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早朝已经接近尾声。
他从龙椅上起身,匆匆的便赶往了长春宫。
长春宫内已经是一片的狼藉。火势虽然被扑灭了,但那浓浓的白烟却依旧滚滚的顺着北风飘荡着。
简昭容站立在风口处,那浓烟袭来,呛得喉咙干哑难受,她“咳咳”的剧烈咳嗽起来。
红绡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脸上满是担忧的道:“这里烟雾太大,皇后娘娘还是移步到长春宫外头去吧。”
简昭容摇了摇头,捏着帕子的手放下,垂立在身侧。她抬眸望着了眼前的满地狼藉。原本华丽雄伟的宫殿此刻已经成了残垣断壁,有焦黑的断木横隔在眼前,简昭容的心里掠过一道儿的酸楚。
白音刚刚所说的离开原来便是这样的轰轰烈烈吗?她是绝望到了极致,心里苦楚到了极致吧?所以才会这般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火烧了整个长春宫?
简昭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那满眼的焦黑在微弱的晨光下发着刺人的光芒。简昭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有泪水,轻轻的顺着脸颊滚落,简昭容心里怆然不已。白音的一世深情竟是落得了如此的下场!她不知她对她该是同情,还是怜悯……
乾帝的声音沉沉的在身后响起,他道:“丽妃没有救出来吗?”
简昭容抬手使劲的擦了擦眼睛,转身,她望向乾帝的眸中带着一抹冰雪般的凉意:“丽妃心死,又如何可能让人救她出来呢?”她话中微微的带了一丝儿的指责与埋怨。
乾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目光从简昭容脸上掠过,他抬眼望着了眼前的场景,心里不悦至极:“依着皇后的意思,这场大火莫非是丽妃自个儿放的?”
简昭容的心“咯噔”一声,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在掠过身旁宫人的时候,她咽了回去。紧咬唇一下,她道:“起火原因如何还在查询中,不过丽妃和她身边伺候的琵琶怕是都葬身在火海当中了。”
话音刚落,小喜子便一脸沉重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太监,抬了两个人。那两人已经完全被大火烧焦了,分不出来面目如何。不过,根据两人身上被烧的残缺不全的衣物,可以证明两人正是丽妃和琵琶无疑。
看着两人如此凄惨模样,简昭容含泪踉跄了两步,抬手,她紧紧的捂着了唇。
小喜子行了一礼道:“皇上,皇后娘娘,丽妃娘娘已经殁了。”
乾帝看着那焦黑的尸体,一脸的厌恶:“没了就没了吧。只是如此模样,实在也不配与朕到一块儿了。”他抬头望向了一旁的林泉道:“把尸体直接送到驿馆去吧。南诏国的使臣应当也在那儿了。”
简昭容原本就悲伤至极的心在听到乾帝的话语之时,更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她紧紧的抓着红绡的手,稳着摇摇欲坠的身形,望向乾帝,问道:“皇上,丽妃生前对您情深多日,您便一定要这般无情对待于她吗?”
乾帝抬眸冷冷的望了她一眼,道:“非是朕无情,而是她不愿意陪朕。否则,她也不会一声救命也没喊的任由大火把她烧成了这幅模样。朕虽然不是以貌取人之流,但到底也是这北魏的皇帝,又如何能让这么一个面目尽毁的人陪伴身侧?”他顿了顿,眸子定定的望着了简昭容道:“生前不行,身后更是不行。朕身旁陪着的必得是颜面完全之人。”他说完,转身就走。
初升的太阳照耀在他的身上,落下长长的影子。简昭容怔怔的望着他决然离开的身影,心头的悲怆苍凉感越发严重了起来。
“生不有情,死不同穴!皇上,您还真是好狠的心!”简昭容大声的喊了一句,“您这般对待于丽妃,就不怕伤了南诏国皇上的颜面,对我北魏有所不利吗?”
乾帝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他偏头望着了身旁的林泉道:“送白音去驿馆的时候,把那几封书信也带上。让南诏国的使臣们也看看,是朕不给他们皇上留颜面,还是他自个不要颜面的!”他的声音有些大,随着风声,呼呼的传到了简昭容的耳中。
简昭容的身形剧烈的一颤,她抓着红绡的手也猛地攥了一下。双眸死死的望着乾帝的背影,她的心带了极度的惶然。
乾帝这话,是对林泉说的,然而,简昭容却觉得更像是说给她听的!恩爱一场,终究,乾帝还是这般怀疑于她!
触目的疮痍提醒着她乾帝的绝情与狠心,简昭容这一刻,突然觉得以往的一切仿若是她的惊梦一场一般。他的这份怀疑,彻底的让她本来就绝望到心凉的心仿若置身在了冰天雪地的冰窖中一般,冰冷的再也没了任何的温度。
简昭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珅宁宫的,只是在她回到珅宁宫不久,绿蕊便带消息回来了,说是白音已经被转交到了南诏国使臣的手中。
简昭容听着绿蕊的禀告,缓缓抬起了头:“他们如何说?”
绿蕊惴惴不安的看了简昭容一眼,随即回道:“原本听说,南诏国的使臣还想要为丽妃讨回一个公道的,可后来听到林泉公公的话,又看了那几封信,那些个使臣倒是什么都没说了。只吩咐把丽妃装了棺,即刻启程回了南诏了。”
简昭容面上浮现一抹凄然的笑意来,伸手,她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如此这般,白音死后也不算是魂魄无依了,也好。”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沉默着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她又问道:“可是查出来皇上是怎么把那些信拿到手中的,又如何会这般一点情面都不留的把白音送回了南诏呢?”
红绡挑帘从外头走了进来,搓了搓手,回道:“奴婢已经着人打听过了。说是现如今的南诏国内部似乎有些不太平静,是而,皇上根本不曾把南诏放在心上。林泉公公也说,皇帝似乎是与安妃说过什么话,说是要联合西蜀,一起发兵南诏的。”
简昭容听得冷笑不已:“如此说来,皇上还是听着安妃的话了。”她拢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攥了一下,道:“西蜀国毗邻北魏与南诏,皇上倒也不怕西蜀国是在故意挑拨,好让北魏出兵南诏,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的么?”
红绡没敢应声,只是在简昭容说完之后,又道:“至于那信封的事情,奴婢也让人查了,其中只有一封是真的,其他的是安妃从中做了手脚。说是西蜀国的人混进了南诏国皇宫,并趁机在那信封上加盖了玉玺。”
简昭容听得眉心一跳,她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然的望着了红绡道:“可都查清楚了?那信封的事情真是安妃搞得鬼?”若真是那样的话,岂非证明刚才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西蜀国送安妃入了北魏皇宫,其目的真是为了迷惑乾帝,怂恿乾帝?然后好让北魏与南诏两虎相争,他则从中得利?
如此的把两个大国玩弄于股掌之间,西蜀国国君与安妃当真有这样的本事?
简昭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觉得心惊不安。她觉得,作为北魏的皇后,她应该要劝谏皇帝的,然而,皇上会听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在简昭容三番两次的劝谏下,乾帝火大的道:“西蜀国乃是北魏的麾下败将,又如何可能会生出这种害我北魏的心思来?到底,安灵儿也是他最疼爱的公主,他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断然不可能!”乾帝说的异常笃定。
简昭容不解他这种自信从何而来,只是道:“八公主朝阳也是皇上曾经看重的公主,可若真有一天,北魏与南诏国开战,皇上难道还会把八公主放在心上吗?”一个公主与扩大国土相比起来,显然,在他们为帝王者看来,后者的分量要更重要一些。
乾帝沉默着没有言语,良久,他定定的望着了简昭容,道:“西蜀国与南诏国的情况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西蜀国国力稍弱,且送安灵儿过来之时,便和朕签订了和平条约。而南诏则不一样,南诏国力强盛,且白亓又是个有野心的。现在便敢生出了凯觎我北魏的心思,日后等得内忧除去,还不知要如何对待我北魏呢!”
简昭容听他这么说,蹙眉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不想乾帝却是直接摆了摆手,道:“皇后无需再多说。朕所做所行俱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顿了顿,他见简昭容还未离开,拧眉又道:“还是皇后心中其实是另有希望的?希望那白亓吞并了我北魏?”这话简直说的诛心了!
简昭容慌忙跪地:“臣妾是北魏的后,又如何可能会生出这种心思来呢?”话到此,简昭容亦是无法再劝下去,只得悻悻然的离开了御书房。
心里百转千回之后,简昭容决定先从安妃身上下手。然而,不等她想出什么好方法来,安妃倒是先提出了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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