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了后排，对司机说：“师傅，我赶时间，你尽量开快点。”
司机头也不回，挂档启动，“那也得先送他。”
陆铭也不在意，现在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小时，耽误一两分钟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个司机的长相，实在令他感到别扭。
城市广场虽然不远，但市中心的交通状况不是很理想，红灯三等两等，车流拥挤，10分钟的路程要走20分钟。陆铭时不时地低头看腕表，唉声叹气，忍不住又对司机说：“师傅，我真赶时间，一会儿过桥没红灯，您稍微快点。”
司机似乎很不耐烦，也不回答，点了一颗烟，打开车窗。陆铭从后视镜中看出了他略带不屑的目光，但上了贼船身不由己，为了尽快见到于莉，只好视若无睹。
驶上了直挺挺的大桥，路面宽阔许多，可这圆头秃顶的司机似乎并不打算提速，过了桥时间已是8:13，好在离影院只有5分钟的车程。
陆铭稳住心神，琢磨着见到于莉后说话的分寸，毕竟太在乎一个人，总是感觉在她面前说的每一句话，火候都是那么难以拿捏。正想着，余光一扫，怎么下了直行道？
“师傅，这离广场越来越远了？”
司机微微侧过头，“我不是说了先送他吗？”
“可你也不能绕这么远啊？”
“绕多远又不收你钱！”
“你收不收钱，我赶时间呐！”
“赶时间你就下车——我还不拉你呢！”
话赶话说到这份儿上，陆铭听他语气越来越重，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远，起码又走出了5分钟车程，他忽然想起那份可恨的保单，气不打一处来，攥起拳头，仿佛已到了小宇宙爆发的临界点。
“下车，下车！你愿意坐，我还不愿意拉你呢。”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下逐客令。
陆铭终于压不住火儿，“你把我拉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你让我下车？”
司机冷哼一声，“不下是吧，不下我他妈把你拉郊区去。”
陆铭一天积攒的火气正愁无处发泄，只怕内销伤了脏腑，这下拧开阀门，大骂：“你他妈是强盗啊？”可想一想，方向盘在人家手中，人家也没收车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当真骑虎难下，头脑一热，一拳打在司机座位上，骂了句脏话，摔门下车。
那司机显然也不是个善茬，追下车，指着陆铭骂：“小兔崽子，你找抽啊？”
陆铭站住脚，转身指了指他，越看他越像那个为情人购买保单的老板，本想回敬一句脏话，却忍住冲动，“你说话注意点！”
司机果真追了出来，仿佛是欺负陆铭年轻，想用气势压制他，一边走一边指着陆铭吆喝。哪知道陆铭是个倔脾气，迎锋而上，就像对付王科长一样，推开司机的手指。
“你小子他妈欠揍啊！草......”
“你试试！”
拳脚相加，两个人互不相让，一个中年莽撞，一个年轻矫健，你一拳我一脚，打的不可开交。陆铭一天经历两次大战，不但没有体力透支，反而累积了不少施展经验，忽然冷静下来，把每天在健身馆对着沙袋练习已久的拳脚功夫用上，一拳击中对方鼻梁，手指都打疼了。
那司机鼻血喷溅，激战中也顾不得疼，一把拽住陆铭的外套，直接撕扯下来，一边骂着“小兔崽子”，甩手就撇向了江里。
陆铭目瞪口呆，钱包、手机、身份证、银行卡......都在衣服里！
“你妈的！”陆铭怒不可遏，上前一大步，揪住司机的衣领，挥拳就打。
两个人就像北美职业冰球联赛里的打星，脱下手套摘掉头盔，拳拳到肉，死磕到底。直等路人前来劝架，陆铭才肯放手，看着已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司机，陆铭禁不住浑身发抖，他并不喜欢惹是生非，可回想起一天的经历，不禁拷问自己都做了什么！
那司机瘫坐在地上，晃晃悠悠一时难以爬起来。陆铭心生恐惧，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不被人家追究就好，这生活已经够乱了。
他打定主意，看着路人越聚越多，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迹，一股恶心感冲上喉头，转身便逃。至于要逃到哪里，他一时间也没有主意，总之这副摸样是没法赶去见于莉了。
他在江边洗净了脸，左腮和右颧骨已经浮肿起来，眉骨上的血好不容易止住，风一吹，火辣辣的疼。他仰望星空，眼角不觉间温热湿润，此时的陆铭只想向路人借一根烟，对着江水问一问世界，为什么倒霉的事都他妈赶到一起了。他狠狠踢着路灯，想起明天还要被那老板情人的家属控诉，后果说小可小，说大可大，更觉得身陷囹圄。
他冷静下来，别无选择，就像着了魔一样，他要去找云师古，带着心中的仇恨憎恶，去看看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看了看手掌心里还未褪色的字迹，按着大方向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了永远胡同，时间已将近凌晨3点。
他身上只裹了一层衬衫，虽是仲夏，也不免觉得冷。那座挂着“云府”额匾的小院落就在眼前，但深夜时分，也不好叩门打扰，只好在大门对面的老木椅上躺下。而直至此时，安静下来的他依旧没有忘记对一部幻想题材小说的构思，他绞尽脑汁地串联情节点，虽然没有进展，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令他感到生活是真实而踏实的，直到沉沉睡去。
一声老木门发出的吱呀声打破沉寂，陆铭身子一颤，险些从长椅上滑落下来。他一个激灵坐起身，见云府的门已经打开，红彤彤的霞光里，云师古慈眉善目，手里提着一只半旧的扫帚，正看向自己。
“云老……”
云师古摆摆手，“都想好了？”
陆铭一怔神，“啊，差不多。云老......”
云师古转身摇了摇头，“跟我进来吧。”
走进院落，陆铭依旧昏昏沉沉，只看见一颗老槐树和古井，篱笆里圈了不少蔬菜花卉，并无特殊之处。走了十几步后进了屋门，屋中的摆设倒是有些别致，老式石英钟旁挂着一只牛头骨，半中半西的家具和装饰风格，似乎符合这位云老阴阳家和灵魂导引者的古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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