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该把阿秃儿宾天之后,蒙力克不敢耽搁,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处境,要求他分秒必争,将少主铁木真速速迎回部落。
蒙力克快马加鞭,昼夜兼程,很快来到了翁吉剌惕部德薛禅家的领地。蒙力克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天生机敏,加上后天训练,使他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更加冷静,蒙力克意识到:“此时千万不能让德薛禅知道我的主人已经罹难,否则以德薛禅的聪明才智,我恐怕带不回少主铁木真,还会害了他,甚至会导致部落成为翁吉剌惕部的傀儡。如果这样,我怎么对得起我的主人?”
蒙力克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平静下自己的心情,不断告诫自己:“事关重大,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他要做到不动声色,不能露出赶路的疲惫。同时,要编出一套可以骗过德薛禅的说辞。片刻之后,德薛禅的仆人出来,告知蒙力克可以进去了,蒙力克长吸一口气,这才走进营帐。
帐内,德薛禅正与人聊天,谈笑风生,见一少年进来,问道:“你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蒙力克平静地说道:“德薛禅老爷,我的主人也速该把阿秃儿命我给您带好。他说之前在这里很开心,您热情的招待他铭记于心,和您的聊天让我的主人受益匪浅。”
德薛禅笑道:“那是应该的,会客的礼节怎么可以疏忽呢!更何况我们已经是儿女亲家了,这么说不是见外了嘛。”
蒙力克见对方并没有产生怀疑,接着说:“我的主人也速该把阿秃儿命我来询问少主铁木真的情况。他把铁木真寄养在德薛禅老爷家,已生活一阵,是不是添了不少的麻烦?”
“哪里,怎么会呢!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我敢肯定将来铁木真定有一番大作为,一点都不麻烦,我也希望他们小夫妻俩能够尽早地适应。”德薛禅的回话令蒙力克心里有了底。
“如果是这样,我想我的主人也会放心了。不过我的主人也速该把阿秃儿还有一事相求,当时他将铁木真留在此处,并未与诃额仑夫人商量,夫人思念儿子,心情很悲痛,希望德薛禅老爷可以允许他们母子相见。”蒙力克动情地说道。
德薛禅心中思虑再三,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也不便阻拦,便对蒙力克说:“母亲与儿子本就一心,我强迫他们分开,也过意不去。思念是常理,我也能够体会这种感情,所以才把女儿和铁木真暂时留在身边。你可以带铁木真回去,见过他母亲之后,再回来就是了。如果这点小要求我都不能满足,也就太没有肚量了。”
蒙力克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拜谢过德薛禅之后,领着铁木真匆匆地走了。
铁木真心中疑惑,问道:“蒙力克,你是我父亲的贴身随从,他轻易不会派你前来。我母亲也不是脆弱之人,即使思念我,也不会急于一时。你定然有别的事情瞒着我,究竟是什么事?”
蒙力克不再隐瞒,对铁木真说:“少主人,你的父亲也速该把阿秃儿中了塔塔儿人的诡计,被下了毒,已经罹难了。他怕家庭受到冲击,部落出现动乱,临终前要我立刻把你接回去,继承他的位置,主持部落的大局。”
铁木真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这才过去不久,自己与父亲就天人两隔了。铁木真望着蔚蓝的天空,飘浮的云彩,仿佛是父亲的笑脸。他想质问长生天为何不保佑父亲,为何他的家庭要接受这样残忍的现实?为何……但铁木真知道自己没有悲痛的时间,要以大局为重,赶快回到部落。
被弃的孤儿寡母
也速该把阿秃儿去世之前,靠着自己卓越的军事能力,吸引了很多部落来投靠自己,实力已不容小觑。在投靠自己的部落中,就有自己的同族——同属于孛儿只斤氏的泰亦赤兀惕部。
也速该把阿秃儿在世的时候,泰赤亦兀惕部表面上拥戴他,但是暗地里嫉恨他;当也速该把阿秃儿突遭变故后,多年的仇恨就暴露了出来,泰赤亦兀惕部的两个首领,即俺巴孩汗的孙子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和他的兄弟忽里勒把阿秃儿开始蠢蠢欲动。
铁木真与蒙力克星夜兼程赶回了部落。母亲诃额仑正主持父亲也速该把阿秃儿的丧事,见铁木真归来,便交给他来主持。诃额仑夫人稳住了大局,使得丧礼能够正常举行,部落没有出现大的动荡。但是暗流涌动,部落联盟已经出现了松动、瓦解的征兆。
时光荏苒,很快便过了一年。到了春祭的时候,部众在俺巴孩汗留下的两个妃子——斡儿伯和莎合台——的带领下,载满祭品,前往祭祖之地进行祭祖。
这一切却没有告知诃额仑,当诃额仑赶到祭祖地时,仪式已经结束,部众已经将祭品分食完毕。诃额仑本就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她怎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刚去世一年,便被族人排斥,连祭祖仪式都不告知参加?
诃额仑气势汹汹地来到二妃面前,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告知我参加仪式?我的丈夫也速该把阿秃儿是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但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等到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儿子们长大了,就不怕他们的怒火把你们吞噬吗!祭祖仪式不告知我们也就罢了,连祭品也不分给我们,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草原上的生存准则就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当一个部落的首领强大时,可以一呼百应,聚集起很多追随者,但是当强者倒下,继承人年幼,威望便不复存在。
斡儿伯和莎合台二妃,听到这一番威胁性的话后,先是一愣,但马上就恢复了不屑的神情。“我们凭什么要通知你来参加祭祖仪式?祭品为什么必须分给你们?我们没有这样的责任,更何况你们是什么重要的人?你们想分祭品,自己回去准备,自己分给自己不就行了。”二妃这一番歹毒的言语憋得诃额仑无言以对。
诃额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她本以为借着也速该把阿秃儿的余威,还能够勉强维系部落的稳定,但实际上情势早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斡儿伯和莎合台二妃开始盘算,“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没有必要再将就下去了,我们带着部落离开这里,让他们母子自己当首领去吧,自生自灭与我们无关。”
二人找到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和忽里勒把阿秃儿,四人一拍即合,黑暗渐渐笼罩了诃额仑和她的孩子们。
母亲是个“女强人”
诃额仑在喊叫中惊醒,察剌合老人在帐外喊道:“诃额仑夫人,不好了!部落的好多人都走了,所有的牲口也都被泰亦赤兀惕人给带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诃额仑想过最坏的结果,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绝,真的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在草原上,一个女人带着六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无依无靠,这基本上就意味着放逐,意味着死亡。察剌合老人叫醒了诃额仑之后,想起自己的主人也速该把阿秃儿生前的风采,保护的却是一群忘恩负义之徒,气愤不过,自己向着叛逃的部落追去。
诃额仑震惊之余,赶忙召集亲随,自己跨上战马,前去支援察剌合老人。
察剌合老人追上了正在迁移的部落,遇到了部落长老脱朵颜·吉儿帖,察剌合老人劝他回去,诃额仑夫人需要他的帮助,不要跟泰亦赤兀惕部一起迁走。脱朵颜·吉儿帖用蒙古谚语回答了他:“深水已涸矣,明石已碎矣。”(大意就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会再犹豫,你怎么说都不会动摇的。)
察剌合老人苦口婆心的劝阻毫无作用,泰亦赤兀惕人不但毫不理会,反而恶言相向。察剌合老人怒向胆边生,冲着人群大骂:“你们已经忘了首领也速该把阿秃儿了吗!要是没有他,你们早就已经被其他部落赶尽杀绝了!如今你们却舍弃了他的家族,恩将仇报,长生天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时候诃额仑带着亲随赶到了,叛逃的部众恍惚间以为见到了也速该把阿秃儿的身影,顿时骚动起来,不知如何是好。“你们都是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子民,为什么要离他而去?难道你们忘了他的恩情了吗?”诃额仑的声音穿透了人群,直抵人的心底。
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很快平息了骚动,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名号已经不再有效果,在现实面前,为了生存只有选择强者。诃额仑无奈,列开阵势,与泰亦赤兀惕人厮杀起来。
诃额仑带来的亲随,为了首领的荣誉个个奋勇杀敌,但是实力悬殊,伤亡惨重。察剌合老人在战斗中,被泰亦赤兀惕人的箭射中,负了重伤。
回到营帐,铁木真跑来看望察剌合老人,询问情况。被伤痛折磨的察剌合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铁木真看到察剌合老人的伤,再想象自己父亲临终时的模样,大哭着跑了出去。察剌合老人望着铁木真的背影,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少主人,部落的未来就靠你了,部落的复兴只有你可以完成!我和你的父亲会保佑你的!长生天也会保佑你的!”随后,察剌合老人便咽了气。
年少的铁木真虽然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但是察剌合老人就好似他的父亲一般,给了他很多帮助。如今亲眼看着察剌合老人死去,铁木真第一次感受到了草原的冷酷。泰亦赤兀惕部的叛逃,给年少的铁木真的内心打上了一个深深的烙印,让他意识到,只有强大才会得到尊重,只有强大才能够生存。
苦难是最好的学校
看着眼前的一切,诃额仑再也承受不住,失声痛哭,“也速该把阿秃儿,你怎么说去就去了,没想到你刚走,就有豺狼出现,来吞噬你的部落,放逐了我们母子!”顷刻间,大雨降下,这是长生天的回应吗?
诃额仑擦干了眼泪,在经历了被族人抛弃的打击之后,她并没有自暴自弃,并没有沉湎于悲痛无法自拔,诃额仑意识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现实的压迫感压得诃额仑喘不过气来,还有七个孩子要她抚养,即四个亲生儿子,铁木真、拙赤·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一个女儿帖木仑,还有也速该把阿秃儿的别妻生的两个儿子,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
面对危难重重的局面,诃额仑一个人已经无法将四分五裂的部落重新统一起来,她只能寄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长大之后为父报仇,重新振兴部落。从此,她带着孩子们和几名忠实的随从踏上了逃难之路。
草原上的危险无处不在,流浪的乞丐、散兵游勇、饥饿的野兽,孤儿寡母面对哪一个都难以招架。但是为了解决温饱,诃额仑不得不四处去寻找食物,采野果、挖野菜、捕鱼打猎,几乎所有可以吃的东西她都不放过。
诃额仑带着孩子们游荡在斡难河上游的草原和树林中,哪里有食物就迁向哪里。即便再艰苦,诃额仑也从没有想过放弃,她不断地灌输给孩子们一个信念,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复仇,不管怎样,都要活着。或许从这时起,铁木真就已经建立起强大的求生欲望。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渐渐成熟的铁木真领着弟弟们分担母亲的辛苦。他们到河边去捕鱼,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捕到很小的鱼,但是当诃额仑看到这些小鱼,心底还是有一丝欣慰。
铁木真每日与弟弟们练习打斗对战,累了就躺在草地上休息。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坚毅的表情,在落日的余晖下,更显得肃穆。
在铁木真的营地附近,住着札只剌惕部,这个札只剌惕部的祖先就是孛端察儿抢回来的妻子生下的第一个孩子的后代。在玩耍时,铁木真认识了这个部落中的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名叫扎木合。二人意气相投,互相赠送了礼物,结为安答,以后便时常一起打猎,一起练习弓箭,这段友谊给铁木真日后的崛起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抛弃了诃额仑母子的人们,在离开的时候,认为他们不可能生存,在恶劣的草原环境下,不是被杀,就是被饿死。然而事实是,诃额仑活下来了,她带着孩子们都活下来了,这是对生的渴望,对复仇的执念。
兄弟阋于墙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诃额仑逃过了外部的干扰,没想到却发生了一起家庭悲剧,让这个家族险些从内部解体。
铁木真和他的弟弟们接受的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教育,草原就是他们的师傅,优胜劣汰,强者生存已经融入了他们的骨髓。再加上从小就经历了众多的变故,世态炎凉他们感触得太多。
家庭的贫苦,缺少父母的关爱,被其他部落孤立,让铁木真和他的弟弟们在成长过程中,心灵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些许扭曲,强烈的嫉妒心和挫折感,使得兄弟之间最先产生了嫌隙。
因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铁木真和他的三个弟弟,与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兄弟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嫉妒、厌恶弥漫在空气当中,随时可能酿成恶果。
一日,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还有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兄弟在斡难河河边钓鱼。这时候拙赤·合撒儿钓到了一条非常漂亮的小鱼,小鱼通体呈金黄色,阳光照射下,光彩夺目。
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看到后,就跑去抢夺这条小鱼,铁木真赶忙去帮自己的弟弟拙赤·合撒儿。四人为了争夺这一条小鱼,围成一团,在对抗中,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渐渐占了上风,鱼被抢走了。
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眼见抢不过对方,便跑去向母亲诃额仑告状:“我们钓了一条金色小鱼,却被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抢了。”但是没想到母亲没有站在自己一方,反而对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百般袒护,训斥铁木真不懂得谦让,好的东西要和弟弟们分享,不要自己独占。
铁木真大吃一惊,问道:“母亲为何要袒护他们?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明明是他们要抢的!我们不服气。”
诃额仑严厉地对铁木真说:“兄弟之间为什么要争来夺去!现在我们处在什么环境中,你不知道吗!外部没有朋友相助,内部又自己闹矛盾,我们要怎么复仇?怎么振兴部落?自己不团结一致,只会成为待宰割的羔羊!你们想要死在泰亦赤兀惕人的手上吗!”
年少轻狂的铁木真并不认同母亲的说法,他觉得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就是恃强凌弱,而且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样做了。前不久,铁木真和弟弟拙赤·合撒儿打下过一只云雀,但是也被夺走了。
铁木真认为不能一直忍气吞声,任凭他们欺负,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如果什么都不做,长此以往,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生活。铁木真带着弟弟愤愤而去。
铁木真很快找到了机会,他发现别克帖儿一人独自看守着家里仅有的几匹马,漫不经心地坐在草地上。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一前一后,匍匐着向别克帖儿靠近。
别克帖儿看看天空,再看看悠闲地吃着草的马匹,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缓慢地向着他们的猎物爬行,当他们二人突然站起来,举着弓箭瞄准别克帖儿的时候,别克帖儿才发觉自己已经被前后包夹了。
眼见逃不出弓箭的射程,别克帖儿不住地乞求饶命:“母亲说过,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团结,我们的敌人是泰亦赤兀惕部,为了向他们复仇,我们不能分裂。你们为什么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啊!”
此时的铁木真根本听不进任何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别克帖儿无路可走,最后恳求道:“你们要杀就杀我一个人,不要伤害我的弟弟别勒古台。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否则我化成厉鬼也绝不会放过……”话未说完,铁木真和拙赤·合撒儿的箭就射了出来,一前一后,刺穿了别克帖儿的前胸和后背,别克帖儿应声倒地。
铁木真与拙赤·合撒儿回到帐篷,诃额仑见二人脸色阴森可怖,浑身散发着血腥的气息,意识到大事不妙,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诃额仑跑出去,一会儿抱着别克帖儿的尸体回到了帐篷,她的眼睛湿润了,对着铁木真说道:“你这个杀人凶手啊!铁木真,你出生的时候手握黑血,合撒儿你就是用猛犬的名字命名的……”
已经死了一个儿子,诃额仑不能让别勒古台再遭毒手,她告诫铁木真,这个弟弟你要好好爱护,决不能再干出这等事来。
也许是悔恨自己一时冲动,在以后的岁月中,铁木真对别勒古台格外关照,而别勒古台也跟随着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泰亦赤兀惕部的“除根行动”
母亲的教训并非危言耸听,泰亦赤兀惕部并没有忘记他们母子。
泰亦赤兀惕部的首领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担心诃额仑母子还活着,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总是自言自语:“他们应该已经死了吧,孤儿寡母在草原上怎么可能生存呢?但是万一他们还活着怎么办?小鸟翅膀硬了,能飞了;虎崽长大了,能独自猎食了;当初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可能已经长大了、强壮了……”
他意识到,担心没有意义,如果诃额仑和她的那些孩子还活着,就把他们全部杀掉,彻底浇灭他们复仇的希望。在探马带来确切的消息后,他一声令下,泰赤亦兀惕人纷纷披挂出征,向着诃额仑母子袭来。
诃额仑正在帐篷外挤羊奶,听到远处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她大惊失色,大喊着让孩子们向树林里跑。铁木真带着弟弟们跑进树林,随即在边上立起栅栏,别勒古台砍断树枝加固栅栏,拙赤·合撒儿躲在后面,他有着娴熟的箭术,与敌人对射毫不示弱。合赤温、帖木格和帖木仑年纪太小,就躲到了岩洞中。
双方交战,由于有树林的掩护,诃额仑一家尚能对抗一阵。泰亦赤兀惕人发现对方顽抗的决心,于是大声向树林喊道:“你们只要交出长子铁木真,我们就饶了你们,否则就会围困你们,直到把你们活活饿死。”
诃额仑听罢,赶忙对铁木真说:“我不会交出自己的儿子的,你快骑上这匹最快的马逃跑吧,他们不可能轻易地攻进来,我们还能抵挡。”
铁木真驾马飞快地跑出了树林,很快又钻入了斡难河上游的另一片树林。树林不适合骑兵作战,也不利于搜寻人的踪迹,铁木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敌人周旋。
泰亦赤兀惕人看到铁木真跑了出来,全部朝他追来。他们发现铁木真钻入了茂密的树林深处,不敢贸然进去抓人,就在外边设下埋伏,等待着铁木真饥饿难耐之后,自己跑出来。
铁木真也料想到敌人会在外面设伏,于是躲在树林中,靠着野果充饥,躲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时候,他实在难以忍受,觉得泰亦赤兀惕人不可能包围所有的出路,就想找一条路逃走。
铁木真一条路一条路地寻找,当他认定一条路可行,正准备驾马冲出去的时候,回头发现马背上的马鞍不见了。机敏的铁木真马上想到,这可能是长生天在警告他,如果他这时候出去,很可能被抓,于是在树林里又坚持了三天三夜。
人不能一直靠野果生存,铁木真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决心再尝试一次,他不想被饿死在树林里。这一次,当他快到树林边缘的时候,一块白色的大石块从山上滚了下来,堵住了他前进的道路。铁木真感到长生天再次向他传达了警告的信息,今天不能出去。
铁木真原路返回,靠着过人的毅力和坚定的信念,在树林中又忍受了三天三夜。但他终究是人类,这么多天除了野果,还是野果,没有吃任何别的食物,铁木真思前想后,与其饿死,不如冲出去试试看。
牵着马,握着锋利的腰刀,铁木真来到大石块的前面,砍开一条道路,向着树林的出口走去。
这时,突然从四面涌出了许多泰亦赤兀惕人,把铁木真层层包围,无奈之下,他只得束手就擒,被掳回了泰亦赤兀惕部。
铁木真越狱
铁木真被抓回了泰亦赤兀惕部,但奇怪的是塔尔忽台·乞邻勒秃黑并没有杀了铁木真,而是囚禁了起来。是因为对旧主的怜悯,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铁木真被戴上了沉重的枷锁,从一个帐篷转移到另一个帐篷,就这样日复一日,生活在严密的监视之下。泰亦赤兀惕人丝毫不敢懈怠,因为他们看管的是敌对氏族的首领,如果被他逃走,自己难逃惩罚。
但要长时间做好一件事情是很难的,铁木真还是寻觅到了逃跑的机会。这一日正当盛夏,酷暑难耐,泰亦赤兀惕人好像是打了胜仗,摆起了筵席。全部落的人都聚在一起,又吃又喝,又唱又跳,从白天一直狂欢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停歇的迹象。
铁木真也分到了一些食物,但他并没有被食物吸引,他时刻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就在这时候,他机敏地注意到,刚刚来接替看守任务的这个年轻人,年龄和身形都很稚嫩,他估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反应和力量,以他狩猎和打仗的经验,认定这个年轻人不是自己的对手。
趁着对方心不在焉,还在抱怨为什么这时候换自己看守,铁木真托起枷锁,朝着年轻人的后脑狠狠地砸去。这个年轻人前一秒还在张望外面,下一秒就觉得天旋地转,直接倒在了地上。
铁木真一步跨了出去,远处的火光显示泰亦赤兀惕人的狂欢还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跑出来一个人影。他边跑边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看到斡难河边的芦苇丛,他心生一计,跳进河中,躲到芦苇丛里,枷锁正好浮在水面上,使他能够呼吸。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响声,泰亦赤兀惕人吃饱喝足,一个个摇摇晃晃地正往自己的帐篷走,只听年轻人大喊:“不好了,铁木真逃跑了!”原来刚才这一击,因为枷锁的束缚,没有使上太大的力量,年轻人并没有死。
泰亦赤兀惕人听说铁木真越狱,酒都被吓醒了,拿起火把各处搜寻。
铁木真躲在芦苇丛中,仔细地听着动静。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他心说不好,这次要是被抓回去,可能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来人眼光锐利,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芦苇丛中的铁木真,奇怪的是这个人并没有大声地通知同伴,反而低下头,轻声地贴着铁木真的耳朵细语:“只因你天生的领袖气质、独特的个人魅力,泰亦赤兀惕兄弟定会加害于你,你不要动,就这样躲在这里,不要出声,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助铁木真呢?原来,他是泰亦赤兀惕部的附庸部落速勒都孙部的人,叫锁儿罕失剌,他对铁木真并没有什么仇恨,只不过因为自己的附庸身份才不得不来搜寻。
锁儿罕失剌说罢,转身往回走,路上碰到了泰亦赤兀惕人,锁儿罕失剌劝他们不用往前找了,自己刚刚搜寻过。
打发走了这一拨泰亦赤兀惕人,锁儿罕失剌走回来对铁木真说:“他们肯定会再回来,你现在先不要动,我想办法让他们明早再来。”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一会儿,另一拨泰亦赤兀惕人来到了这边。锁儿罕失剌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他平稳了一下情绪,对来人说:“你们现在应该去找自己还没有找过的地方,待明天天亮之后,再去搜寻晚上已经搜过的地方。再说了,他一个带着枷锁的孩子,能跑多远,你们明早再去追也肯定来得及。”
泰亦赤兀惕人互相看了看,觉得锁儿罕失剌言之在理,眼下这黑咕隆咚的确实不好找,就四散回去了。锁儿罕失剌确定四周不再有人,便跑回来对铁木真说:“我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让他们明早再来这里寻找,你快借此机会离开这里,去找你的母亲去吧。记住,如果碰到人,千万不要说见过我,一定要记住。”
救命的羊毛
铁木真在水中又躲了一阵,确认无人后,才上了岸,沿着斡难河往下游走去。
按照常理来说,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这时候就应该不顾一切地跑得越远越好,争取找到母亲和弟弟们。但是铁木真确实非同一般,他想到如果自己带着枷锁跑,怎么也不可能比马跑得快,即使是明天早上泰亦赤兀惕人才开始追,相信以他们的速度,自己也可能很快就被他们抓到,决不能出现这样的结果。
他转念一想,为何自己不利用一下这个好心人锁儿罕失剌呢?他既然肯放了自己,就一定不会报告泰亦赤兀惕人。而且他回想起自己在锁儿罕失剌家被看管的时候,是最轻松的,锁儿罕失剌的儿子沉白和赤老温在晚上还会帮他去掉枷锁,让他可以安心睡眠。铁木真他要是真心救我,一定还会帮助我的。
主意已定,铁木真顺着斡难河寻找锁儿罕失剌家,很快就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帐篷。
锁儿罕失剌刚刚救了铁木真,让他赶快离开这个地方,没想到这会儿他却出现在了自己的家门口。锁儿罕失剌绝对不想在这时候看到他,一旦被人发现自己窝藏敌首,那他一家都难逃一死。
锁儿罕失剌面带愠色,冷冷地问铁木真:“我已经告诉过你,离开这里,去寻找你的母亲,不要提见过我,为什么你竟跑到我的家里来?”
沉白和赤老温赶忙为铁木真开脱:“父亲,铁木真既然来到了咱们家,怎么能把他轰出去呢?这既显得我们不仁不义,也可能导致他被泰亦赤兀惕人抓到,那样一来我们不是照样逃脱不了干系了吗?”未等锁儿罕失剌回话,二人三下五除二就把枷锁给拆下来,扔到火堆里烧毁了,决不能留下痕迹。
锁儿罕失剌无奈地说:“就当是长生天的安排吧,让我再救你一次,如若成功,你能逃脱,若是失败,我们也逃脱不了窝藏罪。我家后面有一个装羊毛的车,你躲到里面去吧,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沉白和赤老温将铁木真带到车前,让他躲在羊毛下面,并嘱咐妹妹合答安照顾好他。
锁儿罕失剌这么安排是因为危险还远没有过去。泰亦赤兀惕人没有找到铁木真,认为一定是有人窝藏,否则不会追出去几十里也找不到人。于是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来到锁儿罕失剌家,翻箱倒柜,帐篷被掀了个底儿朝天,没有找到,又来到羊毛车旁边。
锁儿罕失剌知道自己是在赌博,而且赌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不成功便成仁。泰亦赤兀惕人正要动手翻羊毛,锁儿罕失剌对他们说:“这么热的天,人怎么可能躲在这里面呢?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躲在里面,也会被闷死的。”
泰亦赤兀惕人一听,觉得确实是这样,就不再翻羊毛车,转向了下一家。锁儿罕失剌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心脏差点跳出来。
躲过这一劫的锁儿罕失剌说什么也不敢再留铁木真了,牵来一匹白马给他当坐骑,又烤了一只羔羊,准备了几壶马奶,给他当作路上的干粮。一切准备妥当后,铁木真带着食物,骑着马向草原的尽头奔去,直到背影不再清晰,锁儿罕失剌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运的是,铁木真这一路非常顺利,没有碰到一个敌人,甚至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当他回到被抓走前的草场时,早已是人去楼空,母亲肯定不会在此处坐以待毙的。
铁木真顺着斡难河向下游找去,在豁儿出恢山附近找到了母亲和弟弟们。久别重逢,一家人相见甚欢。诃额仑抱着自己的儿子,亲吻着他,抚摸着他,这种重逢的喜悦常人无法理解,一家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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