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下-花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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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墨者们开始攻城了,姑苏城里的士兵都上了城头防御。城里的戒备便松懈了。王敖和手下人每人背了一桶鱼油,冲进粮仓,放起火来。没一会儿那如山的粮食便冒起了黑烟,烈焰腾腾。

    守军们正与墨者奋战,突然见城内粮仓着火顿时乱了军心,再加上墨者作战勇敢而疯狂。姑苏的西门竟被墨者攻破了,张悬正要撤离,却见魏元吉率领数万登陆精兵,自墨者背后杀了过来。张悬赶紧命令城里的士兵反扑,楚军与墨者便在姑苏城下展开了激战。

    墨者们平时是工匠、农人,虽然作战勇敢,却没有训练,被敌人两面一夹攻,顿时被分割包围了。但他们拼死不降,与楚军一直杀到当天下午,姑苏城下尸横遍野,双方死伤都非常惨重。

    王敖在江边准备了十几条船,烧掉粮仓后。让席如他们守着船只,独自跑回战场想去接应盖聂他们。结果没跑出二里,就见以盖聂、熊鹰、东方姿为首的数百墨者且战且退地拥向江边。

    王敖冲上去,将围攻熊鹰的几名楚兵杀死,然后大叫道:“熊公子,快带盖聂他们上船,快上船。”

    熊鹰是边打边哭,而此时盖聂的长剑由于砍杀过度,竟成了一条长锯。他换了把剑,与东方姿在最前面开路。远远的只见两座光华缭绕的剑山,在楚军人群里滚来滚去,竟滚出一条血路来。楚军见墨者几近疯狂,纷纷退避,只用用弓箭射杀墨者。大家好不容易才冲到江边,王敖一边命令开船的同时,一边命令手下人拼命向岸上射箭,才阻住楚军。船队刚刚离开江岸,魏元吉带着大队追到江边,王敖看见魏元吉不禁大奇,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他顾不得多想,熊鹰已经哭得昏死过去好几次了。大家边救熊鹰边骂负刍和魏元吉,姑苏一战,七万墨者只剩下这几百人。此后南方墨学也逐渐没落了,墨家作为与儒家齐名的思想体系,在秦国统一后便在中华大地上消失了。而中国人也自此失去了追求平等、民主的兴趣。

    王敖将众人救上船,盖聂杀得浑身是血,熊鹰哭够了便坐在一边不吭声。众墨者望着滔滔江水,欲哭无泪。是啊!七万墨者,一天的工夫就被残杀殆尽了,其中还有不少女弟子。“魏元吉怎么也来了?”王敖问盖聂。

    “不知道,这小子带领军队从后面冲击我们的队伍,手上沾满了墨者外的鲜血。”盖聂悲愤地说。

    忽然有人惊叫了起来,大家抬眼望去,只见数百条大船黑压压地横在江面,船上全是熊楚旗号,王敖这几条船简直成了一小撮蚂蚁。

    王敖与墨者一样惊恐,完了,在这茫茫大江上与几百条兵船拼命,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此时一条巨大的王船驶来,楚王负刍阴着脸坐在船头。他指着熊鹰叫道:“鹰儿,过来。”

    “我不去,我就不去。”熊鹰大喊起来。谁都知道只要熊鹰一过去,负刍就要下令攻击了。

    “你快过来。”负刍见只逃出这么几个墨者,心已经放了大半,这几个人,不过是聊胜于无。

    “你残杀墨者,你不是我爹,你是魔鬼,我就不过去。”熊鹰叫道。

    “墨者于寡人有恩,但于国家有罪。他们要肢解楚国,罪不容赦。”负刍拧着眉毛,声嘶力竭地叫道:“你说寡人不是你爹,寡人就不是啦?快过来。”

    “你,你好狠毒,你杀我夫子,不是他你能当上楚王吗?那么多矩子、兄弟都让你杀了。你,你放了他们,放了他们。”熊鹰大哭起起来,哭得好不伤心。

    “为父也是迫不得已,他们要谋反,要肢解楚国,要坏我熊楚八百年江山,为父怎么能允许呢?”负刍都快哭出来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可这女儿偏偏不听话。

    王敖走到熊鹰身后,小声道:“熊公子还是过去吧,用死威胁楚王,让他放大家过去。”

    熊鹰突然将宝剑拔出来,横在自己脖子上:“你,你要是不放他们过去,我,我就死在你面前。”熊鹰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刚毅,泪水顺着面颊不停地流。她哽咽着叫道:“墨坛弟兄们,熊鹰有罪,熊鹰有罪啊!我对不起你们。”说着手上一使劲,鲜血顺着剑刃一点一点滴了下来。

    “别,别,别,父王答应你,父王答应你,放他们走。可你得回来。”负刍心道。为了这一二百残余的墨者,丢了女儿可实在不值得。说着他命令宦官,把熊鹰接回来,宦官驾着一只小舟驶向墨者的船。

    盖聂和王敖扶着熊鹰下船,王敖在她耳边小声说:“熊公子,墨者感谢你。”

    熊鹰一直把剑架在脖子上,直到墨者远去,她才把剑放下来。负刍拉着女儿道:“鹰儿,为父不能不管,全国的王室都盯着为父如何处理谋反的事,如果为父纵容,他们也会造反的。”

    “你就那么想当大王?”熊鹰撇着嘴走开了。

    王敖他们来到长江北岸,盖聂与众墨者向王敖道谢,然后大家洒泪而别了。

    四

    王敖疲惫地回到临淄,整个人都快累散了。

    如今这世道连王敖也弄不明白是为什么,全世界都在打仗,惟独齐国是一片太平景象,临淄的行人走路大多迈着方步,那悠闲劲儿让王敖真想冲过去,照他们屁股上狠狠踹上一脚。有时他想,在齐国当一条狗都是悠闲的,不知道他们将来如何面对秦军。回到丽质宫,王敖、席如他们倒头便睡,一连睡了两天。

    第三天他才把贵成叫进卧室,询问临淄的情况。贵成皱着眉头道:“主人,燕国新败,燕王喜逃亡。临淄的人心有些混乱,特别是一些大臣,天天嚷着要合纵列国,小人有些担心哪。”

    “齐王建和后胜呢?”王敖问。

    “他们都没表态,但小人担心,明年开春我军将回师辽东代郡,南下魏国时,齐国人没准就坐不住了。”

    王敖仰在塌上,双眼望着屋顶发呆。齐国富庶繁华,人口超过六百万,这些年来齐国避难的人越来越多,其兵源与秦国不相上下。几百年来,齐国一直是强国,战国八强之一的宋国就是齐国灭的。几十年前,齐王与秦王同时在东西方称帝,齐王称东帝,秦王称西帝,由此可见她的强大。她要是参战,秦国即使获胜,其代价也必将惊人。稳住齐国实际上比消灭燕国、魏国要重要得多,但如何才能稳住他们呢?“合纵派的大臣都有谁,能不能全把他们贿赂喽?”

    “齐国大臣很多,我们哪儿有那么多钱?再说,有不少人世代是贵族,多少钱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呢?”贵成道。

    “看来只能用美色解决他们了。”王敖突然记起来,小时候住在临淄时,齐国人非常热衷评选花魁的活动,这几年似乎没人折腾这事了。“你在临淄听说过评选花魁的时吗?”王敖问。

    “听说过,是各家妓院为了招揽生意,打妓院的招牌,在自己妓院里搞的。”贵成不明白,王敖为什么要问这事。

    “要是在全齐国搞一次大型花魁评选,能不能吸引齐人的注意?”

    “齐人爱贪热闹,逛妓院成风,要是我们肯花大钱,就是那群合纵派再胡说些什么也没人听了。”贵成笑起来:“主人,好主意啊!”

    “对,要选到各乡各里,让每个齐人都参与。”王敖又开始得意了:“筹备,我这就向咸阳汇报,顺便去趟大梁,看看能不能那且过救出来。”

    王敖话音未落,席如就跑进来道:“主人,姚大人来了。”说着,姚贾拖着一身肥肉,自门外走进来。

    “姚大人,武天陵的事我还没谢过您呢。”王敖拱手道,上次在朝堂上姚贾为武天陵也说不少好话。

    “只要王大人不记恨姚某就行啦,嘿嘿。”姚贾笑道。

    “这两年王敖的心情一直不好。”王敖叹息道。

    “是啊,我大军节节胜利,而王贤弟手下的兄弟却一天少似一天,要是姚贾也会难过的。”姚贾的话立刻让在座者全低下了头。“算拉,算啦,不提这些废话。姚某自咸阳带来两条命令,首先,大王命令咱们协同合作,千万不能让齐军出关,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王敖把自己在全齐国范围内评选花魁的事说了,姚贾高兴得浑身的肥肉直颤悠:“我看这事可行,好主意。我现在就向咸阳汇报,马上筹备,我,我喜欢这事,哈哈……”姚贾使劲伸了下脖子,口水才被咽回去。“这个,这个姚某帮你办吧,反正我要长住齐国了。”

    “难道姚大人就住在齐国啦?”王敖很奇怪。

    “我还能去哪里?马上就要进攻楚魏了,我们最大的任务就是稳住齐王建。对了对了,贤弟还有个差使,大王命你执符节出使辽东,稳住燕王喜,不要让他们跑到匈奴去,然后以太子丹的首级交换和平,让燕王喜在辽东歇几年。”姚贾眨着眼,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王敖忽然不对,公然出使不仅对自己保密身份不利,而且按照分工,这应该是姚贾的事。“姚大人,王敖出使列国,那岂不是抢了姚大人的饭碗吗?去要太子丹的首级,岂不是虎口拔牙,要王敖好看吗?燕王喜能杀自己的儿子吗?虎毒不食子啊。”

    “王大人千万不要恨我。”姚贾举着双手,似乎在投降,他真有点忌惮王敖。“这事是应该姚贾去,我姚贾并没有推辞。但廷尉李斯道:王敖足智多谋,熟悉各国情况,推荐你去。与本人无关。”

    王敖还说什么,席如竟嘻嘻笑起来:“主人,不出我所料啊,等主人从辽东回来,李大人保证会将主人派到南越去的。您看着,小人断事可准了,比算命先生还准呢,将来打完仗我就……”

    “啪”的一声,王敖一掌将几案拍得趴架。“李斯,你公报私仇,为了武天陵的事要累死我王敖不成?姚大人,你来评评这个理,我自新郑到蓟城,自蓟城到新郢,自新郢到姑苏,自姑苏九死一生才跑回临淄。才回来两天,这脸还没有洗。他又要让我去辽东,让王敖去虎口拔牙,王敖要是不死在列国,这李斯就是不会罢休的。”

    “李斯其人,心胸狭隘,怎比得了姚某,贤弟就是打姚某一个半死,姚某也不会记恨的。”姚贾忽然笑起来,王敖有点不好意思。那次在赵营,王敖真是打了姚贾一顿。当时是李牧的死讯让他昏了头,过后想起来不禁有些后悔。姚贾见王敖脸红,便大度地说:“贤弟把列国政要玩弄于掌心,还担心一个李斯吗?你想想办法,不就把他治啦。贪生、贪色、贪财,人不就是这三样吗?”

    王敖咬着牙,把国书、符节接过来:“等我从辽东回来再说。”

    适值严冬,王敖带着席如、樊奎以及几十名护卫,向北进发。车过蓟城,人已经被冻得伸不出手来了。北国之地,千里冰封啊,松树枝上倒挂着一尺多长的冰凌,远看去如无数把锋芒闪闪的利剑。当地人称之为树挂,王敖他们没心思观赏这少见的景致,纵车直奔襄平(注:今辽宁辽阳)。

    这辽河之外,本是化外之地,城邑相隔非常远,到处是遮天闭日的原始森林。很多地方大雪封山,甚至找不到路径,樊奎不得不根据伐木开路后的木桩辨别,车队行驶缓慢。几十年前燕国大将秦开,荡平东胡、被击匈奴,建立辽东郡,使燕国获得了一定的战略纵深,燕王喜真应该给他立个牌坊。

    出蓟城二十天,他们才遥遥看到襄平城。襄平虽然是辽东重镇,却只是几万人的中等城邑,随着燕王喜带领数万人涌入,这个偏远的城邑竟突然热闹起来。由于人口激增,住房短缺,很多地方都在大兴土木,远远看去,襄平就象个大工地。虽然是严冬,难民们盖房的热情依然很高,只是苦了当地的老百姓,到处是一片号啕声,治冻伤的药成了最抢手的商品。

    燕王喜暂时住在郡署衙门,听说秦国的使节到了,赶紧命令燕名将他们安顿到一所小院。王敖提出要马上见燕王喜,燕名只得小心翼翼地说:“明日吧,明日吧,上客旅途劳顿,先歇一晚。”

    王敖也只好同意,送走燕名。他便带着樊奎上街溜达,天哪!到处是冻死的尸体,襄平简直就是座巨大的难民营。王敖是边走边叹息,战争有什么好处,遭殃的都是老百姓。突然有人在后面叫道:“王先生?王先生!”王敖赶紧回头,却见何人老远地追了上来。

    此人一直在卖情报,王敖以为他在蓟城陷落时早溜走了,没想到竟跟着燕王喜跑到了襄平。“何先生,你怎么也来襄平啦?”王敖笑着问。

    何人走到他跟前,小声道:“在下估计燕王还能支撑两年,而在下的口袋也不满哪,王先生的钱在下还没挣够啊!”

    王敖将他拉到街边:“这么说阁下有事要告诉王敖?”

    “首先,这里的狗肉比蓟城做得好,炖乳狗哇,天上难寻也!”何人呵呵笑起来:“其二,这里有不少东边半岛来的女人,当年秦开打到半岛时,认为那里太荒蛮,虽然设了平壤郡却没有驻军。可半岛上的女人妙啊,哎呀!他们身上白得如雪花一样可人,凉手摸上去是热的,热手摸上去又是凉的,您说妙不妙?难道这消息还不值王先生一块玉佩吗?”

    王敖知道他要说的不止这些,赶紧把身上佩带的两块玉佩塞到他手里。“当然,当然,何先生一字千金!”

    何人满意地笑了:“王先生真是妙人,告诉您,公子赵成现在襄平,正在商量燕代继续联合之事。如今李信屯兵首山,积蓄粮草,攻击燕代是迟早的事。”

    王敖点点头,赵嘉在王贲的攻击下损失惨重,但好歹保住了代郡。“代王与燕王到底在商议什么?”

    “赵成告诉燕王,秦王最恨是太子丹,太子丹的人头能换取大家喘息的时间。然后用重金贿赂匈奴单于,请他发兵河南地,自背后捅秦王政一刀。要是能一鼓作气拿下咸阳,大家就瓜分秦地。”何人满面微笑,却不往下说了。

    王敖正好听到要紧的地方,他回头看了看席如,席如苦着脸直摇头。王敖跺了下脚:“请先生教我,在下回到住处,马上派人送上百金。”

    “在下相信王先生。”何人点点头,百金倒的确不是个小的数字。“单于听说有重金,自然高兴,如今正在与燕王、代王商量发兵的事呢。但燕王要拿出大笔财宝,有些舍不得。”

    “能阻止吗?”王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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