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悄悄地又退了出来。
上午，丁大根起床，吃了饭，上工去了。对于这次被淹的事，他没张扬，也没报复。不过，张山感觉到，他明显地变了，再也不是横着膀子走路。见了张山，也笑笑的。张山很疑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吴叶道：“姐，你的骂还很管用的。”
吴叶笑了，一边揉面一边说：“不一样的男人，要用不一样的方法。丁大根这家伙，就得骂，骂得越贱，他改得越快。”
“怪！”张山挠一下头，一笑，百思不得其解。他站在吴叶后面，吴叶揉面的姿势很好看，腰肢一扭一扭的，像一道蜿蜒曲折的水。他很想把手伸到水中，柔柔地洗一下，可是，又不敢。
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
吴叶见他不说话，回头一看，脸儿红了道：“嗨，去烧火。”
他一惊，忙连声答应着，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一边往灶膛送柴一边问：“我该用什么方法啊，姐？”
“打！”吴叶一边忙着一边道，“一耳光下去，不是啥都想明白了吗？”
“姐，我愿意你一辈子打我。”张山本来还准备问别的人怎么管，比如王经理啊。可是，他又不问了，心里有点怵吴叶，昨天一耳光打重了，到今天半边脸还肿着呢。于是，一吐口，就变成这样的话。说完，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吱。
吴叶停了一下，又长长叹息一声道：“小孩子家家的，哪儿那么多的话？”说完，又忙着拿起擀面棍，用手巾擦擦，准备擀面。
张山一下子站起来，大喊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吴叶扬起擀面棍，冷下脸，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道：“吼啥？你十八，我二十六，到啥时也是你姐。再胡说，就不是挨耳光了，挨擀面棍。”
张山失了锐气，低下头来。
人的改变，有时，会经过一生；有时，就是一刹那间。丁大根的改变，张山认为，就属于后者。
丁大根彻底变了，变文静了，有时，见张山挑水，也笑笑地接过，挑上一担。到河里洗澡，也不抓鸟了。这让张山有点心神不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家伙怎么啦？不会像自己一样，也做只不叫的狗，背后下冷口吧？
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吴叶，吴叶白了他一眼：“还写文章呢——人是能改的，谁不愿当人，愿当狗啊？你愿意吗？”张山摇摇头，当然不愿意。
吴叶望着他傻傻的样子，又“扑哧”笑了。
突然，张山“哦”一声：“姐，他——他还爱着你。”
“胡说啥？”吴叶恼了。吴叶一恼，细弯的眉毛皱起，烟一样。这时，张山就不敢乱说了。
镇书记祝章来到工地，是工程即将完工时。祝章来到工地，戴着安全帽，戴副眼镜，王经理在旁边陪着，一边指着，一边介绍着。祝章看得很仔细，也听得很仔细，一边看一边叮嘱：“王经理啊，质量第一，记住喽，这是学校，是千秋万代的事哦。”
王经理笑道：“祝书记放心，请放一百二十个心。”
祝章也幽了一默：“我只有一颗心，而且还有心脏病。”说得跟着的人都呵呵笑了。
也就这时，吴叶来了，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拿着瓷缸，喊大家喝水。祝章站在那儿，看着吴叶给大家倒水，看了一会儿，笑道：“王经理，不错啊，还很有人性的嘛。”
“这都是祝书记教导得好。”王经理连忙说道。
祝章笑笑，一直走过去，走到吴叶面前，亲切地说道：“为了小镇的孩子，你辛苦了。”说着伸出手。吴叶愣了一下，王经理忙提醒，这是小镇的祝书记，来慰问大家。吴叶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伸出去，让祝章握住。祝章很和蔼地问吴叶，来这儿生活习惯吗？劳动强度如何？说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
吴叶笑着，连说没有，一切都好。
这时，丁大根挤进来，把手伸得长长地说道：“书记慰问，见者有份，我也握个手，沾点领导气。”
祝章听了，哈哈大笑，把手伸向丁大根，丁大根大手一捏，祝章“哎哟”一声。王经理在身后忙说：“丁大根，你咋了？”丁大根一脸恍然，连连点头，连连弓腰：“对不起，我一激动手劲就大了。”
祝章说没关系，脸带微笑，一路握下去，一路慰问下去。
事后，丁大根对张山道：“现在这些当官的，见了漂亮的女人，抓住了，就舍不得放手。当时，我很想把他的那只臭爪子捏碎。”
张山在看书，抬起头来道：“说别人，你不也是吗？”
丁大根红了脸，坐在那儿，双手捧着头，过了一会儿抬起头道：“老弟，请你以后不要揭人短行不？谁还没个错？改了不就行了嘛？”
张山听了，忙说自己错了，以后再不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丁大根听了高兴起来，吹起口哨，吹得支离破碎，惨不忍听。不过，张山凭着断断续续的调子，听得出来，吹的是《两只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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