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如意猛的从椅子上起身,想到殿外亲自问明了那宫人,却发现自己竟双腿绵软无力,一步也迈不动了。
“叫他进来……叫他进来!”
宫人被叫进了殿中。
“你说什么?你说谁回来了?”廉如意声音颤抖,甚至浑身都跟着颤抖起来。
那宫人闻言心中却不自觉的染上的喜悦之情,说话的语气都甚为轻快:“寿王,王妃您没听错,是寿王回来了!”
廉如意视线立时模糊,脸上却是扬起一个灿烂如春花的笑脸,整个椒兰殿都为之一亮。
“他人在哪儿?”廉如意欣喜之余,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合适。
“寿王如今正等在掖庭之外,王妃快收拾了东西,随寿王出宫去吧。”那小宫人的语气听在廉如意耳中,轻快悦耳仿佛林间鸟语。
“云溪,看赏。”廉如意此时的心仿佛要飞起来,她忍不住立时就飞出去,飞到慕容御跟前,与他一道飞出宫去。
上天是带她不薄的,前世让她带着腹中还未成形的孩子惨死,今世却给了她如此可以让她倾心相对的爱人,给了她健康活泼的孩子,给了她如此完美的生活。
此时此刻,她心中除了对慕容御的思念,对上天的感谢什么都没有了。仇恨,委屈,埋怨,似乎一切的不满都可以放下,只要让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只要一家人和和乐乐,健康平顺的在一起,那些仇恨,那些报复,就让它们都烟消云散吧!
“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廉如意知道,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如今终于可以无比轻快的说出来了!
她身子翩然的仿佛是飞到两个儿子的摇床边上,“珏平,珏安,快醒醒,爹爹回来了!你们的爹爹回来了!你们还没有见过爹爹呢?不过在你们还未出生时,爹爹总是念书给你们听,你们会认得爹爹的声音么?”
廉如意纤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儿子稚嫩的脸颊,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在对着两个熟睡的儿子时,落了下来。
仿佛是心有所感一般,两个儿子在廉如意的轻声呼唤之下,竟忽然醒了过来,眨巴着水汪汪单纯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廉如意赶紧抹去眼泪,冲两个儿子露出灿烂的笑脸,“爹爹回来了,你们是不是也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爹爹了呢?”
当一溜三辆大马车缓缓驶出掖庭之时,站在内宫宫门外的慕容御心中忽然狂跳起来。
整个人都因为急切兴奋而僵直了。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更怯……”吧?
他无意识的提步,想要迎着马车走去,却被一旁的侍卫拦住。
他如今已是外男,进不得内宫。
只能听着马车轱辘碾压在宫道之上,缓缓而来,心急如焚。
近了,更近了!
他仿佛已经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仿佛已经感受到马车里宜人的温度。
来了,终于来了!
他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三辆马车驶出宫门后,停了下来。
慕容御站在第一辆马车之外,他双唇微微颤抖,“如意……”
两个字在他唇齿之间辗转眷恋,情谊绵绵。
车门从里面打开,那在梦中反复出现,他再熟悉不过的皓白如玉,肤如凝脂的纤长的手伸出车帘之外,“快上来!”
听闻那朝思暮想的声音,他心中宛如千万朵春花砰然绽放。
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的心情。
他轻轻握住那温软的手,一跃而上,撩开车帘,温暖之气扑面而来。
他还未坐稳,一个纤细的身影扑入他冰凉的怀抱。
他将怀中之人紧紧抱住,这一抱住,再不想分开。
马车压在大块的青石板上,滚滚而过。
慕容御身上和脸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他的手却是紧紧的握着廉如意的手。
目光停驻在奶娘怀中的两个儿子身上,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四个月大的孩子已经能在奶娘怀中安坐,兄弟两个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正用一种炙热的眼神看着他们。
兄弟俩倒是一点儿也不畏生,或许血脉亲情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亦有体现。
兄弟两个自从出生至今,从未见过慕容御,却在他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长开手臂,让慕容御抱。
慕容御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在他心中最是愧对的便是他们母子了。
在心爱之人生产之时,他不能陪在身边,在儿子来到这世界第一次睁开眼时,他不能陪在身边,他亏欠他们的太多了……
他要用以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来补偿他们母子。
看着儿子像自己张开的手臂,扬起的小脸儿,慕容御激动的手足无措,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脏乱的衣服,伸了手,又慌忙缩回,“别弄脏了孩子。”
廉如意的目光,则是从慕容御一上车就停在他身上,再也没动过。
他瘦了,眼眸却是更明亮了,鼻子似乎也更挺拔了,满脸的胡茬上还带着细细的灰尘。他的手也更粗糙了,手心的老茧硬硬的,此时握着他的手,却让她心中无比的安定。
马车正要驶出皇宫宫门之时,却有一个小太监在外扬声问道:“可是寿王府车架?”
车夫将车马停了下来,中间那辆马车里的小陶推开车窗,打起帘子问道:“何事寻我家主子?”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小陶吧?”
车外传来一道女声,温软婉转,恍如莺啼,恍如乐声悠扬,直击人心。
廉如意眉头蹙起,推开车窗,亦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却见宫门口,一华衣女子,裹着火红的玄狐大氅,坐在步撵之上。大氅宽大的兜帽遮盖之下,只露出她削尖的下巴。
身后是白色的宫墙,屋顶瓦檐上是莹白的积雪。
她一席火红的狐皮,显得格外妖艳动人。
见廉如意撩开车窗帘子看过来,她便抬手去掉头上兜帽,脸上绽开夏花盛放般璀璨之笑,“寿王妃,一路可要走好呀!”
那兜帽之下,是一张精致的容颜,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看不出丝毫的瑕疵,那眉眼,那神态,无一不像勾人的小勾子,撩动着人的心绪。
廉如意多少有些错愕,“廉葭葭?”
那美人脸上或多或少还有些廉葭葭的影子,只是却比原本的廉葭葭精致太多。
美人勾起嘴角一笑,妩媚妖艳的脸上讽刺尽显:“廉葭葭早就死了,从此,只有岚昭公主,我是慕容风岚,平南朝尊贵的公主!”
廉如意淡淡的点点头,从容的放下车帘,关上车窗,“走吧。”
看着寿王府渐行渐远的马车,步撵之上的美人笑终于维持不下去,廉葭葭,哦不,应该说是岚昭公主,银牙咬碎,恨声道:“廉如意,你贯会装腔作势的!我就不信你看到如今的我,会心中不起波澜?你不是要将我嫁到乌兰么,好,我嫁!日后你就等着瞧吧!”
“是谁?”慕容御一路奔波,从梓潼赶回京城,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没睡上什么觉,真真的归心似箭。
到了京城,又是马不停蹄的去见了皇帝,到现在也没顾上歇一会儿。
坐在马车之上,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儿,精神总算放松下来,便顿觉浑身疲惫,靠在车壁上,动也不想动了。
“一只小野猫罢了。”廉如意淡淡说道。
慕容御闻言略笑了笑,便没有再问。
这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两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一行回到闲置已久的寿王府,呼吸到自家自由熟悉的空气,身旁站着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人生还可以更美好么?
寿王府上下,瞬时之间,也有了过年的气氛。
今夜已是三十。
这更是慕容御昼夜不歇的着急赶回来的原因。
他想要赶回来,陪他们母子过年,更是陪他两个儿子过人生中第一个除夕。
如此佳节,若要让她们母子在那冰冷的宫闱之中,思念着原本应该陪伴在他们身边的人,实在想想都甚觉凄凉。
慕容御回到家中,便沐浴更衣,更剃须绾发。
收拾好一切再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终于恢复了那谪仙般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风华。
两个儿子正趴在地上啃着彩色的布球,见到慕容御焕然一新的样子,纷纷咿咿呀呀的叫着,伸着小胖手要够他。
慕容御一边一个,将两个儿子揽在怀中,亲亲这个,亲亲那个,父子三人笑作一团,廉如意坐在一旁看着,一家人在一起,真是其乐融融。
“让奶娘将他们抱下去吧,你先睡一会儿,等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廉如意温声说道。
慕容御却是摇头,“我舍不得睡,真是太想太想你们了,我从走的那天开始,就在想回来……更在想儿子会是什么样子……终于回来了,终于见到你,见到他们了,我怎么舍得去睡呢?”
廉如意闻言轻笑,眼中却涌上热泪。
她何尝不是从他走的那天开始,就在期盼着他回来,一日日掰着指头,数着过日子。
“王妃……”
奶娘在一旁收拾打理东西,一家四口趴在波斯地毯上乐呵呵的玩儿着。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微微颤抖的声音。
廉如意侧脸看向外间。
人还站在外间的暖帘外。
“寒梅?快进来!”廉如意起身来到外间。
寒梅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主子……”寒梅跪倒在地,向廉如意叩首。
廉如意两步上前,将她拉起,这主仆一别,也有好几个月不见了。
“你受苦了!”廉如意紧紧握住寒梅的手,两人虽是主仆,却情比姐妹,寒梅自小就在她身边,两人这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廉如意尚不知道寒梅在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寒梅知道王爷刚回来,如今王妃与王爷刚刚团聚,向主子请了安之后,便很快的退了出去。
主仆短暂的见面,相互都来不及问候太多。
便又匆匆各忙各的。
寒梅依旧是伺候在廉如意身边的大丫鬟。
路上发生之事,她尚不得空告诉廉如意。
慕容御很是疲惫,和两个儿子玩闹了一阵子,见两个儿子似有睡意,便让奶娘将他们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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