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台阶，只有四阶半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其余的尽数被黑暗吞噬。
姬岚蹙眉，脚下就要踩下，却被凤幽夜拦住了：“麟羽。”
随着那淡淡两个字，黑衣劲装的男人亦是严肃点了点头，率先一步进去，身影很快湮没在了黑暗中。
紧接着“呼”地一声，火折子亮起，稍稍照亮了下方的甬道，依旧是不见尽头的台阶。
“小姐，属下殿后，还请小姐先走。”红月亦郑重道。
“来吧，岚儿。”姬岚看着先她一步进去向她笑得一脸轻佻伸出手的男人，唇角冷勾了勾：“夜陵机关重重极其凶险，那些神秘人知道我们知晓这个入口定会有所防备，与其将心思放在姬岚身上，殿下不如好生注意着自己的小命。”
凤幽夜眉梢一挑，深深看了她一眼，亦点了点头，将手收了回来：“岚儿说得极是。”
麟羽的声音亦在此时传来：“进来之后按住身后突出的石球，开口的机关自会关闭。”
红月眼神闪了闪，抿唇不语，手上却是照做，佛像归位后，少了外界的光源，黑暗一下子变得愈发压抑了些。
于是，麟羽打头，身后事步履悠然的凤幽夜，姬岚紧随其后，红月则走在最后面。狭窄的甬道两侧皆有墙壁，但走了约半柱香时间，那石壁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侧毫无依靠的台阶，石阶做工粗陋，宽度仅限一双足站立，悬空而建，身侧则是漆黑不知何处的空间，仿佛足以将人吞噬的可怕深渊。
“有趣。”凤幽夜脚步一顿，颇有兴致地蹲下身拿过火折子照亮石梯一侧，因着对方停下，姬岚亦是停下脚步，循着那光源望去。
台阶之下，确实是悬空的，石块与石块之间光滑的表面紧紧嵌在一起，竟能让石梯承受如此多人的重量而不至于断裂。
凤幽夜又将手中火折子往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照了照，光线却被黑暗吞噬。
“原来如此。”凤幽夜似是看出了什么，自言自语般，有些无趣地将手收了回来，四人继续顺着往下走，又是近两柱香的时间，竟来到了一个稍宽敞的平台之上。
“上次属下便是在这里救回孙少爷的。”麟羽道。
凤幽夜挑眉，将手中火折子举高了些，眼前的景象却令众人皆不同程度地露出了错愕的神情来。
眼前的平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木箱皆被打开，空空如也，木箱上积满灰尘，似是许久未曾用过。但真正吸引了众人注意的，却是那木箱两侧不小一堆白森森的骨头。
“这是？”红月神色一僵。
凤幽夜走近了些，唇畔玩味莞尔：“人骨。”
“怎么会这么多？”红月震惊。
她自然认得那是人的手臂，与其他兽类不同，形状非常特别，极其容易鉴别。但是如此多的手骨堆在一起，即使每人的一双手骨皆在，眼前至少也有上百对！
凤幽夜不语，眸光淡淡扫过那些空空如也的箱子，挑眉回身看向姬岚，却见对方目光如常，显然如他一般已经大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这次有了火光，可以清晰看见在平台后方便是一个漆黑的甬道，隐隐有种阴寒的风从里面向外吹来。
“爷……”麟羽立在原地，眉宇间有询问的意思。
姬岚淡淡道：“那些人既然知道夜陵，也提前进来过，说不定你想要找的东西早就被对方拿走了。你执意要进？”凡是知道夜陵存在的人无不知道“鬼兵符”的传说，有军队，便可以征服，这是比九五之尊更加恐怖与实在的权力，她这样说未尝没有道理。
凤幽夜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唇畔笑意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未必。”
思及这男人素来有底牌，姬岚抿了抿唇，看向麟羽：“那出发吧。”
麟羽看了凤幽夜一眼似是在确认他的意思，后者眸光深沉以眼神默认。
“属下先进去确认情况。”
姬岚抿着唇，面无表情绕过凤幽夜，跟着麟羽一道走了进去，
麟羽身体刚刚探入，只觉得头顶一阵诡异的阴风袭来，他极敏锐一闪，心中却有些错愕，暗器？不对，也不是人！但是没有任何气息！
纵使夜视能力极佳，但在这一片漆黑中却无太大作用。她忙举高火折子，那火微妙闪了闪，光芒竟迅速微弱下去。
仿佛又极阴森的呼吸细细从高处喷在他颈部的皮肤处，泛起一阵细细的疙瘩。他当即感觉到有某种阴冷的视线，下一刻便以内力丢出一枚石子，有打中的感觉，却没有任何动静。甬道尽头阴风阵阵，仿佛带着某种蠢蠢欲动的寒意，令人头皮发麻。
心中微凛，麟羽正惊疑不定，却听见身后姬岚喊道：“都蹲下行走！越低越好！”
刚一只脚踏入的凤幽夜当即一顿，继而听话地矮下了身子。
直到四人全部进来，微弱的火折子方才将甬道两侧墙壁上的骇人东西给照了个分明。
“爷……”麟羽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墙上的东西，是被嵌进墙中的数具尸体，只是这些尸体瞠目欲裂，脸色青白，表情无比凄惨，似是含怨深重而不得发，经过这么久竟然没有腐烂，反而朝他们张牙舞爪，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们生吞活剥。
“是活尸。”姬岚冷静的嗓音从前方传来，“前朝炼丹术、巫蛊术盛行，宫中秘传有人以活人试丹试蛊，最终有人变成尸体后，却又在夜晚诈尸，于宫中暗处蛰伏，袭击宫人，死者皆死相惨烈，仿佛被野兽生生咬断脖子。”
说着，她将手中火折子举高了些，果然看见他们侧前方的一具活尸怀中死死扣着另一具尸体，那尸体已经腐烂，但依稀能看见他手掌背面凤凰盘龙的刺青。
不难猜测，该是那些神秘人擅自闯入后不辨情况，被活尸袭击，便有人折在了此处。
“那这些人，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将这种东西嵌在墙里的人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阴毒，就连这种诡异的玩意儿都可以毫不在意地利用，心智该是如何疯魔。
“自然是死了。”
麟羽道：“这般设计虽令人意外，但每只活尸看守的位置极其受限。若是说如此程度便放心以其守门，未免太过轻率。”
“那不是让人进来的路。”姬岚开口之前，凤幽夜幽幽道：“那是装个样子，放里面的人出去的路。”
放里面的人出去？
红月脊背一寒，继而却想到了什么，错愕道：“殿下是指，这是修建夜陵的工匠为自己留的逃生路？”难怪，外面的石阶如此粗陋狭窄，想必也是偷偷赶工完成的。夜陵里天才地宝，金银神物，无所不有，几乎囊括了大炎所有的财产，修建这庞然大物的人，按照夜帝萧琰残暴多疑的性子，自然不会留下一条活口。
如此顺着想下去，那外面的白骨和空空如也的木箱……
“莫非是这些工匠的手段被夜帝发现，后者斩断了他们的双手堆在了外面那方平台之上以示惩戒？”
姬岚眯眸，那时她虽小，但仍记得父皇的暴怒。她追着一颗球来到窗台下，正巧听见父皇对自己的心腹暗部如是命令。
“那些工匠不仅想要保命，甚至偷偷将夜陵中的一些金银珠宝装在木箱中运了出来，企图在逃亡之后带出夜陵自己享用。对于夜帝来说，不过是工匠，杀光换一批便是了。”
姬岚说罢，众人皆沉默。
“殿下似乎并不意外？”她挑眉。
幽暗光线下，映出凤幽夜含笑的面孔：“自古以来修建陵墓，工匠总有自己的打算，这条通道本王所得的遗图上并未标出，从一开始本王便大概猜出了它的用途。而那雕凿石梯的技艺，世间无双，只有一人可做成，”顿了顿，凤幽夜缓缓道：“北疆鬼才，左行之。”
听到那人名字，姬岚眼底闪过一道沉色：“居然是他。”
此人天赋异禀，却心智歪邪，传言九岁时便做出了举世无双的机关兽，将所在的村子，包括自己的家人，屠得半人不剩，无一处全尸。这让他一夜成名，通缉近十年，除了那些由他留下的一夜之间拔地而起巧夺天工的建筑外，甚至没有人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子。这让左行之成为最残酷神秘的通缉犯之一，却也无疑是千年难遇的鬼才。
传言他喜好挑战，秘密自荐给帝王修陵寝，醉心造出无人可盗之墓，更是在陵墓修建完成之后便鬼魅般消失无踪。
假如说夜陵也是他的手笔，那之后所遇机关之凶险非常，恐怕绝不好轻易对付。
沉下心思，姬岚抿唇道：“走吧，赶路要紧。”
这条甬道有些长，且多岔路，在麟羽的带领下，众人东绕西绕，走了近两柱香时间，却听见红月喊道：“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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