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廉欣娉看她不自在,她自己也很不自在,好在她原本就是沉默寡言之人,只做好自己的本分,旁的也不多说。日子久了,倒也都习惯了,便不那么别扭了。
廉欣娉这次写信给廉如意,就是告诉她,自己现在过得很好,林夫人也待她好,林仕元也待她一如既往。就连悦书,也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该做什么做什么,甚至在林仕元到她房里的时候,自觉退得远远的,不多看林仕元一眼。林仕元对悦书也无甚不同。叫妹妹一切放心。
姐姐信中一切都好,廉如意却还是隐隐担心,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不是说“日久生情……”么,若悦书与林仕元处得久了,万一哪个瞬间,看对眼儿了,姐姐再后悔,不就晚了么?
还是得让姐姐想开一点,有所准备才好。
提了笔,廉如意却不知该如何落笔。
“小姐,您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多累啊,大小姐又不是那性子软弱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将来有什么变故,她也定能面对的,您现在就这么担心,不是为时太早了么?”小陶在一边研墨,见自家小姐紧皱着眉头的样子,忍不住劝解道。
廉如意抬头,“我提前告诉她,让她有所准备,万一那天真的到了,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您想到的,大小姐未必想不到,她既然信中不说,就是不想您担心,亦或是,不愿想太多,您再写了信提醒她,不是徒增大小姐的烦恼么?”小陶不赞同道。
廉如意一愣,手上一抖,一滴墨汁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立时晕开。
“罢了。”廉如意放下手中的笔。
暂时放下了对姐姐的担心,但却不曾想到,此时正有一个天大的消息,在等着她。
这一日慕容御回来的特别晚,天色已然黑透,他却还不见人影。廉如意已经等了许久,晚膳一热再热,终是等不上他,廉如意便自己先用了晚膳,吩咐了厨房不要熄火,自己坐在床头一边翻着书,一边等他。
慕容御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他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像是赶了不近的路。
听闻丫鬟说廉如意还没睡下,便沐浴更衣之后,就来见她。
“如意。”慕容御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廉如意抬头看他,却不见他言语,只凝神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却一时不好开口一般。
廉如意此时还不知道,慕容御带回来一个对她来说,相当大的消息。只冲他笑了笑,“用过晚膳了么?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慕容御摇摇头,“我不饿。”
他缓步来到她身边,紧握住了她的手。
“有什么话就说吧。”廉如意有些诧异他的小心谨慎。
“如意,你别激动,”慕容御停了一瞬,才又说道,“孙嬷嬷找到了。”
廉如意一愣,乎的掀开被子,跳下床,“在哪里?让我见她!”
慕容御立即起身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美目圆瞪,眼眶微红,脸上的焦急愤懑,再明显不过。
“如意,你先别急,我已经带她回府了,你先冷静下来,好么?”慕容御握着廉如意瞬间冰冷的手,有些担心的说道。
廉如意僵硬的点点头,“我很冷静,现在就让我见她,现在!”
慕容御叹了口气,亲自拿过一件厚厚的披风,为她披上,便带着她往花厅里去了。
一路上,廉如意紧咬着牙,一语不发,脸色冷的仿佛回到了数九寒天。
两人在花厅刚坐下,慕容御的收下就将被绑着的孙嬷嬷带了过来。
孙嬷嬷跪在地上,抬眼看到廉如意,明显一愣,“廉二小姐?”
紧接着就颤抖起来,“廉夫人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过我吧……”
廉如意的脸色立时更加难看,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个婆子就如此惊恐,不是心虚是什么,“你住口,老实交代,我还有可能绕你一命,如果你不实话实说,我定会叫你体会,什么叫死了比活着更好!”
廉如意声音冷意森然,连她身边的慕容御闻言都是一愣。
那孙嬷嬷立时吓得不敢说话,只剩下身子抖如筛糠。
“是谁指使你进入将军府,毒害我母亲的?”廉如意坐在孙嬷嬷面前的椅子上,冷声问道。
孙嬷嬷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事情已然败露,此时再做狡辩已没有意义,左右难逃一死,便慢慢冷静下来,“没有人指使老奴。”
廉如意点点头,“看来,不做点什么,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她抬头看着慕容御,说道:“我听说孙嬷嬷有个孙子,不知她孙子你找到了没有?”
慕容御点头,“追风带着,随后就到。”
孙嬷嬷闻言惊恐的抬头,“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找到他!你不过是想吓唬我!”
廉如意笑看着她,脸上却没有一丝温度,“谁要吓唬你,你等着就是。”
说完,转身出了花厅。
慕容御皱眉跟上前去。
孙嬷嬷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她把孙子藏的很好的,就是怕有人会找到他,那地方不可能有人想到的,怎么会被人找到呢?
慕容御追上廉如意时,她正站在一株槐树下,看着槐树上的纹路,低声说着什么。
他很是担忧的走上前去。
这才听到,她的低语,“母亲一定要原谅女儿的心狠,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如意,”慕容御从身后抱住她,“交给我吧,我来查,不要让这种人脏了你的手。”
廉如意却是摇头,“我想自己问出结果。”
慕容御皱眉,知道她是想用孙嬷嬷的孙子来逼她说出真相,免不了要用些手段。
他能看出这些事使得她自己也十分痛苦,他不愿她这样为难自己。
可廉如意却十分坚持。
慕容御只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
追风果然很快就带回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
少年一身道袍,被带到花厅,一脸莫名,直到看到跪在地上的孙嬷嬷,才激动的走上前去,“祖母,您怎么在这里?他们把我们带来,所为何事啊?”
难怪孙嬷嬷说,他们不可能找到她的孙子,原来她竟把她藏到道观之中。
慕容御点点头,追风立即上前,一把抓回了少年。
孙嬷嬷惊慌失措的看着孙子,又看向廉如意和慕容御。
“求求你们,放过我孙子吧,他什么事都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所为,你们放过他,他是无辜的。”孙嬷嬷涕泪具下。
廉如意却冷冷的说道:“我母亲待人一向和善,从不曾与人为仇,我听说,当年你们祖孙能进的将军府,也是我母亲可怜你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不想我善良的母亲竟是引狼入室,她本好意救你们,你却心肠歹毒,害她性命,今日我要为我母亲报仇,将你们这对恩将仇报的祖孙都送到她面前,你们自己去求我母亲的原谅吧!”
孙嬷嬷慌张的抬头,“廉二小姐,求求你只杀我一个人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先砍下他一只手来,祭奠我母亲。”廉如意却是看都不看他她一眼,直接对追风说道。
追风立即从腰间抽出短刀,抓着少年的胳膊就要往下砍。
少年惊叫着挣扎不已,却哪里是追风的对手。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廉二小姐,您问什么我都说!放了他,放了他……”孙嬷嬷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刀口向着少年的胳膊而去时,几乎崩溃。
廉如意抬手制止追风。
那锋利的刀刃堪堪停在少年的衣袖之上,刀锋已然划破了少年的衣服。冰森的刀气,是的少年寒战连连,冷汗遍身。
孙嬷嬷长输一口气,“是,是薛姨娘……”
竟是她?
廉如意紧紧盯着孙嬷嬷的眼睛,“你可有证据?”
孙嬷嬷低头,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那,那方子是薛姨娘给我的,她知道我家曾经是制香的,便找到我,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进府,给夫人制香。并且不能让人知道,我与她的关系。我原不知那香膏是有毒的,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想要从将军府逃离的时候,她绑了我家男人,所以我才又在将军府留了下来。我怕她会对我孙子不利,我儿子媳妇都不在了,只有这么一个血脉,我只能听她的话,继续为夫人制香,可是我害怕,便趁着一个机会把我的孙子送出府去,我还留在府上,以安她的心。直到后来夫人毒发,我怕她会灭口,无人照顾我的孙子,才在夫人弥留之际,趁她不防备,逃出了将军府。”
孙嬷嬷见廉如意不信,便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以求得信任,“我不敢找我家男人,薛姨娘发现我们祖孙不见了,定不会放过他的,我找到我家孙儿,发现好心的道士收留了他,想来薛姨娘定不会想到我们还敢留在京城,且道观在京郊,不引人瞩目,是个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就让孙子留在那里。我担心孙儿,便在山下尼姑庵做个粗实洒扫。这么一躲,躲过了四年。”
廉如意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倒也不打断她。
“廉二小姐,您若是不信,可以拿着这香膏试一试薛姨娘,我和薛姨娘打过交道,知道她嗅觉敏锐,是制香高手,您一试便知,我说的都是实话。”孙嬷嬷唯恐廉如意不信,焦急的说着。
廉如意看了慕容御一眼,慕容御冲手下人挥挥手,孙嬷嬷和她的孙子便被带了下去。
廉如意看着孙嬷嬷被带着离开的门口,默默出神。
那个毒害母亲之人,竟是薛姨娘么?薛姨娘一直本分,前世自己从未发现她有任何异端,重活一世,也是意外才发现她原来并不像自己前世信赖那般。
却也不曾想到,原来母亲之死,不是偶然。原来自己前世和自己亲如母女之人,竟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她是要多蠢,才能认贼做母?她是要多蠢,才会被薛姨娘骗的团团转。
上次在落霞山,意外的遇见薛姨娘与黑衣人见面,便可以断定,薛姨娘背后有一只更大的黑手在操控着这些,那么薛姨娘毒害母亲,一定不仅仅是为了坐上正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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