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快哪里快得过她？她反手射出去的暗器利落解决掉一只时，另一只见同伴死了，突然凄厉叫了声，朝原本惊惶而逃的反方向跑去。当时她心头只觉得有异却没来得及多想，直到两只都咽了气，她才察觉，虽然被风雪掩盖，但周围确实还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然后，在和第二只兔子跑开的相反方向，她发现了一个极深的洞穴，应该是兔窝，盖在厚厚的雪下，它们应该就是从这里钻出来啃雪下的草根的。
凭着敏锐的五感，她能听见洞穴里的声音，有些意外。
兔子在冬季发情率极低，因为生出来的幼仔不容易保温，很不好存活。但没想到，听洞穴里松软的声响，恐怕幼崽还不止一只。
幼兔以母乳为食，她杀了它们的父母，它们该如何活下去？
秀气的眉微蹙，她面无表情地以内力震开周围的雪层，只见略微塌陷了的裸露土面上，毛茸茸的浅灰色尾巴一颤一颤露了出来，显然是太年幼又慌不择路，居然跑到了洞穴外面来。
她伸手，轻易就捏住了那软若无骨的小身子，小家伙显然冻坏了，漆黑的眼睛湿润润的，直发抖。
反正它们也活不了了，只要她用力……
小崽子已经痛苦，白牙都露了出来，黑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毛上结满了雪渣子。
她沉默着盯着手里的东西半晌，终于还是将手伸进洞里，然后松手，把它放了回去。
她又从周围抽来些干草将洞穴口厚厚塞上，再重新盖上雪层。
“它们的毛皮血腥味太重，会给你们引来不好的东西，我带走了。”
于是她又走远了些，在外面将内脏弄干净，方才返回了猎物。
她推开门，便看见床上的男人还是她离开时的姿势，听见推门的神情，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错愕。
然后，好像之前那个暴躁的男人从未出现过一般，他忽的笑了。
她一言不发地关好门，将剩下的兔肉仔细包好放到柜子里，经过方才的事情，她有些懒得去揣测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究竟想如何。
“你出去打猎的？”
她没想到他还会主动开口，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他眼睛看不见，轻轻“嗯”了一声。
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再也不回来了。”
她一怔，看着他脸上淡然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了些许古怪的异样感。
垂眸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床上的男人闻言也是一阵沉默，半晌才笑起来：“猎的什么？”
“你怎么知道……”
“血腥味……”
她怔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会对血的味道如此敏感。
“没有火，你是怎么……”他声音突然一顿，失笑道：“不会吧，你直接……”
“还有别的选择么。”
“……”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方才为何强制塞他肉的事情，似乎也可以和解了。至少，他吃的还是熟的。
她默默坐回床边，安静了许久，直到他半开玩笑地重新开口：“至少应该撒把香料，哪怕葱姜，好歹去了兴味容易下咽些。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茹毛饮血，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让人一眼难尽的女人。”
她抿唇，外面是沙沙的雪声隐隐压着狂风呼啸，声音很浅也很淡，话里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加了那种东西才无法下咽……”
他似是愣了一下，旋即好笑：“你不吃葱姜？”那语气里有点嘲笑的意味。
“……”
“无妨，我喜欢，以后帮我加双份。”
“……”这个少爷，是以为他们现在在哪里……
“怎么，情绪不高，还在生我的气？”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觉得手里似乎还有血的味道，恍惚间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声凄厉的惨叫……
又默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她还是将方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说给了他听，当然，省略了她将洞穴口覆上干草和雪层的事情。
男人沉默着听她说完，就在她以为他根本不打算发表任何评价的时候，突然听见他认真问道：“那两只兔子的皮毛你带回来了？”
她“恩”了声。
“拿来我摸一下。”
这个吩咐让她眉头蹙了一下，但还是慢吞吞地将虽然已经用雪清理过但还是带着血腥味的两张兔皮递了过去。
男人有着伤口的大掌缓缓摸过软滑的兔毛，夸奖道：“很暖和，可以用来给我做手套。”
“……”她脸色一白，伸手就想将东西拿回来，谁知却听他慢悠悠笑着补充了一句：“这样一来，我就跟你是共犯了……”
……
这些片段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姬岚脑中闪过了，上一次，还是在王都，凤幽夜随口说出那句不要葱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哪怕自己假装无意地吃掉了他的那碗馄饨都无法撼动这个男人的笃定。
他觉得，她就是颜醉雪。
“凤幽夜，”她开口，认真看向他：“我不是她。”
“无论你有多恨，我都不是她。”
他微微挑眉，神色意外：“你说谁？”
“……”
“怪了，我要恨谁？”
他好整以暇看着她，眼底有着一丝笑意，可他越是这样，姬岚越发觉得隐约不安。
倘若真的要概括凤幽夜其人，四个字足以：
睚眦必报。
她额心有些疼，伸手揉了揉，却又冰凉的触感覆上她的手背，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甚至这男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干脆也就收回手随了他，顺势张嘴将他递过来的一勺粥咽了下去：“溧阳不是问题，麻烦的是廊州。”
廊州，靠近大炎边境，那里不仅是大炎与霍真的交界，也是和北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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