文学社举办文学笔会,邀请王大河和刚度完蜜月不久的同事欧阳慧生去参加。

    开完笔会,他们安排到县城一家叫“夜来香”的小旅馆。这旅馆不算大,但十分干净,服务也周到。平时,他们来开封,也经常到这家旅馆住。

    临傍晚,王大河突然想起,要去看一位老书友,就嘱咐欧阳慧生晚上不要扣门,他可能回来晚一点,多年不见的老书友,肯定不会让他早走的。

    欧阳慧生吃了饭,洗了澡,便躺在蚊帐里看起书来。

    一个男服务员来送开水时,开玩笑说:“你隔壁住进一对青年男女,可能会影响你们休息的。”说着挤挤眼走了。

    “不会的,我瞌睡了,什么也影响不了。”欧阳慧生心领神会地说。

    八

    天黑下来了。

    街上,桔红色的路灯,一串串亮开了。

    整个北方小城,笼罩在一派晖煌之中。

    开完会,又在开封城玩了半天,累的!欧阳慧生回到旅馆,啥也不想吃,水龙头上洗了把脸,喝了杯凉水,整个人,往床上一扔,睡。

    一睡睡到后半夜,才慢慢缓过劲来。他一缓过劲来,就觉得肚子饿,想起桌抽屉里还有半个干馍,伸手去拉抽屉。身子一动,迷迷糊糊地觉察到被窝里好像有样东西——咦!啥呢?一碰,惊得他整个人麻酥酥的。于是,欧阳慧生就轻轻地用身子去挨。一挨,觉得暖暖的。妈也,是人!是一个睡得很死的人!

    这就奇了不是?这人,咋进来的?又咋就睡到我的被子里来了?改革开放出稀奇!……

    欧阳慧生拗起头,看看门,门缝支开一道微微的亮,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天!准是昨晚气糊涂了,临睡前忘了关紧门了?——一想,不对,王大河还没回来!

    于是,欧阳慧生心里就这样设想:这人,肯定也是乡下上来的,准是身上钱花光了,夜里没处投宿,候车室不让睡,桥孔不让钻,躺大街上,又怕巡夜的110,就溜到“夜来香”这个小旅馆来蹭地方睡。兴许见到有门露着缝,就这么偷偷蹩了进来。

    其实,现在的乡下人,沾这么个小便宜也没啥。乡下人嘛,身上没钱,在城里是很艰难的。饱汉不知饿汉子饥,有钱人哪里知道没钱人的苦。哎!睡,就让他睡会儿吧。天下农民是一家,我同样也是乡下人来的,乡下人不帮乡下人?等睡到鸡开口,赶快叫他走人。否则,等那个油桶一样的女老板查着了,可就不是收他二十了,说不定,还会加倍罚他,甚至,还会将他扭送到联防队去的。

    九

    这会,欧阳慧生完全睡不成了,就瞪着眼,想事······想想想想,他心里就有点害怕起来。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要是碰上个带刀带枪的歹徒,那就卵了!现在坏人到处有,要真是遇上带刀带枪的,非但好事做错了,小命还能搭销了。往这儿一想,欧阳慧生的心就开始跳。身子就闪闪地往一边躲。出门人,在一个陌生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留个好完整的人回去交给刚过门的媳妇。再坚持一两个小时,要是王大河还不回来,就再等,等旅馆开了大门,悄不声儿让他溜了完事。

    欧阳慧生正想得害怕,那人忽然伸了一下腿,似醒非醒,把身子舒舒服服地往他这边靠过来。

    欧阳慧生一吓,战战兢兢,直往床里边挪,坚决不让他靠。直挪到墙,再没处挪了,就贴着墙,在那筛起糠来。

    那人仍似醒非醒,继续往欧阳慧生这边挨,并且彻底转过身来,面对着欧阳慧生睡。一只胖胖的膀子,竟放到他那宽宽的胸脯上,身子全方位地紧挨着他,并且将那冬瓜似的大腿,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小腹上——压在男人最关键最关键的地方。

    那腿一压上来,欧阳慧生的心,又砰砰一阵蹦,手也不住地哆嗦。凭男人的那种本能的直感,欧阳慧生敢对天发誓——这肯定不男人,而是个女人!一个十分丰满的年轻女人!天!天!我的天哪!……

    欧阳慧生一觉察出女人来,嘴里一连喊了几声天,哪来的女人?这女人咋就睡到他的被窝里来了呢?她到底要干什么?不对,她难道是这个小旅馆里专门派来陪睡的?人家说的三陪,没有这一陪呀?昨晚开票时,那个胖女老板倒是小声暗示他,问他要不要“褥子”。他说他没钱,不要。那么,没钱也给“褥子”吗?这褥子咋这么容易给?有这好事?……欧阳慧生越想解释清,越是无法解释清这朦胧中的一切。他越想说明,越是说不明这朦胧中的一切。

    十

    这时,那个年轻的十分丰满的女人已经醒了。那女人一醒过来,手和身子,就开始那么不安分起来。一点也不安分。又软又柔的胸,不停地贴在欧阳慧生光光的身子上,搓,搓······那软软的手,不停地在欧阳慧生胸脯上磨,磨······三磨两磨,就从上向下滑……

    天!欧阳慧生心里又喊了声天。一个三十出头的刚结了婚的男人,受不了女人这样的,只感到男人的全部,都集中到女人的手里,他浑身的血潮水般地涌动起来,呼吸也变得粗而短。

    刚来文化馆工作时,欧阳慧生曾经看过张贤亮写的那篇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觉得好看极了!可是,这会他觉得,张作家的那个结论,下得有些不对,起码不完整。此时此刻,那个张作家要是能够亲身体验这个女人一回,他准会得出另一种结论——男人的全部是女人!没人女人,男人只是一堆肉。因为,欧阳慧生觉得自已的生命力,从来都没有这么旺盛过,身上的血,从来也没有如此涌动过,心也从来没有这样跳过,就连新婚之夜也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他顿时觉得在朦胧的夜色中,思想空空,整个世界空空。所有的,只是男人,男人的生命原能。

    在那女人不停的蛹动中,欧阳慧生盲然失去了先前的那种自控和胆怯,在男人本能的强烈驱使下,迅速战胜了初始的胆怯和恍惑,突然一拗身,勇猛地占据了本不属于他的“101”高地······

    十一、

    一阵暴风聚雨过去。

    门缝里透进朦朦的晨曦,天快亮了。

    房间里,风平浪静。

    欧阳慧生觉得完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完美的辉煌塑造,在他看来,超越了新婚之夜!那算什么?哪像这会?从头至脚,畅酣淋漓。他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经过洗礼的、全新的男人。

    然而,当他慢慢恢复过来,脑子里重新装上思想,重新回到朦胧的现实中时,欧阳慧生清醒地认识到,这种事,隐藏着严重的祸端,甚至致命的麻烦——因为这个女人的底细,他一无所知。

    于是,他马上想到如何很快地离开她,离开这个旅馆,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小旅馆——他妈的,王大河这个夜猫子!咋还不回来?

    可是,不容他多想,那年轻丰满的女人还没有等欧阳慧生完全缓过劲来,还没有等他从那种亢奋中镇静下来,那软软的手就又挥过来,在他身上到处抚磨起来。她心里实实在在地感到:他咋不像以前那样草率、那样轻描淡写?在她心里,新生出一种无限的、说不出的爱的感受。

    欧阳慧生却不,忧心忡忡,轻轻地拿开她的手。

    那年轻丰满的女人,朦朦胧胧地嗲着声:“嗯,别,别嘛。”说着,嘴,就杵到欧阳慧生的嘴上来。

    欧阳慧生又一次设法躲开她。

    “咋了你?……”那年轻丰满的女人似乎感到他有些意外地生硬。手就反复在他嘴上抚摸。突然一惊,说,“你有胡子!……”说着,手,警觉地再将他周身上下,迅速地摸起来——这一摸,就完完全全地坏了事——那年轻丰满的女人完全觉出来了,这个男人的身体和身体上的零部件,比她所熟悉的那个小白脸丈夫,要大出好多。于是,她马上很聪明、很准确地作出判断:他不是他,不是她的小丈夫!

    “你是谁?……”她喊起来。

    欧阳慧生知道她已经觉出来了,就抓着她的手,低声求道:“好人!你别叫,咱俩肯定是误会了。这都是无意的,完全是无意的。我这就走,你该到哪房间到哪房间去,好吗?”他说着,就拗起身,摸衣服。

    那年轻丰满的女人幡然醒悟,一醒悟过来,就马上就连喊两声天:“天哪!我的天!你这个流氓!坏蛋!三狗!三狗!快来!呜呜呜呜!……”那女人爬起来,一边哭着捶打着欧阳慧生,一边到处抓她的衣服。

    殊不知,这15号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她昨晚脱下的衣服。她抓了一会,没有抓着任何可以遮体的东西,就慌乱地拉起被子,紧紧地裹着胸,整个人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哭。

    十二

    这时,睡在隔壁13号房间的,那个叫三狗的小白脸,正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磨。嘴里不停地怨骂:妈的,出去上趟厕所,就这么久?到底干啥去了?再磨蹭,天快亮了。天一亮,这旅馆里到处是眼睛,能干成啥?小白脸正纳闷,忽听隔壁15号房间有女人叫。连衣服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身子跑过来。灯一拉,看见自己的女人,白面团儿一般,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被子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抓住那个慌乱穿衣待逃的家伙,“啪!啪!……”左右开弓,抡圆了胳膊,扇了欧阳慧生几个大耳光。

    大凡做了亏心事的人,特经打,欧阳慧生嘴边被扇出血来,仍没事一样,往地上吐了一口血,说:“兄弟,打吧。你我素不相识,今天,算是我无意中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罚多少,给个数,本人今世还不起,来世当牛作马,还你的情,行啵?”

    小白脸跳起来骂:“放屁,你他妈放屁!不要钱,老子不要钱!我要你还我女人!”吼完,“啪啪!”又抽欧阳慧生。

    他抽,欧阳慧生连头都不偏一下,嘴里还说:“你打吧兄弟,打够了,咱们私了,行啵?闹出去,大家都没面子。”

    小白脸更凶:“放屁,想私了?我日你先人的!我和女人出来重度蜜月,今天第一站,就让你给先上了。我要杀了你这个狗杂种!”吼着,一跳老高,猴急猴急地折头跑到隔壁房间去找刀。

    而今人,都时兴重度蜜月。人家是刚刚出来重度蜜月的一对小夫妻,我这一篙子插的什么劲?欧阳慧生心里真真切切地有点对不起那个小丈夫。他见小丈夫跳出去找刀,怕把事情闹大,就双膝往地上一跪,求那小媳妇:“大姐,今天这事,我实在是无意的,你……”

    小媳妇不理他,鼻子里只是抽,看都不看他一眼。

    十三

    窗户朦朦胧胧地一丝儿一丝儿地发亮。

    大约,鸡快打鸣儿了。

    王大河还没有回来。

    这时辰,应该是旅馆里最好睡觉的时候。

    可是,“夜来香”15号房间,又哭又喊,惊动了整个楼。

    看热闹的人,走廊里站得满满的。许多男人光臂赤脚,有的裹着单子,有的搂着枕头,七嘴八舌,嘻嘻哈哈,觉得比看什么都开心。有的男人怨叹自己没福气,一辈子都没碰上过这等好事。有的男人则幸灾乐祸,说,从今往后,住旅馆,狗日的才关门!

    听见楼上又哭又喊又笑,旅馆那个胖女老板,揉着睡得肿肿的眼睛,走过来,看看,这动刀动枪的,非得弄出人命来不可。她劝不下,也拉不开,干脆,给派出所打电话。

    十四

    一会,派出所值夜班的那个年轻的小警官就到了。

    那个年轻的小警官,一到旅馆,大沿帽下虎虎地瞪起眼来问情况。这年轻的小警官,似乎也没听说过天下竟有这等事。他看看那个垂头耷耳的欧阳慧生,冷冷一笑,说:“奇案一个不是?你他妈真运气,啊?”

    欧阳慧生光愣着筛糠,不好回答那年轻小警官的话。

    那年轻的小警官,手对门一指,喝道:“走,还愣着干啥?都给我到所里去讲。”

    到了派出所,那小夫妻俩,挨挨地坐在一条长椅上,完全是理直气壮的受害者。

    欧阳慧生却不敢坐,老老实实站一边,软蹋蹋地一副熊相。

    那年轻的小警官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小女人亲亲地猥在小丈夫的怀里,知道那年轻的小警官问的不是她们。

    欧阳慧生看了看那年轻的小警官,张了张嘴,想说,又没说出来。

    “说话呀!”小警官大声说。

    三人都不说,年轻的小警官,就直接点本欧阳慧生:“你叫什么名子?嗯?”

    “欧阳慧生。”

    “会生?咋叫这个球名?控制人口,知道啵?中国快十四亿了,还会生哪?再生他妈把你那四两赘肉割了!”小警官这番计划生育上的话,明显地与本案挨不上,纯粹找词练嘴皮。

    见欧阳慧生光愣着,不说话。一会,那年轻的小警官,又继续问他:“住哪?”

    “县文化馆。”

    那对小夫妻俩,听他说县文化馆,名字叫欧阳慧生,不约而同地楞了一下。小白脸马上瞪起眼,问:“欧阳慧生?你是县文化馆的那个欧阳慧生?”

    欧阳慧生也抬眼对小白脸看,好像在哪见过……

    “妈的!又是你!……”小白脸认真对欧阳慧生一看,马上跳上来,一把揪住欧阳慧生的衣领,“啪!”重重地又扇他一个大嘴巴子。

    那年轻的小警官马上一拍桌子,站起来,不让小白脸凶,不让小白脸藐视公安机关,上去把他往后边椅子上按:“去!没你的事,先开了他,再开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转过身来,问欧阳慧生身份证。

    欧阳慧生怯怯地掏出身份证,递上去。

    那年轻的小警官,接了,并不看,往桌上一扔,又问别的:“年龄?”

    “三十六。”

    “职业?”

    “县文化馆图书管理员。”

    “职务?”

    “没职务。”

    “家庭成员?”

    “妻子。”

    “妻子?”

    “刚结婚。”

    那年轻的小警官眼又一立:“嗬,刚结婚还出来打野鸡呀?耍过几次流氓?嗯?”

    “没,以前没耍过。”

    那年轻的小警官问了一气,便不理欧阳慧生,转脸去问一边的小白脸:“你叫什么名字?”

    “陈三狗。”

    “那里人?”

    “新疆马勺子。”

    “年龄?”

    “三十二 。”

    “职业?”

    “农工。”

    问完小白脸,那年轻的小警官,又问那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姜丽丽。”

    “新疆马勺子。”

    “年龄?”

    “三十。”

    “农工”

    那个年轻的小警官看看小白脸陈三狗,问:“是跟他同在一处吗?”

    “是的。”

    那年轻有小警官指了一下欧阳慧生,问小女人:“你以前和欧阳慧生认识吗?”

    小女人对欧阳慧生瞥了一眼:“不认识。”

    那年轻的小警官,又转过脸来问欧阳慧生:“你们以前认识吗?”

    欧阳慧生斜着眼,对那小女人又一瞥,说:“以,以前,好,好像不认识。”

    “什么叫好像不认识?到底认不认识?”

    欧阳慧生光张嘴:“认,认……”

    这时,那小白脸陈三狗猛地一推怀里的女人,大声说:“这狗日的撒谎!他以前就……”

    那年轻的小警官又拍了一下桌子,不让小白脸喊,叫他好好说。并告诉他,这是在派出所,不是在旅馆。

    小白脸陈三狗脖子急得直直的,又坐到凳子上,义愤填膺地回忆起曾在“百事乐”歌舞厅里发生的那件事。

    十五

    一开始,小白脸陈三狗追姜丽丽的时候,姜丽丽的父母不同意,看不上陈三狗,嫌他没文化,在团场当农工没出息,要姜丽丽到老家河南开封去找个有工作的人。告诉姜丽丽,男人的肩臂要能顶座山,陈三狗的个子太单,胸脯没二指宽,不算男人。

    而姜丽丽有姜丽丽自己的看法,她说她爱的是人,不是胸脯。

    父母一气,也就撒手不管,说,那怕你找个再单一点的,筷子一夹就断,我们都不管,是灾,是福,你自己一辈子挨去。

    就凭这一点,陈三狗特感激姜丽丽,觉得她是那样地忠于他,爱他,便三天两天把她姜丽丽约出来,两人到城里的饭馆、歌舞厅去吃,去跳。

    那天,听央视上介绍,河南老家开封市一家最高级的“百事乐”歌厅开张,要陈三狗带她到老家开封去玩一趟。陈三狗花上千块,同姜丽丽去了河南开封找到这家“百事乐”。

    进到里面,觉得氛围和档次,的确与别的歌舞厅不一样,真可谓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橘黄色的灯光,半昏半暗,朦朦胧胧。

    人,似乎置身于透明度极低的沙暴中。大厅顶上的那个五颜六色的大转灯,照得一对对男女,如同沙暴中交媾的斑马。在江南丝竹柔柔的音乐声中,不停地旋动、颠倒。

    两人搂着旋了两曲,小白脸陈三狗身体单,觉得有些累,头也有些晕,看那大吊灯,不知是灯在转,还是人在转。就丢下姜丽丽,回到包厢去吃冰淇林。

    姜丽丽却舞兴正浓,不想回包厢,一个人在舞厅里地徜徉了一会,朦朦胧胧,被另一个男士搂去旋了两圈,然后,那男士很客气地松开了她。

    姜丽丽觉得仍不够味,就想到包厢里去把陈三狗拉来,再跳一曲。

    这时,那盏桔黄色的大灯,已经熄灭,只有五颜六色的壁灯还能发出朦胧的光。

    朦胧的灯光里,人,就象走在彩色的雾中。眯你的曲中,人,就像碰撞在海绵上。

    姜丽丽来到事先订好的那个大包厢,见有人正半躺在大沙发里抽烟。就上去拉他进舞池:

    “嗯,快点儿嘛,别抽了。”这一声,嗲得谁听了谁骨酥。

    她拉,那抽烟人,却故意不起。并且,还轻轻地将她往自己怀里拥。

    三拉两拉,她就没心跳舞了,软软地,顺势倒在那抽烟人的怀里。顿时,两人在沙发上滚成一堆儿,嘴对着嘴,一个劲地啃起来,压得沙发吱吱诉说。

    啃着啃着,那抽烟人觉得浑身火烧,就解扣松衣,失失慌慌,寻找那金色的港湾……

    “丽丽,丽丽……”

    舞厅里,一个小个男人的叫唤声,超出了“嘭嚓嘭嚓”的爵士乐。

    那小个子男人一边叫丽丽,一边挨着每一个包厢往前寻找。

    找到7号包厢,发现里边有人喘气。那个小个男人,摸出打火机一照,他的丽丽连忙坐起来,失失慌慌,一边裹衣,一边理头发。再一看,朦朦胧胧,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拗起身,点烟。

    那小个子男人,马上很清楚地明白过来,这里已经发生过什么事。

    他刚要发作,那男人连忙上来给烟,自报家门说:“县文化的,欧阳慧生。多关照。”说着,还掏了张名片给小个子男人,然后走出包厢。

    小个子男人什么也没吭,气得把那张倒霉的名片,撕得碎碎的,然后抛向空中。大吼:“姜丽丽!我们订的是5号包厢,你跑7号来干什么?嗯?”

    姜丽丽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说:“我以为是你在里边挺尸哩,谁知道你钻到哪里去了?陈三狗,你是存心摔开我,找你别的女人,对不对嘛?哼!”说着,头一偏,长发一摔,抢在小个子男人前头,走出7号包厢。

    在人庭广众的舞厅里,陈三狗也不敢太闹,就忍气吞声地跟着姜丽丽回家。因为,这时的姜丽丽,只不过是他追逐中的一只小鹿,还不是到政府登过记的合法妻子。所以,陈三狗也不敢对她太紧逼,逼紧了,她可以不让他追。更何况,姜丽丽的父母,连门都不愿让他进。

    十六

    今天,在“夜来香”旅馆发生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姜丽丽已经是他合法的妻子,只不过是追求些新潮,出来重新度蜜月罢了,不再是先前那只矢突不定的小鹿。就是说,作为妻子,小白脸陈三狗有权利要求姜丽丽忠诚于他,起码不可以再爱另外一个男人,再同另外一个男人上床。而姜丽丽怎么样呢?她不但同另一个男人上床,而且,仍然是前年遇到的那个欧阳慧生,甚至明目张胆地找出个可笑的借口,说上厕所。上什么厕所,这么长时间?跑伦敦去上厕所呀?明明是事约好了的。要不然,姓欧这狗日的,今晚咋就这么巧,也住进“夜来香”呢?这难道又是一次误会?又是一次巧遇?如果一个丈夫,能够无动于衷听信这样的谎言,这个丈夫还有什么优点?翻开吉尼斯大全看看,世界上,曾有过这种误会吗?将这两次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看,作为丈夫,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呢?只要这个小白脸陈三狗的思维方面,没出什么毛病的话。

    别看小白脸陈三狗人瘦,对这件事的推理能力并不差,他觉得眼前的事实,已经充分证明,这个欧阳慧生,是个地地道道的地下第三者,臭流氓,不共戴天的情敌。

    他再看看坐在一边的姜丽丽,突然觉得她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不要脸,那样的的爱这个男人,她完全不再是与他海誓山盟过的女友、妻子,而是叛逆,是荡妇,是破鞋!事实上,姜丽丽自打在“百事乐”舞厅,误入欧阳慧生的怀抱以后,这个狗日的,就一直在暗中盯住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夺走她。他们俩早就爱着没商量——就这样!完全就这样!

    小白脸陈三狗越想越明白,越明白越生气,越气脸越白。狠狠地一把推开姜丽丽:“你给我滚!滚!臭婊子!”

    姜丽丽冷不欧阳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打了小白脸陈三狗一下,吓得虚虚地喊道:“你推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有种去揍那个杀千刀的。”说着,要哭。

    小白脸陈三狗即刻就转过身冲向欧阳慧生:“你这个狗日的!我要杀了你!”

    那年轻的小警官,又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坐下!都给我坐下!在这里,都给我放老实点,谁乱动,就先锁了谁。”指指一边的暖气管。

    小白脸陈三狗的脸憋得由白变红,眼对欧阳慧生狠狠一瞪,又对那个年轻的小警官看看,已经攫紧了的拳头,在一边的椅背上,狠狠地擂了一下,头一梗,一屁股栽在凳子上。

    欧阳慧生对小白脸陈三狗看看,心更虚,腿也有些发抖。

    姜丽丽也觉得十分羞怯起来,偷眼看了一下那年轻的小警官。

    那年轻的小警官,又重新坐好,重新发话:“欧阳慧生,刚才,陈三狗说的在‘百事乐’歌舞厅,有这么回事吗?是不是事实?嗯?”

    “有,有,那……”欧阳慧生吱唔着。

    “我问他妈有还是没有?”那年轻的小警官眼一瞪,问。

    “有……”

    “有就行。我问你,你在文化馆工作,老窜到这里来干吗?专门来这种场合耍流氓,是不是?”

    “不是,我们文化馆在这个‘百事乐’有投资。不过,警官,那次,确确实实是一次……”

    “是一次什么?误会,对不对?操你的!你哪来这么多误会?嗯?世界的这种美丽的误会,咋都让你欧阳慧生给捡着了?嗯?像这种误会,我们咋就一次也没碰到过?好了,说,认打,还是认罚?”

    欧阳慧生被训得哑口无言,心里也没底,不知认打,怎么打,认罚,罚多少。反正,自己理亏,听天吧,就不说话。

    那年轻的小警官见欧阳慧生不说话,那只在桌上乱画的手,停住了。说:“咋不说话?安?你有那阵子,就没想到这阵子?看你还有二分文化人的样子,咋一点出息都没有?一点知识都没有?知道不知道?干这样的事,是要付法律代价的,是要受惩罚的,知道吧?这样吧,天也不早了,你说你两次赔人家多少损失费,自己先认个数。”那年轻的小警官说着,把手里的圆珠笔,往桌上一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闭起睛,脸朝天。

    “什么费?”欧阳慧生没听懂。

    “损失费,什么费?你他妈的那阵快活,就不想承担人家一点损失?操!”那年轻的小警官骂完,又把脸掉得远远的,无视一切。

    “是她自己来损失我,还罚我?”欧阳慧生小声申辨说。

    “你说啥?她来损失你?说得他妈轻巧!那你当时为啥不老老实实在那躺着,或者报警?快活的哪一门?嗯?”

    “是她,是她……”欧阳慧生心里还想申辨,但是,感到舌头有点发软,硬是弹不出话来。

    “什么是她是你的?治安处罚条例,有个内部掌握,知道啵?这种事,处分男方从重,女方从轻,知道啵?你小子别他妈罗嗦,青春损失费、蜜月损失费,两费相加,一共五千,准备交钱!”

    那年轻的小警官,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当场立了字据,让欧阳慧生签字,并押着欧阳慧生身份证,限他十天内交完钱。叫陈三狗十天后,来取钱。

    手续办完后,年轻的小警官拿出手机,要县文化馆电话。

    欧阳慧生知道这事闹到馆里去,丢人,便很聪明地说:“警官,这是我们馆领导的电话。”说着上,把王大河的手机号给了小警官。

    天快亮了。

    王大河接到电话,赶快起到“夜来香”。

    那小警官一见王大河,马上一脸笑,站起来,手送到王大河跟前:“王老师,你怎么来了?”

    “你?······”王大河有点懵。

    “不记得了!昨天,你还给我们学习班讲过课呢!”

    “喔!······”

    十八

    谁知道?事后欧阳慧生和王大河烟消云散,只在脑子里留下个永远难忘的喜剧,姜丽丽受苦了,旅游回来后,不到一个月,就觉得不舒服,心里总恶心。开始她并不相信这家伙能这么准,总认为自己病了。但越来越明显,三狗扎了,当然不会叫她有孩子,所以他一直怀疑她同王阿疆有不轨之事,姜丽丽只得把真话告诉了他。

    今天见到王大河,又想起了和欧阳慧生的那事,腆着肚子要跟王大河算账。

    王大河怎么也不会想到还会碰到他们,所以只低头,让他们骂。

    一屋人,拉的拉,劝的劝,总算把三狗,三狗女人说住了。

    王大河也顾不得许多,只把事情的根梢,一五一十都说了。

    春嫂和党妹都不说话。

    姜殿成早不在了。

    老乔头托着脑袋在抽烟。

    三狗儿两口子早去了东屋。

    春嫂也跟着去东屋里哄姜丽丽。

    十九

    屋里只剩下老乔头,王大河和党妹。

    老乔头抽了会烟,抬头看了王大河几次,才说:“王老师,事已如此,不管这个娃她是谁的,落在乔家地里的种子,就是乔家收。我不瞒你说,我乔家在马勺子单门独户,我实心实意望个孙子,能给乔家传门接代。要不,我们乔家就断根了。当然,计划生育我也知道,我认罚,宁可党员不要,想请你跟黑冲家的说说,让三狗女人再生一胎,就当我求你了。”

    王大河听了这些,知道不成,还是说:这事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老乔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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