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犹豫挣扎中最是痛苦,一旦决定了,去做了,反而没有想象中那般困难痛苦。
慕容御沉默了良久,目光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远的像是隔了十几年的光景。
“御?”
“嗯……”
“你恨皇后么……恨太子么?”
廉如意问完,抬头看着一直拥着她,姿势不变的慕容御的脸色。
却见慕容御神态似乎十分平和,没有想象中的痛苦挣扎,亦没有愤愤不平,平静的似乎她说的话,他完全没有在意一般。
廉如意却是从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姿势,僵硬的脊背上感觉到,他是在意的。
怎么会有人不在意自己生母的真正死因呢,怎么会有人不在意害死了自己生母,并十几年都对自己居心叵测人的险恶用心呢。
“我不恨太子,从来没有恨过他。”
慕容御语气也十分平静,完全听不出他内心的波动。
“母妃走了以后,只有太子哥会时时护在我身边,父皇责骂我的时候,太子哥总会不顾惹怒父皇来维护我,贤王欺负我的时候,太子哥总是将我护在身后。其实我对母妃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母妃走的时候我还太小。皇宫很大,却很冷,只有在太子哥身边,能觉到亲情的温暖。”
慕容御说话间,嘴角还带起一抹笑意,似乎在回忆那些童年的温馨时刻。
“后来我跟着师父四处游历,在经历的多了,看得多了,才明白,许多是不能只看表面。曾经我一直以为皇后对我很好,甚至超过对太子的好,后来我才明白,有些好,并不是真心希望你好的。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如今听到这些,已经不觉得心痛了。母妃走了很多年了,皇后也已经不在了。日后,我与太子仍是兄弟,我们都是没有母亲的人了,更应当相互扶持……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廉如意怔怔的看着慕容御,听着他洒脱的语气,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自私,那么狭隘,之前竟会那般怀疑,那般犹豫,那般挣扎着不愿告诉他……
慕容御低下头来,看着窝在他怀中以一种状似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的娘子,笑了笑,“娘子,即便我恨太子,也不会转而去帮助贤王,贤王为人阴狠,容妃更害了我的岳母,泰山大人如今还身中蛊毒。我怎会是非不分到去帮助他们呢?贤王不会是盛世中的明君,就算是为了慕容家的天下着想,我也会继续支持太子的,娘子放心。”
廉如意脸上一红,原来自己刚才情绪的波动,他都明白,自己心中的犹豫挣扎他都能懂。
如今被他拆穿了心事,她到有些不好意思。
“呃,如果我说,我告诉了苏荷,让她去偷父皇的秘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人?”
廉如意认真的看着慕容御的眼睛。
却见慕容御一笑,“娘子如此聪慧,一举数的,我便可以省心坐享其成,又怎么会觉得娘子小人呢?”
“真的?”
“真的。”
廉如意这才露出笑脸来。
苏荷回到宫中,心中一直盘算着寿王妃交代她的事。
此事十分有风险,想要拿到皇上亲自收放之物,非皇上贴身伺候的人不能够。
如今她正在容妃宫中当差,虽然皇后之事上,她与容妃已成同盟。但并不见得容妃就能多么信任与她。
如今让她做这二等的宫女,而非伺候在容妃身边,已能表明。
倘若她想要成为皇帝的枕边之人,若非是容妃同意,两厢日后便只能撕破脸来。
她如今的身家性命都握在容妃手中,容妃宠贯后宫,她若自荐枕席,就须得一举功成,否则,容妃绝对容不得她有第二次机会。
只能在容妃尚未察觉之时,不成功便成仁。
回到崇禧宫,苏荷收敛心神,平静的外表之下看不出她内心的激荡。
能隐匿在皇后身边十几年,不被发现异心,得到皇后重用,并一举搬倒皇后,苏荷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心中惊涛骇浪,脸上不显分毫,乃是她在宫中伺候主子多年练就的保命的功夫。
神色毫无波澜的向容妃付了命,说寿王妃收到容妃关怀之礼,十分惊讶感激。
容妃居高临下,坐在主位之上,审视着苏荷的表情,淡淡的开口,声音清丽宛如少女。
“本宫听说,你在皇后身边之时,就与寿王妃有过往来?”
苏荷闻言,脸上显露些尴尬,却将这尴尬的神态拿捏的恰到好处,“是。寿王妃讽刺奴婢仲仆不侍二主。奴婢却以为,良禽择木而息。”
容妃闻言大笑。
“好个良禽择木而息,本宫就是欣赏识时务者,你下去吧。”
苏荷躬身退了下去,知道自己暂时还是取得了容妃信任的。
只是以容妃的秉性,怀疑说不得什么时候说来就来,她的动作,却是要快一些了。
苏荷是十分细心之人,若想做什么事,必然在事前有充分的把握,研究一切可行办法,派出种种意外因素,确保事成的可能性极大,才会下手。
从搬到皇后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她能够在皇后身边隐忍这么多年,就不难看出她心性的坚韧。
苏荷观察皇帝几日,总结出皇帝每日行走各宫的时机,留神皇帝的表情,以判定皇帝的心情,更分析皇帝情绪起伏之规律。
冒着巨大的风险,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个可乘之机。
只是这个机会也是十分危险,如果不成,便会死的很难看。
这天晚上,苏荷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好好的泡了花瓣澡。并在衣服之上,熏了淡淡的兰花香。又用带着淡淡兰花花香的熏笼烘干的头发。连乌黑的发丝之上,都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看着铜镜之中经过精心描画,格外精致的容颜,虽不是豆蔻年华那般年轻鲜嫩的容颜,却别有一番姿容魅力。
“端贵妃娘娘,您在天有灵,请帮助奴婢,此举达成,这也许是奴婢能为寿王做的唯一一件事,请您守护着奴婢。”
苏荷闭上眼睛,喃喃说道。
苏荷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最近皇帝似乎身体颇为强盛,夜御容妃数次不倒。常常是容妃已经疲惫不堪,皇帝却还意犹未尽。
倘若借此时机,自荐枕席,想来成功的几率会很大。
但是没有人敢这么做,皇帝正与容妃行宫闱秘事,除了掌记的彤史女官,谁敢到跟前去?
皇帝的雷霆之怒那是要掉脑袋的,谁都没有第二个脑袋,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算是万一的了皇帝的青眼,被收入君王之侧,如今容妃后宫独大,过了风华一夜,有没有命留到第二次伺候皇帝的时候,还是个问题。
苏荷很明白,自己这一举,不但要得到皇帝宠幸,更要让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深刻到容妃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的转脸就下了杀手。
苏荷睁开眼睛,再看了眼铜镜,估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便起身,像一只行走在夜间的猫,悄无声息的靠近崇禧宫寝殿。
寝殿之门紧掩着,却掩不住声声龙吟飘逸而出。
殿外站着伺候皇帝身边大太监张明德,并几个小太监。
见苏荷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
张明德抬了下下巴,指使身边的小太监上前拦住苏荷。
却见苏荷衣着在这寒冷之夜,却恍如轻纱,随寒风飘荡,轻纱之下的曲线优美的胴体若隐若现。
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亲自上前一步,低声劝道:“苏荷姑姑,您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多年都平平静静的过了,明年就能出宫,怎的……突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苏荷低垂了眼眸,强忍住没有打起冷战。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想必张总管能够明白。”
只听张明德长叹一声,仍旧劝了一句,“再往前一步,就再无退路,你可想清楚了?”
“是。”
张明德让开一边,几个小太监也退开门口的位置。
苏荷一步步向前,抬手推开寝殿的门,那门似有千斤之重。
寒风随着门缝忽的灌进寝殿。
跪在外殿屏风之外的女官皆惊讶的回头看向门口。
苏荷已经踏进殿来,反手关上殿门。
寝殿之内温暖入春,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女官惊讶的看着她,没人敢开口说话。
里面正行着事,倘若谁开口打扰的皇帝的兴致,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苏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让殿内的温度逐渐蔓延到自己冰冷的身体上,待她终于止住了颤抖,侧耳也听得里面的进度,把握好恰当的时机,抬脚绕过屏风,走进了内殿。
殿内淡淡幽香袅袅。
层层彩纱之后,皇帝的身影模糊可见。
苏荷脚步坚定,撩起一层层彩纱,向里走去。
待到面前只隔着两层轻纱之时,她看到容妃正闭着眼睛,口中低声呢喃着随着皇帝的动作而前后晃动。
皇帝此时也看到了苏荷。
隔着轻纱,苏荷却能感觉到帝王视线的灼热,似乎要将她燃成灰烬般的热度。
苏荷深吸一口气,撩起轻纱,继续向前走去。
皇帝嘶吼一声,离开容妃。
苏荷借机上前,纤长的手臂宛如灵蛇一般,攀住皇帝的龙颈,并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
她的身子还有些冷,毕竟在寒风中走了那么一段路。
皇帝身上确实灼热的,她这么一贴上来,忍不住抖了一抖。
皇上脸上露出愉悦的笑颜,抬手去了苏荷身上的薄纱。
苏荷忍着痛迎接了没有什么耐心的皇帝,并侧过脸,看了看一旁的容妃。
容妃似乎精神已有些模糊,双眼微眯,口中溢出细细的呢喃,像是梦中呓语一般。
苏荷身体疼痛,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皇上猛的顿住。
苏荷心中一惊,她细细谋划许久,切不可功败垂成!
她看向皇帝,看到皇帝眸中漆黑无底。
如今已经走到这里,她没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便只有死路一条,就算皇帝不会处死她,容妃也必不能容她。
苏荷将心一横,双手紧紧攀住龙颈,翻身用力,将皇帝扑倒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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