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吸了一口气，她才稳住了自己的声音：“十一郎，这就是原本的计划？毁掉大炎？”
“当然。”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盈盈笑意，不带一丝杂质：“只不过原本我打算自己慢慢来，但后来出现了一个文成公府的姬岚，我觉得此人大约可以利用，就一直叫人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但是后来我才发现，竟然是阿姐。”
说到这里，青年的笑声愈发轻快了几分：“阿姐，你是杀了原本的姬岚取而代之了么？”
“……”
胸肺中有些涩意，却远不及她的震惊，甚至在那么一个瞬间她有些迟疑，眼前这个人，真的的她的十一？
唇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姬岚状若不经意般开口：“恩，杀了，然后——”
在她话音出口的一个瞬间，只觉得眼前有一只手伸了出来，直接抚上她的脸颊。
十一郎的手指和前一世很不一样，干净白皙，修长，而且冰冷，令她忍不住微蹙了下眉。
“阿姐，”青年的表情有些疑惑，看上去单纯而无辜：“你的脸，不是人皮面具的效果，为什么？”
姬岚一怔，他不信任她！
敛眸，她冷冷看向他，一把拍掉了脸上的手：“没大没小，带上人皮面具很不安全，我直接，让自己的脸变成了她的样子，动完刀之后脸上伤痕明显，所以休养了三年方才看不出端倪。”
“原来如此，不愧是阿姐。”青年说着，笑眯眯将手收了回去。
也在那一瞬间，姬岚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来。
难怪他不在知道她是谁的时候便来相认——他根本不信任她！十一郎，他在怀疑她的目的，甚至根本不相信她和他有着一样的目的。
所以，他选择了躲在暗处利用她。
她是想要向封玄翊他们复仇不错，可却从未想过波及整个大炎！她逃出皇宫时，尚未遇到封玄翊，那时候她身上一无所有，便作为叫花子白日行乞，夜晚住在破庙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生活，而那些好不容易熬过了战乱和饥荒的百姓，不应该再经历那些！
如今的十一郎，无疑是危险的。
思及此处，姬岚微微敛眸，唇畔凝着温和的笑意，“十一，既然你活着，那我给你的凤鸣决呢？”
出乎意料地，青年耸耸肩，不以为意般淡淡道：“丢了，”顿了顿又说：“不过为了怀念，我选择用它来作为我重新归来的旗号，这个凤凰盘龙的徽纹，代表的是十一和阿姐你两个人！”
秀气的眉不着痕迹蹙了一下，唇畔却有笑意漾开，“十一，这三年来，辛苦你了。但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青年不语，只是淡淡看向她腰间的葫芦，姬岚一凛，当即了然，果然紧接着便听十一郎道：“其实我北上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赢风堂那里留的是我的影卫，易容成我的样子混淆视听，而我则来王都寻一些东西。那日在八宝斋，我就在和阿姐同一层的厢房里，闻见了阿姐酿的酒。”
后面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相信姬岚已经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后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竟然那么早……
而且赢风堂的势力不是什么简单的暴发户势力，在接触百里云贺之前，她有让墨月他们调查过，此组织里的人员已经渗透到江南的各个关壳处，就连京城里据说也有他们的人，而且在黑暗中蛰伏着，从明面上根本看不出一丝痕迹！
十一郎，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藏在袖子里的十指稍稍收紧又松开，少女眸底那抹浸着寒意的冷光却和笑意一般从未消散而去，她摸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方才不紧不慢道：“十一，告诉你接下来的计划。”
“接下来啊……”
……
直到姬岚从房间里出来才发现已经日落西山，虽然已经是晚春，但晚风一吹却依旧有些发冷，令原本就好似浑身血液皆凝固的她稍稍打了个寒颤。
百里云贺跟着她从房间里出来，只见面目温润的青年捞过自己那件华贵的白色锦袍，动作温柔地将其披在了少女纤细的肩头。
“阿姐，我让我的人送你。”
姬岚唇间笑意半勾：“不了，有些过于招摇，毕竟我们两之间的联系，暂时还是在暗处才好。记得，若是又人问起，就透出口风，说赢风堂将和文成镖局在近日展开合作。”
青年点点头，顺从道：“十一知道。”
姬岚经过灌木丛的时候只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有一个男人压着声音骂道：“他娘的别推老子，老子要被你们推出去了！”
另一个声音带着某种看热闹般的急切，亦是十分兴奋：“别说话！嘘！让开点老子看不到了！”
“……”姬岚只觉得额角抽了抽，唇角的笑有些嘲意，看来不过了几天，她和百里云贺之间的“艳闻”恐怕又要不胫而走了。
这些人，都没长脑子么？他们从哪里看出自己跟他们家当家的有哪怕半点暧昧的？
纤细的身影施施然走远，一直到完全消失在夜幕里，一直立在房门口芝兰玉树般的青年方才回房关上了门，神色淡漠地从襟口暗层里掏出一块猩红的玉衡来，那玉衡在幽暗的光线中仿佛又血液在上面流淌，闪烁着妖异的色泽，倘若细看，只见那玉衡上赫然是凤凰盘龙的纹样。
青年静静盯着掌心的玉衡，然后，动作缓慢地，将玉衡放置在唇畔，浅浅吻了下去，冰凉的唇触到更加冰冷的玉衡，青年眸底腾起某种幽深且诡异的情绪，漆黑一片。
“阿姐，”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回响起青年温和低沉的嗓音，只是因为温柔到极致而给人极端为何的怪异感：“阿姐，十一这次，绝不会再弄丢你。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
今夜又逢夜市，王都里十分热闹，火光染亮了半边漆黑的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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