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含笑，虽然心知眼前欲唱哪出，却还是神色浅淡：“诸位掌门有何事如此着急，竟一早便来厢房门口寻人？”
被这么一说，众掌门似是也想起了今日早上发生的事情，面面相觑，李帮主有些尴尬地笑道：“这不是和几位掌门好不容易说定了事情，心下着急，怕凤公，凤小姐一早也随令师父走了。”
姬岚挑眉，淡淡说了个“哦？”字，那不紧不慢的模样令众人心中皆有些把不准。
“凤小姐，实不相瞒，”李帮主看了眼周围人撺掇自己的眼神，笑得颇有些无奈：“您的身份，草民等人都已经知晓，草民眼拙，竟不知鸾和郡主特意微服而来是为了何事？”
姬岚淡淡看向李帮主，老人家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眼底却有些犹疑不定，她故意顿了半晌方才开口：“你既然知道本郡主的身份，自然知道，本郡主背后是何人。你们做的那些事，现在瞒着还有用么？”
“陛、陛下……”闻言诸位掌门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那位也知道了？”
“陛下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这些闲事。本郡主只要一日没上报，你们做的那些事自然也就没人知道。”
“郡主！”李帮主“噗通”一跪，紧接着，各个从前还在她面前颇有傲气的掌门，已经一个个好像萝卜般乖乖跪在了地上，嘴里齐齐喊着：“草民参见郡主！”
“……”姬岚额角稍跳了跳，眼底闪过一丝略带嘲弄的笑意。
太久没有用过皇家身份，这个身份所代表的积威究竟有多好用，她竟是都忘了。
“各位掌门这是作甚，起来吧。你们的事情，给本郡主一个合理的解释，本郡主自会酌情考虑。”
少女说着，手中似是无意般把摩挲着茶杯缘，眼神也很平静，看似当真并没有将他们当年做的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众掌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接二连三长叹了口气，李帮主恭敬道：“还请郡主听老夫解释。”
“那是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了。夜帝荒淫桀骜，苛征厉税，时局动荡不安，这天下，竟是没有一处安稳的。就连王都，都未曾幸免。”
姬岚听着，知道李帮主并没有夸张，她刚刚逃出皇宫的那阵子，亲眼目睹了一个凋敝萧条的王都，后来跟从封玄翊左右，她又见到了一个满目疮痍的大炎。
一堵宫墙，好似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隔开，墙内朝歌夜弦，酒池肉林，墙外到处是空无一人的街道，破烂的酒招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这种情况在后期更甚，饿殍遍野，整个大炎被掏空，所有的财富都被运往夜陵。普通百姓哪里知道夜陵，他们只知道夜帝疯了，夜帝想要永生，却不顾他们的死活。那时候起来反抗的人很多，封玄翊不是最有名望的，亦不是最狠的，可他却是对夜帝死忠的大将军所唯一亏欠的战友之子。
凭着这一点，他成了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并且在最后成功撬开城墙铁桶般防御的人。
“那个时候，霓裳门并不是一个小门派，只是他们十分低调，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日子看上去过得十分拮据，但实际上，有消息说，整个天剑山庄现在所在的位置，有三成的地底是被掏空了，里面有酒有肉，但只有门主一家才知道该如何找到进去的入口。”说到这里，李帮主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
“试想，近十亩的山头，至少有三亩的底下囤积着丰厚的物资，而霓裳门一共才几十人，他们凭什么霸占着那么多的资源，所谓达则兼济天下，那时候江湖同门中，好几个门派的人已经走投无路上山当了土匪，可我们是正道人士，我们怎么能沦为匪类！”
“我们不是没有主动跟霓裳门沟通过，结果对方竟然闭门不见，却将物资赈济给灾民，在灾民中声望渐起。倘若再这样下去，武林盟主之位就……虽说历年武林大会是打擂比试，却从没让盟主之位落入小门小派中，否则我们有何颜面面对百多年前的先辈心血……是以出于无奈，我们才……”
说到这里，姬岚唇角略嘲弄地勾起，看向众人的目光清冷逼人：“所以你们派了剑啸楠前去，取得霓裳门门主的信任，然后从内部探得密道入口的情报。”
她轻轻放下手中茶盏，瓷杯碰在木桌上，发出了轻微的一声脆响，也仿佛敲在了在场各位掌门的心头。
“为了夺得物资，掩盖消息，你们屠尽霓裳门满门，真是高风亮节，比沦为山匪的‘同道中人’要高尚太多。”
众帮主原本就心中踌躇不定，如今被姬岚这样一说，脸色更是一个个清白交加难看得紧。
武林大会？江湖儿女好血性，潇洒落拓载酒行，那都是痴人说梦。
江湖从来都只是另一个朝堂，政治手腕，阴谋诡谲，而且没有了真正权威的震慑，这里的斗争只会更加野蛮且肆虐。
剑峰闻言，冷毅的面孔尽是错愕。
视线在浅笑的少女和额角挂着细汗的各派掌门之间来回巡视了片刻，他脸色也凝重了几分，耳边不知为何就响起了凤幽夜昨夜同他说的那句话。
他说，“这江湖，是泥淖，吃人的。”
虽然他被如此警告过两次，可却万万想不到，真相竟残酷如斯！父亲的仇，一时之间，他竟觉得不知该恨谁。
似是察觉到剑峰的情绪，姬岚眸光淡淡落在了他身上，似是带着笑意，却反而显得愈发阴沉：“少庄主，你就没想过，天剑山庄的念头屈指可数，何以后山石室里会有那么多各门各派，甚至是魑魅门已经失传的秘籍？”
“你是说……”剑峰眉梢狠狠跳了一下，俊脸一下子就绷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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