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忘不了-斜倚画屏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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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而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美)罗伯特·弗洛斯特《未选择的路》

    [一]

    樊夏辰认识钟然时,正是他在学校里红得发紫的时期。

    据说长得好看点的男生一旦意识到自己开始受异性欢迎,那么他不是学坏就是自负。多少个例子摆在那里,初三学校里的校草察觉自己姿色非凡后就开始不断泡妞,可最后却栽在了新来的音乐老师手上,弄出了一段满城风雨的“不伦姐弟恋”,到头来他因舆论而瘦不成样,只好转学到了别处;又或者是邻校的国民帅哥仗着天生一张美脸不屑于众多爱慕者的橄榄枝,太过目中无人的酸秀才个性导致他最后被全体孤立的结果。

    可是,说到钟然,他却是一个有别于人的存在。偏麦色的皮肤,长期学体育的缘故;183cm的个子,总是惯性的将校服挽到肘处,明明是农民工的举止却让人觉得很男人味儿;轻微下垂眼,大家都说看上去更性感;牙齿很白,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旁会有两个明显的小梨窝。

    最重要的是他平易近人,随和的性情连老师都会特别关照他,甚至总被大家开玩笑却也不会生气。

    大概这样的少年都会让人过目不忘,尤其是他还有着锦上添花的家境,市内著名的钟氏私立医院的院长就是他老爸。

    所以在周一的早上,樊夏辰背着书包快要到达班级时,便被挤在走廊里的何微微给小声招唤了过去。樊夏辰不解的皱眉,都快上早自习了,一群人都围在走廊里干什么?她走到何微微的身边,问了一句:“你不去背英语啊,等一下有小考……”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给“嘘”停,何微微指着走廊的那边一脸等着看热闹的坏笑,小声嘀咕着:“夏辰夏辰,你看吧,每逢星期一早上,总会有人来向我们家钟然求爱,大家都等着看他这次怎么回答呢。”

    她说“我们家钟然”,这称呼被不知内情的人乍一听是花痴的表现,但实际上,同何微微自到高中来就成为狐朋狗友的樊夏辰再清楚不过,她和钟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楼上楼下的邻居,小时候还受家长“封建传统”的影响替他俩指腹为婚过。

    啧啧,第一次听何微微眉飞色舞的说这些时,樊夏辰只觉恶俗。而现在,她也挤在人群里,用期待的目光盯着钟然面对告白者的侧脸,等待他拒绝时的表情。

    不幸的是这次的告白者十分难缠,不管钟然找什么借口她都一一化解,弄的跟个拆弹专家似的。

    最后是转着篮球和一帮男生来班级的向哲看到这幕,又逮中了人群中的樊夏辰,嬉皮笑脸的走到她跟前将她用力的往前一推,樊夏辰顿时冲出人群踉跄到了钟然和告白者的面前。

    三个人你看我看都怔怔的大眼瞪小眼,钟然皱皱眉:“樊,樊夏辰?”

    还不等樊夏辰为自己的空降做解释,向哲就带头起哄的叫起来:“钟然!二选一,二选一!是男人你就要遵从国家法律,改革开放多少年来都实行一夫一妻制!”

    围观的同学顿时笑开了锅,和向哲一起拍着手起哄,只有何微微不算高兴的瞪一眼向哲,比着嘴型骂了一句:瞎说什么呢,神经病。

    樊夏辰也无奈了,就算钟然的好哥们儿向哲想要以“一夫一妻制”替钟然脱身,也不用把她这么个无辜的老百姓搭进来吧?

    不过向哲没品位的玩笑却让钟然有了新借口,他走到樊夏辰的身边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额,转头对那位告白的女生说:“抱歉啊,反正,你现在也看到了,就是这样。”

    还真敢说!樊夏辰狐疑的看着钟然,又看着那位告白的女生愤愤的狠瞪了自己一眼,接着凶神恶煞的挤过人群,嚷着“走开走开,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便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也都该干什么干什么的鸟兽群散。钟然看着樊夏辰,感激的说:“谢谢你啊。”

    “可别谢我,你啊,得谢向哲。”樊夏辰瞪着一旁的向哲阴阳怪气。哼,都是他干的好事。

    向哲只是笑,丝毫没有悔过之意:“实属危难之及,人命关天,故此,救人要紧。”

    “停停停,又拽上文了。”何微微听不下去,噼里啪啦的同向哲吵,“你一个学理的你拽文恶不恶心,装什么诗圣!”

    “妖孽!”向哲故作姿态的对着何微微摇头,“此女口出狂言卑鄙无耻,实乃万恶不赦呀威武——”

    “你再说,你再说!”何微微追着他便跑进教室里开始了新一轮大战。

    剩下钟然望着他们两个人呵呵笑,转头又看向樊夏辰,又像是邀请又像是报答,说的委婉且巧妙:“今晚没自习,要不要去学校对面新开的KFC里吃点东西?我有免费招待券,过期作废,一个人吃不了太可惜了。”

    樊夏辰是很想去的,难得是钟然邀约,虽说要不是和何微微关系好,也不会和钟然走的这么近,但不让钟然觉得无趣,也还有凭她的个人魅力不是。只是可惜的是,樊夏辰晚上还要去倪家给牙牙洗澡,这么长时间下来,牙牙缠她已经到了不是她就不洗澡的地步。

    于是,她也只好表示遗憾:“恐怕不行,我今晚有事情。你们去吃就好,何微微和向哲知道你有免费券一定乐死了。”

    钟然犹豫了一下,抿抿嘴角:“要不明晚呢?”

    樊夏辰连忙挥手,怕麻烦到他,笑笑:“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妈工作,我要去帮忙。而且完全不需要刻意等我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嘛。”

    话到这里,钟然也不再说什么,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为的是表示两人都没有生气。直到打响了自习的铃声,两个人才走回班级里坐到座位上。樊夏辰在倒数第三桌,钟然是班上的体育生,但老师关照他,便在开学后第三周将他调到了第二排。

    何微微在课上传纸条给樊夏辰,问她晚上没自习,要不要去唱歌玩。

    又是一个邀约。说实话,樊夏辰的家境不如何微微那样富足,所以唱歌什么的她还真有点舍不得。但重点不在这里,她只回了一句:我有事,钟然说要去KFC,你们一起去吧。

    其实钟然、何微微还有向哲三个人都是从初中就认识的,到了高中又进一个班,属于地道的三剑客。樊夏辰后来加入他们,完全是因为军训时的一次突发事件。

    何微微站排时和樊夏辰一起,走完正步后热得动不了地,樊夏辰就要她先坐在这,她跑到三步远的地方拧开水龙头,准备把毛巾浸湿。可刚轻轻一拧,整个水管就“砰”的一声爆掉,水花像喷泉一样溅得樊夏辰全身都是。好在钟然在这个时候冲过来将阀门用力的拧上,水终于停止四溅。樊夏辰笑眯眯的连声道谢,可钟然却看着她红了脸,她正纳闷,钟然已经脱掉短袖外的军装外套塞给她,要她快点穿上,然后就不好意思的调头跑开。

    樊夏辰低头一看才明白,水迹浸湿了她的军装,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内衣的颜色都清晰可见。她后知后觉的满脸暴红,那之后见到钟然总会有些支支吾吾的尴尬。

    很明显,钟然见到她时也同样。这多少让她能心理平衡。

    [二]

    放学走到校门口,樊夏辰便和另外三个人挥手再见,转头朝倪家的方向跑去。

    何微微还在纳闷:“怪了,她家不在那边啊,真是有事啊?”很快便不再在意,拎着书包就打算去坐钟然的自行车:“走啊走啊,今天晚上不是一起去吃KFC嘛,饿死我了。”

    谁知钟然却骑上自行车向前登几下,害得何微微差点坐空摔倒。他朝向哲和何微微歉意的笑了笑,又掏出免费券给向哲:“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今晚就先不和你们去了。你们两个去吧,随便吃。”

    然后便骑着车子朝樊夏辰走掉的方向追去。

    “他干吗去啊?怎么都往那边跑?”何微微不高兴的皱起眉。

    向哲倒无所谓,只是拿着免费券直奔KFC,不忘回头喊她一声:“别愣了,你不是都快饿死了嘛!”

    樊夏辰朝前大步流星的走,给牙牙洗完澡还要大堆的作业要赶,正郁闷时间少的可怜,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却好听,是钟然。

    她见他把车子停到她面前,困惑的睁大眼睛:“你没跟何微微他们一起去吃KFC吗?”

    “我妈突然发短信给我,要我去舅舅家取东西。”钟然清了清嗓子,咳几声,“你去哪?”

    “去前面的别墅区。”她只好说,“我妈在那做保姆给人家忙家务,就是那个倪副市长,所以我也要过去,正好还可以顺便解决晚饭。”

    钟然眯着眼睛笑了,两个梨窝清晰可见,他推着车子往前走:“正巧,我也去那边。”

    樊夏辰也扯着嘴角傻笑,跟上钟然的时候用力的吐出一口气。不行,太紧张了,连说话都不像平时的她。果然和钟然这样的男生在一起,总会有种莫名的压力。可她心里有偷偷的窃喜,这么和钟然一起走,就好像在普通的男朋友送女朋友回家一样。

    可惜两个人都因为太过紧绷,半个小时的路途基本上没说几句话。连话题都连不上,樊夏辰在心里恨自己没用,估计这样的机会以后也少有。

    眨眼间就到了倪家门口,樊夏辰迟疑着不想这么快就进去。钟然也停在原地没走,突然说:“我知道有个滑冰馆新开业,最近几天都24小时打折。”

    “真的啊?”樊夏辰抬头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睛被夕阳照的异常明亮,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略微低回头接着说:“我上次还和何微微说,要是哪家滑冰馆能便宜点儿就好了。不过我也只能寒假去玩。前几天的物理分考的太烂,正想怎么抽空多学学呢。”

    “那就寒假去玩。”他笑着,“你要是信得过我,物理我教你。”

    “行吗,你那么忙,早自习前还要跑来学校练跑。”樊夏辰不想给他添麻烦。

    “周末可以。”

    “到学校吗?”

    “不不,来我家吧,周末我爸妈不在家。”

    这话刚一说完,两个人就全愣了。大概话中含义的遐想空间太大,接下来的话题不知该怎么转换。

    直到钟然在最终清咳一声,露出有些不太自然的微笑对她说:““那,我先走了啊,明天学校见。”

    “嗯……好,再见。”

    樊夏辰站在门口一直看着钟然的背影离去,嘴角满是抹了蜜般的笑。

    直到脚步声传来,樊夏辰条件反射的转头去看,发现从画室回来的倪嘉苇停在几步外,正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今天的他没有背画筒,反而是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布袋,后来樊夏辰才知道那叫做画袋,里面可以装4开大小的画板。他望着她现在的表情嗤笑一声,没好气的泼她冷水:“别望了,嘴巴还张那么大流口水,吓唬谁呢。”

    他……他全看到了?那还不吭声?

    “你回来啦……”樊夏辰努力咧着嘴巴露出笑脸,“今天可真早。”

    他径直走到樊夏辰身边,故意笑得真诚,拉着她的手,突然莫名其妙的对她说:“今晚你别走了,留在我家和我一起睡。”

    这小子怎么了?抽什么风?突然变得这么乖,樊夏辰简直受宠若惊,“行啊,反正你家离我学校近。”

    倪嘉苇仰起下巴笑了笑,嘴角有讽刺的意味,很快就变了语气,不屑的说道:“哼,刚刚还望着那个男生流口水,现在又答应和我睡,你还真是花心啊,夏、辰。”说完,他便转身走进了屋子。

    夏辰?他竟然直呼她名字,而且还敢瞧不起她,说她花心?

    但樊夏辰还是急忙去擦了擦嘴,骗人,她根本就没流口水。转身走进客厅里气乎乎的看着倪嘉苇:“你刚刚还一副天使模样,现在立刻变成小魔鬼,哼,喜怒无偿阴晴不定,变脸比变天还快。”

    “那我就去追上他,把你喜欢他的事都说出来。”倪嘉苇不屑的扁过嘴。

    “谁……谁说我喜欢他,你不要乱讲!”樊夏辰深知解释就是掩饰这句话,所以尽量做大不留痕迹,装模做样的眨眨眼睛,拿他开起了玩笑:“要喜欢,也要喜欢你这样的啊。别看你现在像个猴子,长开后肯定是个大帅哥,到时候我可就赚到了!哈哈!”

    倪嘉苇立刻瞪起眼睛,可随后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躲闪开视线,回击的话也说不出,只是硬邦邦的问她一句:“……你多高?”

    啊?这么快就转话题啦?

    樊夏辰被他的话问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得意的回应:“1米68,这可是标准的空姐身高。”

    臭美。倪嘉苇白她一眼,末了小声嘟囔出来:“还差1公分。”

    “你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呢?”樊夏辰凑近他身边,用手在胸前比画着他的声高,愕然发现他怎么又长高了。都说男孩子发育晚,女孩子十几岁就已经长完,而男孩子却要十几岁时才开始长。她把手水平放到他的头上,用拉着他的肩膀贴近自己,估摸着:“你有1米67了吧?真快,比我第一次见你时长了些。啧啧,过几年就要追过我了,估计打架也打不过你了。”

    倪嘉苇扯开她的手,转身就朝楼上跑,临走前丢给她三个字:“缺心眼。”

    樊夏辰反应过来,指着他跑掉的方向反击:“你再骂我,我就把你卖个好价钱去买新衣服穿!”

    听着她那唧唧喳喳的叫喊,樊母终于忍无可忍的从厨房里走出来,朝她下达命令:“樊夏辰,到外面给牙牙洗澡去!”

    [三]

    高中的春游过后就是秋游,最让学生高兴的不是可以去坐坐车爬爬山,而是当天晚上会有一个篝火晚会。并且春游时也都去过山庄上的小食堂,里面不仅干净,饭菜还特别好吃,最得人心的是便宜。

    校车拉着一班的人,十几辆车子,按年级和班级的次序走。樊夏辰同何微微跟着大批队伍走上车,何微微一眼看到钟然旁边的空座,二话不说的就跳过去坐下,害得其他也试图挤到那个位置上的女生垮下了脸。

    樊夏辰心里也有点失落,顺着过道找空位时,向哲站起身来朝她招手:“这边这边,樊夏辰,过来这边。”

    樊夏辰急忙走过去坐到他身旁的空位上,重新抬起头时看到钟然回过脸来望了她一眼,很快又转了回去。樊夏辰耸耸肩膀,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爬山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又累又热,还要穿着厚实的校服。钟然是体育委员,走在班级的最前面,时不时还回头等大家一下,拉一拉爬不上来的女生。很明显,他做体育委员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因为多少女生明明可以自己爬上山,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林妹妹的柔弱状要拉着他的手才肯爬上去。

    十几个女生下来,钟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何微微就用杀人的目光瞪那群还要再轮番上阵的女生。樊夏辰偷笑,要不是老师在一旁,何微微八成要像只母老虎一样冲上去霸占着钟然,谁都不准靠近。

    向哲从后面跑上来,瞥一眼还在坚持不懈的樊夏辰,笑着打趣:“行啊,樊夏辰,爬这么远大气都不喘,可以啊。”

    “这有什么。”一被夸,樊夏辰的鼻子就长的可以登上天,“三岁时我爸就带着我爬山训练,五岁我就学会了野外的生存本领。”

    向哲恍然大悟的点头,坏笑着咧嘴:“我说呢,怪不得你这么黑。”

    “你才黑!”樊夏辰气得瞪圆了眼睛。

    这时她抬起头,才发现已经走到了钟然的身边。挽着校服袖子的钟然朝她伸出手,因为这段路很难爬:“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可看到他满头细密的汗珠,樊夏辰不由的心疼,连忙挥手拒绝:“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没问题。”

    “对啊,夏辰有我呢,没事。”向哲一把拉过樊夏辰的手,没心没肺的笑着朝前迈步。

    钟然明显的愣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樊夏辰,直到老师喊他下去帮这群弱不禁风的女生往上爬,他才快步往下跑。

    钟然生气了,在食堂里吃饭时,樊夏辰明显感觉得到。更悲惨的是晚上的篝火晚会因一场突来的大雨而取消了,于是一个小时后,也就是四点钟,史上最无聊的一次秋游将回草草结束,校车将带着众师生返回市内各回各家。

    四个人被同班同学挤得很分散,左一个右一个的围在闹哄哄的食堂餐桌旁塞饭。吃饭时钟然看也不看对面的樊夏辰一眼,就只是埋头吃牛肉盖浇肉。

    樊夏辰总偷瞄他,被莫名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明明左面的何微微和他说话,他就一脸笑意,向哲喊他时,他也搭理,偏偏樊夏辰鼓足勇气笑呵呵的找出个话题,问他:“钟然,你今天一定特别累吧?我看到你最后还被老师调去帮别班的女生了。”

    他只是抬眼看她一下,却什么话也不说,沉下脸低回头,很快就端着餐盘离开了桌子。

    樊夏辰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就算和倪嘉苇那么嚣张的小孩在一起她都不认亏吃,偏偏在钟然这里受伤,令她心烦的连蛋包饭都吃不出味道来。

    要是别人不搭理她,她都不会觉得心情低落,可那个人是钟然,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不说清楚,她今晚肯定睡不着。樊夏辰端起餐桌送到窗口,然后挤过人群跑到走廊里去找钟然。外面下大雨,他又不可能出去。樊夏辰在走廊一楼转悠一圈,又跑到二楼去找,跑到三楼时,手臂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钟然跑得上起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直起身形:“你跑的还真快,喊你也不停,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找你。”樊夏辰的心突然跳个不停,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臂灼热异常,好像随时都可以窜出火苗。

    “找我?”钟然累的不行,坐到一旁的公共塑料椅上,终于平息呼吸,“找我有事吗?”

    “那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到这来?”

    “……就是看到了。”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转开,脸似乎红起来,可他还在努力的低头掩藏。

    樊夏辰坐到他旁边,中间隔着一个塑料椅,有点生气的问:“我哪儿得罪你了,和你说话也装作看不见似的。”

    他沉默半晌,低声说:“我没有啊。”

    “狡辩!”樊夏辰的脾气一上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就刚刚在餐桌上,你故意不理我,好歹我还把你当朋友呢,现在看,根本就是我自己一相情愿。”

    钟然曲起膝,头靠在墙壁上倚着椅背:“我又没把你当朋友。”

    樊夏辰愣住了,她觉得有当头棒砸在她脑袋上,疼得嗡嗡直响。原来人家没当她是朋友!她气的就快要哭出来,正打算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就走,却听到他开口。

    “你和向哲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开心。和他就有说有笑,见到我时,好像讨厌我一样,不开玩笑也不太说话。今天也是,连爬山也不用我帮。”

    不是!她只是觉得他太累,不忍心再让他来拉她上山。而且和他在一起时根本就是故作深沉,因为担心被他讨厌,所以才不敢乱说话的。

    樊夏辰盯着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试探的问了一句:“你……就是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他难得皱起了眉,可生气的样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吓人。

    “那,那你也不能说不把我当朋友啊。”樊夏辰总算安心了一点,可还是在意他刚刚说的话,“你那么说太伤人,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

    接下来的话全部落空,因为钟然忽然就单手撑住中间空出来的塑料椅,侧过头吻上了她的唇。她的眼睛条件反射的紧紧闭上,十指不禁扣在一起。

    那个吻太青涩,青涩到多年后一想起就会觉得心酸。在吻她之前,他一定还没有吻过更多的女生,所以连握住她手腕的指尖都微微颤抖。

    过了很久之后才会明白,原来美好的事物都无法留得住。

    [四]

    这几天的晚上,倪嘉苇发现了一件事。他坐在房间里透过窗户望楼下,看到樊夏辰给牙牙洗澡时开心的哼着歌,她最近总是这样,整天咧着嘴傻笑,就连骂她,她都不反驳,反而还笑着说:“骂得好,骂得对。”

    中什么邪了。倪嘉苇放下手里的画笔,望着眼前空白的画纸皱起眉。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做了很久,最后气愤的将画纸从画板上撕扯下来,用力的揉成一团,狠狠的扔进了垃圾筒。

    也就是在这时,给牙牙洗完澡的樊夏辰跑来了楼上,敲门走进来,看见站在画架前的倪嘉苇,笑眯眯的凑过去,左右前后的打量他一番:“怎么啦这是,小小年纪眉头扭的这么深,都快皱出川字纹啦。”说着还用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

    倪嘉苇却露出明显的厌烦表情将头扭头一边,毫不留情的挥开她的手:“你别碰我。”

    啧啧,少爷脾气又上来了。可樊夏辰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见识,而是辗转到画架前,却发现画板上面什么都没有,再低头去找,只看见垃圾筒里装着被揉成团的卡纸。她困惑的想要去捡,又停下手,重新返回到倪嘉苇的面前,俯下身看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缓慢的转动眼波,终于肯看她的脸,却用冰冷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为什么你大前天和昨天都没有来?”

    樊夏辰一怔,很快就直起身来没正经的样子笑嘻嘻:“哎呀,我们快升高二了,课程越来越紧,我也不可能天天都跑过来,再说牙牙总一天洗一次澡,会脱毛哦。”

    他却不信她的话,斜眯起眼睛露出怀疑的神色,冷哼一声:“我记得,他是叫做钟然。”因为最近总是听她唱自己瞎编的曲子,里面哼的最多的名字就是“钟然”。

    “你,你怎么知道的?””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来。你不来,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倪嘉苇毫不留情的戳穿她。

    他认真的模样让樊夏辰不太适应,实在不想惹他生气,樊夏辰就干脆向他全盘招供:“好啦好啦,我是和他在一起。我和他好不容易可以……总之,总之你就多体谅我一点,我寒假天天带你出去玩还不行?”

    “哼,真不要脸。”他瞪着她,突然又仰起下颚,以一贯趾高气扬的语气说:“反正你能给他的也不是初吻,我敢肯定,你和他的不是初吻。”

    樊夏辰皱了皱眉,说什么?他胡说八道什么?

    “你别诬蔑我!怎么就不是初吻了,你个中学生懂什么?在钟然之前我根本就没和任何男生在一起过,手都没和别人牵,别说是亲嘴了!”她的清白受到严重威胁,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倪嘉苇实在太会让她生气。

    “你牵过!你也亲过!”高中生就了不起了?倪嘉苇指着她大声吼着,逐渐度过变声期的音质略微沙哑而低沉,听上去像钝钝的利器。他咬着牙,像丢了宝贝玩具一样,不甘的说出一句令樊夏辰怔然的话:

    “……你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

    别人不准碰,别人碰不得。

    这话听上去好气好笑,樊夏辰的火气突然全部熄灭,不禁觉得他可爱得不行,原来是在向她耍性子。能被他这样的小猎豹当成重要的“玩具”,也还是挺有优越感的。她“扑哧”笑出来,扯着他的脸附和:“好好好,我是你的,是你的总行了吧。”

    他却不满的拿开她的手,冷着脸:“你别敷衍我。”

    不是第一次觉得,这孩子非同一般的早熟。心理与精神上都是,让人不忍心丢下他不管。樊夏辰没有办法的叹出一口气,妥协道:“那你想怎么样?”

    倪嘉苇抬起脸,淡淡的望着她,漠然的眼底却仿佛有炽热的温度,令她不敢直视。他说:“我要你等我再长大一些。”

    “然后呢?”樊夏辰眨眨眼,觉得有趣,“你长大一些后要我做什么?”

    “若我可以做到十年爱你如一日,你必须要实现我一个心愿。”他的神色与表情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认真坚定到让人觉得害怕。

    他说爱?

    爱她?

    而且,十年如一日的爱?樊夏辰在心里忍不住想笑,还不满十六岁的男孩,懂什么叫爱吗?他将来一定会对今天所说的话感到后悔,而且会觉得可笑。就像年少时谁都会说的戏言一样,不经思考,不计后果,所以樊夏辰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想都没想就回答:“好,我答应你。”

    倪嘉苇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反而是沉下目光。因为他知道,她说这话的心情,与他不一样。

    她完全不知道她答应的是什么,甚至连问都不问那个心愿。她答应的是一个人漫长的等待,比一生不少,比一世不多。

    恰恰好好,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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