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河西走廊-永远的努图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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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薄雪覆盖了祁连山深处的一面草坡,远山依次而上的松林依然是郁郁葱葱,草坡下的河流蓝盈盈的,像一条拂动于风中的丝绸带子。

    这里是祁连山裕固人的一个牧场,名字叫杨哥。

    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意想为“扬歌”,觉得那是一个牧歌飘扬的地方。

    一路颠簸着走过去,料峭的山势,像是一群骑士的雕塑,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座山的宏厚历史。

    把祁连山作为故土的民族——匈奴留下了千年的绝唱:“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兴旺;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两千多年前横扫大漠南北的匈奴人,一柄半月弯刀,寒光闪闪。但是,在离开祁连山的那一刻,从来没有过的忧伤,笼罩了他们。六畜的兴旺是物质的,是基础;嫁妇的颜色是精神的,是上层建筑。失去了物质和精神双重的支撑,民族的精神气脉就没有了。走出祁连山的匈奴,很快就消失在苍茫大地上了。而来此的裕固人,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的一群人,见到了光明。他们口传心授的民族史诗《西至哈至》记录了一个民族全部的迁徙史,西至哈至为历史地名,是他们的出发地,是他们埋下胎衣的地方。从西至哈至走进祁连山,他们找到了永远的努图特,努图特是裕固人心灵的故乡,而杨哥仅仅是他们散布于祁连山中的一个驻牧点。在杨哥,一个民族内心的安宁与周边山川地理的融合,是那样的天衣无缝。

    裕固族的祖先最早曾居住在敦煌以南,柴达木盆地以北,西到罗泊、若羌一带。元朝时裕固族人被称为“撒里畏吾儿”。14世纪中叶,明朝曾在这里设置了安定卫、阿端卫、曲先卫、罕东卫等八个军事性的卫所对裕固族人实行管辖。15世纪初,信奉伊斯兰教的吐鲁番封建贵族察哈台后王,为了控制东西方商业交通要道,开始同明朝争夺裕固族人居住的地方。15世纪末由于各卫统治集团之间互相攻杀,再加上吐鲁番贵族的不断侵袭,关外诸卫相继崩溃,纷纷要求内徙。于是明朝统治者不得已将各卫官民迁入嘉峪关内,安置在肃州(今酒泉)附近,以及甘州南山等地(今祁连山一带),裕固族人东迁,就形成了现在裕固族居住的格局。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撒里畏吾儿东迁。那时候,《西至哈至》就在褴褛毕至的人群中传唱。

    裕固族,甘肃特有的少数民族,中国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正值腊月月末,甘肃河西走廊的年味越来越浓,却无法渗透那壁立千仞的重叠山系。

    裕固族文化学者、著名作家铁木尔带着我们到了杨哥。

    没想到,在杨哥,正赶上裕固人的祭祖仪式,这是春节的前奏。青年男子头戴圆筒平顶毡帽,足蹬长筒皮靴,身穿领左大襟长袍,腰系红、蓝色腰带,腰带上挂有腰刀、火镰、火石、小佛像、酒壶、鼻烟壶、旱烟袋等物;老年人头留长辫,并将发辫盘于头顶上。妇女头戴喇叭形白色毡帽,或红缨帽,前缘镶有两道黑边,帽顶缀有红线穗子,后缘微翘,前沿平伸;身着高领长袍,外套坎肩,衣领、袖口、襟边用各色丝线绣有花边图案。未婚女子常梳五条或七条发辫;结婚后,先把头发辫成许多小辫,然后结成三条大辫,两条垂胸前,一条垂背后,辫子上缀以彩珠、银牌、珊瑚、贝壳等饰物。人们陆续向着最高的山峰,顶礼膜拜,念念有词,随着袅袅升起的香火,人们的祭奠,庄严、神圣而又神秘。

    除夕之夜,家人团聚吃年夜饭,主要有抓肉、炸油果、馓子、酥油奶茶等。年三十守岁,正月初一家人早早起床,意为人勤春早。按习惯,年轻人和晚辈要手捧清水,洒向帐篷、棚圈,表示清洁吉祥。吃过饺子后,人们走亲访友,相互拜年,赠送礼物。送礼时,先将礼品装在褐子制成的口袋里,上面用一块四方白布对角折叠成三角形封盖,类似哈达,表示吉祥如意。晚上帐篷内灯火辉煌,举杯饮唱,通宵达旦。从初一到十五为宗教节日的正月大会,寺院多举办酥油灯花展,僧人头戴牛头马面等假面具跳护法舞,边跳边念,十分热闹。

    按照裕固族的传统礼俗,老人会在门口把你让进帐篷,安排客人坐在左侧面朝门口的贵宾席上。按照他们的习俗,我们先是双膝跪坐,然后盘腿坐下。

    喝奶茶是裕固族人的重要习俗。过去的饮食特点是一日三茶,以茶为饭,一般到晚间才吃一点面食。所以有客人时,裕固人总是先请喝酥油炒面茶,然后才用手抓羊肉和青稞酒款待。客人在喝奶茶时,一定要吃干净沉在碗底的“曲核”(一种呈块状的奶制品),这表示已经吃好了。要不然的话,主人会一个劲地给你添加。以酒待客是裕固族传统习俗之一,他们有个老规矩,就是用各种名目向客人敬酒,要千方百计地把客人灌醉,似乎只有这样才尽到了主人之谊。裕固人敬酒都是敬双杯。无论在场的有多少个人,只有两只小酒杯。在场的人要轮番给客人敬双杯,饮用的酒除白酒和各种葡萄酒外,更多的是独具特色的青稞酒。

    一个外来人,找见这样一个世界,瞬间,就像看见了自己的亲人。

    无数个泉眼与山上的溪流合二为一,山上,层层叠叠的松树一直堆垒到山顶,溪水,从盘根错节的根脉上流下来,早已是清香四溢了。我骑着马拐过一个山口,狭窄的山道,突然间因为泉水的芳香开阔了。这开阔是那种世外桃源般的宁静,这宁静是草、花、泉水共同营造的。我急匆匆下马,掬一捧泉水,洗净一路上的风尘,平躺于一面草坡,看云起云落,那一刻,我沉醉了。

    晨雾渐渐飘散,哗啦啦的溪水是杨哥的晨曲,且不说那些鸟儿的伴奏,只是少女们从草坡上款款而下,羊皮桶在背上一颠一簸的样子,就足以使人陶醉了。在杨哥,有漂移的帐篷,也有固定的石板房。如果说,一个人有前世,那么,杨哥,就是我的前世的故乡。我并不奇怪,我会沿着草坡上的小路,在一座帐篷前劈柴烧火。对于故乡,谁都不会陌生。

    在杨哥的那几天,我迅速地适应了浓香的奶茶和浓烈的青稞烈酒,在裕固族的牧歌中,自由地起舞,一个文人的羞涩一扫而尽。不仅如此,我还重操牧人的旧业,赶着一群羊,漫游于每一个山头。

    草原上汇集着人、花和青草的气息,还有流泉、松树的气息,羊群、马匹和狼,这些气息合起来,就是草原上的气息。它弥漫在云层之下、大地内部和人的心扉,因此,琴弦、歌声都是很自然的事。在杨哥,这些气息,就是杨哥的气息,独特而又散漫,直入人的记忆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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