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心-臧克家的《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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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得叫大车装个够,

    它横竖不说一句话,

    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

    它把头沉重的垂下。

    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

    它有泪只往心里咽,

    眼里飘来一道鞭影,

    它抬起头望望前面。

    这首诗写一匹拉大车的老马,一共两节,每节四行。

    “总得叫大车装个够,/它横竖不说一句话。”大车能装一千斤,如果只装八百,那两百斤不就亏了吗?要是跑上五趟,二五一十,不就等于白跑了一趟吗?如果装上一千二,那多值呀,跑五趟等于跑六趟。老马横竖不会说话,它从来也不叫唤:“哎呀,主人,您少装点儿吧,我实在受不了啦!”它不说话,重量可压在它的身上,系在车辕上的皮带越来越深地扣进它的肉里——它只是沉重地垂下它的脑袋。

    老马已经老成这样了,说不定一个趔趄,它就此站不起来了。这样的时刻总会到来的,不过早一点儿迟一点儿罢了,所以说“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可是谁也不同情它,谁也不怜惜它,它有眼泪也只好往自己的心里咽。忽然眼睛里飘过皮鞭的影子,它抬起脑袋望望前面:又得迈步了,拉着沉重的大车——那扣进它的肉里的压力。

    对一匹拉大车的老马,诗人怎么会给予这样深切的关注呢?咱们想一想就明白了,用牛用马比作旧社会里受尽剥削受尽压迫的劳动者,在诗歌里是经常见到的。诗人可能看到了这样的一匹老马,联想到成千上万在田地上出卖血汗的雇农和在城镇里出卖血汗的苦力;也可能恰好倒转来,他看到了无数的出卖血汗的雇农和苦力,在脑海里汇成了这样一匹老马的形象。超过它所能负担若干倍的劳累,压得它的精神都麻木了;虽然不知道下一刻还能不能活着,它还是使出最后的一点儿力气,拖着扣进肉里的重负向前挣扎。这当然只是处在最底层的一部分劳动者的形象,面对着沉重的剥削和压迫,他们是那样的驯顺,简直不知道自己也有做人的权利。但是他们总有一天会醒悟,明白他们的安分知命是受了封建思想的束缚,是受了迷信思想的麻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掀翻扣进肉里的重负,不顾在眼睛前面闪过的鞭影,跟着先进的产业工人,一同喊出向旧社会挑战的口号:“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

    这首诗的韵有点儿特别。第一节四行:头一行末尾的“够(gòu)”,跟第三行末尾的“扣(kòu)”押韵;第二行末尾的“话(huà)”,跟第四句末尾的“下(xià)”押韵。第二节也是这样:头一行末尾的“命(mìng)”,跟第三行末尾的“影(yǐng)”押韵;第二行末尾的“咽(yàn)”,跟第四行末尾的“面(miàn)”押韵。咱们念的时候如果注意到这一点,声调一放一收,有一种特殊的节奏;又因为都押的仄声韵,节奏显得很短促,给人一种郁结的感受,跟这首诗的情调正相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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