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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码头管理处的一楼办公室内,就看到臧远航破天荒没有穿雪白的衬衣,而是换了一身臧蓝色的工作服,拿着一块破抹布,一边心不在焉地抹着办公桌,一边有气无力地唱着柳琴戏《喝面叶》。
“……大路上来了我陈士铎了,赶会赶了三天多。我想起来,东庄上唱的那台戏了,一个个唱得是真不错。头一出唱的是三国戏了,赵子龙大战长坂坡;第二天唱的是七月七,牛郎织女会天河哪……”
唱着唱着,拿着抹布,便擦到了两位堂哥的桌子前。
臧远方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苦着脸道:“远航,哥求求你,能不能别再唱了,陈士铎本来是个搞笑的角色,被你唱得象个怨妇了。”
臧远胜附和道:“就是啊,真可怜,简直惨过被张郎休掉的郭丁香哦,哈哈哈。”
臧远航气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
……
臧家大院后院臧家梁卧室内,他按了按头部,没感觉疼了,便满意地伸了伸懒腰。
正在这时,郭文芳端着一碗中药,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到丈夫醒了,便关心地问:“感觉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
臧家梁点点头:“睡得很好,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问也一次没疼过,赵先生的药,真是很管用。”说到这里,揉了揉惺松的眼晴问,“几点了?”
郭文芳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快九点了。”
臧家梁不由一惊,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里还念叨着:“迟到了,迟到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郭文芳劝慰道:“爸己经让孙管家通知了码头,说你今天不去上班了。来,把这碗药喝了,好好休息一天吧。”
正在换衣服的臧家梁,只好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给妻子,感激地说:“辛苦你了。”
郭文芳微微一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只要你把病养好,再苦也是值得的。”
……
大清邮电局内,臧远茹在窗外焦虑地徘徊着,不时望向电报室的窗口。
过了好一会儿,电报员终于从窗内招呼她说:“臧小姐,你有电报了。”
臧远茹闻言,立刻冲到窗户边,焦急地问:“怎么回复?”
电报员一字一顿地念道:“上海码头答复,蛟龙号仍未进港。”
臧远茹不由急躁起来:“唉呀,究竟出了什么事了呢?蛟龙号到底去哪里
了啊?”边说边冲到门口,焦急地招呼道,“黄包车,黄包车。”
但是欲速则不达,几辆黄包车过来,里面都坐满了人。
好不容易来了一辆空车,她才拦住坐了上去。
臧远茹焦急地说:“码头,快点。”
黄包车拉着臧远茹,迅速向码头急驶而去。
……
运河码头管理处,臧远方、臧远胜、臧增年、郑一飞和几个职员鱼贯而出。
臧远方边走边回头:“走快一点啦,周经理己经在等我们了。”
正在这时,一辆白色的轿车在门口停住,臧家梁神情严肃地从车里下来。
臧远方惊讶地问:“咦,三叔,孙管家不说你今天不上班了吗?怎么……”
臧家梁看他们一群人,不由愠怒地说:“怎么?才刚上班,你们就要收工了?”
臧远方解释道:“今天是周经理儿子满月,我们想早一点过去……”
正好这时,臧远茹也从黄包车上跳下来了,连忙跑上前去,惊喜地喊道:
“三叔,你来上班了?”
没想到,臧家梁却只对她扫了一眼,然后怒气冲冲地对大家吼道:“废话少说,全都给我进会议室!”
他撂下这话,也不管别人反应,率先冲进了管理处。
众人互相看了看,只好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
……
码头管理处会议室内,桌子上摆满了一盘盘时鲜水果,臧家栋正在吐云吐雾,
臧增年拿起一串大大的紫葡萄丢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吃着。
他不但自己嚼着葡萄,还拿起一串递到对面:“家栋,来,吃一串试试。当家的不在码头,连葡萄都特别甜。”
臧家栋摘下一颗扔进嘴里,鄙视地说:“是的,他不在啊,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开心,再没有在跟在后面象喊‘工作、工作、工作’了, 天天象催命鬼似的,烦都烦死了。”
臧增年笑嘻嘻道:“所以啊,希望他明天还请假。”
臧家栋舒服地仰在椅子上,同时把脚搁在桌子上,附和地说:“不仅希望他明天请假,还希望他永远不来才好呢。”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两人连忙把桌上的水果皮放进茶杯,迅速端正了坐姿,正儿八经坐在桌子前,一个装作打算盘,一个装作看文件,看上去很忙碌的样子。
可是臧家梁推门进来,并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径直坐在自己的主位上,一脸盛怒!
臧远方、臧远胜和郑一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地站会议桌边。臧远茹张了张嘴,但是望着三叔阴冷的脸,只好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强行咽了下去。
臧家梁扫了大家一眼,厉声说:“你们知道吗?刚才我一个在上海码头做
事的老同学,他知道蛟龙号是我们臧家的大货船,原本应该在凌晨两点钟靠岸,但是到现在还有没见到。所以特地打电话给我,问我是怎么回事。”
大家听了这话,均是一脸茫然。
只有臧远茹咬了咬嘴唇,但是没有吱声。
臧家梁望着大家的神情,越发生气,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说:“我感到很丢脸,真想找堵墙一头撞死!蛟龙号是我们码头最大的船只,一直以来,载货量最多,也最昂贵!现在,这么大的一艘船不见了,我们码头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反而要一个外人来通知我。远方、远茹、一飞,我昨天回家之前怎么吩咐你们的?我说那艘船很重要,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通知我!”说到这里,他又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们为什么把我话当耳边风?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
臧远茹委曲得眼圈都红了。
臧远胜只想着吃喝玩乐,心思压根儿没放在工作上,简直是一脸呆萌。
郑一飞小心翼翼地说:“老板,不好意思,我今天很忙,跑来跑去的,可能一时疏忽了。”
臧远方安慰说:“是啊,三叔,你不要这么担心。那些船是这样,难道你忘了,去年年底,我们的潜龙号晚了六天才靠岸,不是也没事,对不对?”
臧家梁咬牙切齿地说:“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臧远方想了想,鼓起勇气道:“”三叔,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是不是太过忧虑了?把什么事都往吴俊锋身上想?”
臧家梁闻言,猛地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提高了声调说:“我太过忧虑?你们当然是无忧无虑,你们当然乐观了,因为你们全都不在乎,没有责任感嘛。”说到这里,他气极败坏地指着臧远方的脑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等我回来于解决,你们自己到底有没有脑子,你们头上长的是猪脑子吗?如果你们不是猪脑子,如果你们还记得吴俊锋那天疯狂又仇恨的举动,你们就知道我现在在担心什么了!”
臧远茹再也忍不住了,弱弱地说:“三叔,这次蛟龙号的事,我也一直在追,但是、但是……”
臧家梁猛地一拍桌子道:“但是什么?你追,就凭你?你追有什么用?你能追出来什么名堂?我问的是,你没追出结果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转身面对大家吼道,“你们个个都猪脑子,是一群只知道吃干饭、不知道干活的废物!”
郑一飞委曲地说:“老板,我们这些人都跟了你这么久,真的是很尽心尽力去做。可你动不动就骂我们是猪脑子、是废物,真是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
臧远方附和道:“是,三叔,我们虽然没有你能干,但是。也是有自尊心的嘛。”
臧增年更是羞得老脸通红,小声嘟囔道:“我再怎么无用,好歹也算是你长辈啊,你这样骂我是犯上,你知道不知道?”
臧家梁不但没有息火,反而更怒了:“说你们是废物怎么啦,你们明明就是废物,怎么还不服气了?啊?”
郑一飞很不高兴地说:“老板,我跟了你这么久,我确实从你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但是现在,我真的受不了了!”
臧远茹忍不住哭了起来。
臧家梁竟然把手指向她的鼻梁,咆哮道:“你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一直冷眼旁观的臧家栋,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喊道:“我真是忍无可忍了,远茹是我女儿,是我生我养的,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和她这样说话!”
臧远茹连忙劝父亲:“爸,你不要这样,我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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