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嫁衣应是新娘子自己缝制,但小陶不善女红,唯有大红盖头上那两只歪歪扭扭的鸳鸯是她绣的,其他皆是王府绣娘赶制。
小陶和寒梅所住的房间被装饰一新,当做出嫁的娘家。
赵爷四海为家惯了,此次竟也为了迎娶小陶,专门在京中置办了一处房产,且是四进的大宅院。
并不清楚赵爷家底的小陶,以为是赵爷怕委屈她,欠了王爷的恩情,买的大宅子。
心中十分愧疚。
这是慕容御与赵耀之间的事,廉如意也从不过问。她亦是以为,定是慕容御伸手相助。
但看一台台聘礼送进王府主院之时,廉如意才真的惊呆了。
将礼单拿到手中,看着上面的“珍珠十二串,红玛瑙十二串,缠丝玛瑙十二串,绞绫十二匹,香云纱十二匹……”
长长的礼单看下来。
廉如意才知道,自己以前是鄙薄了,就算慕容御借给赵爷钱财,这礼单上的许多东西也并非有钱就能买的到的。
这长长的礼单,莫说娶一个小丫鬟了,便是娶公主,也拿的出手了!
一台台聘礼抬进来,一台台嫁妆抬出去。
寿王府一片红红火火,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今日寿王妃放了小丫鬟们的大假,平日里和小陶相熟的丫鬟都凑到小陶身边,说说笑笑,恭喜之言,说了一大筐,小陶忐忑又欣喜,激动之情几乎将她自己淹没。
看着铜镜之中一席大红嫁衣的自己,终于脱去平日里的稚气,小脸儿之上,也终于多了几分少女初长成的妩媚。
“好了好了,你们都站远点儿!”云嬷嬷笑着吩咐道。
请王妃走上近前。
王妃接过喜娘递上来的大红盖头,看着铜镜中格外动人的小陶,轻笑着将盖头盖在小陶头上。眼眶一时竟也有些湿热了。
今世,她们这些人终于都走上了不同的路,终于摆脱了前世的梦魇。
她有如意郎君相伴,姐姐也幸福美满,就连前世被弄瞎了双眼的小陶,如今也有人倾心相对。
有赵耀在,小陶定能十分幸福的。
廉如意并未告诉小陶,她将小陶的卖身契也放在了她的嫁妆里。
看着小陶被喜娘搀扶着走出屋子,坐上花轿,那一刻,她心头犹如万朵春花悄然绽放。
慕容御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手掌之内。
四目相对,他深沉的眼眸似乎能读懂她两世的辛酸苦累,离愁别绪。
他温暖的手掌,能驱走她一切的寒冷,能给她最坚定的守候。
热闹的寿王府,无人注意到角落里扯着嘴角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的寒梅,她漆黑的眸子映着满院的大红,却染不上丝毫的喜悦之色。
她双手攥的很紧,微长的指甲陷进冰凉的掌心,生生的疼着。
耳边是欢快的笑声和吹打之声,眼前是大红的喜字和高悬的灯笼。
寿王府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她却越发觉得心中苦涩。廉二少爷究竟怎样了?为何许久都不见他来到寿王府上?
就算他说了,再不相见。
却也不至于因为她在,就连寿王府的门都不登了吧?
这里还有他的姐夫,他的二姐姐,他的师父……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将他忘记,再也不想起,现在却是期盼着能够看他一眼,哪怕远远的,只要能看到他的身影就好。
似乎就是从云溪那日吞吞吐吐的瞒着她,向王妃禀了什么事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廉二少爷的人了吧?
该不会……该不会是廉二少爷出了什么事吧?
寒梅思及此处,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拔腿向寿王府大门跑去。
可这寿王府内外,聚满了人,除了寿王府家丁之外,更有许多陌生的面孔,想来是赵爷江湖上的朋友。
也许看着旁人的幸福,就越发会觉得自己的不幸。
寒梅从没像此时此刻一般想念廉世远,想念廉世远曾经一次又一次的表白,想念两人一同在回京路上的温情。
想念他救她离开山寨,杀的满身血红,满目血红却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和依赖。
人太多,寒梅见自己根本无法从寿王府的大门通过。
索性纵起轻功飞檐走壁,从院墙出了寿王府。
一路纵着轻功,奔向将军府。
她想通了,或许是那满目的大红之色,或许是小陶脸上满足的笑意,终于使得她幡然醒悟。
人生何其短暂,能在这么短暂的人生之中,遇见可以让她倾心相爱的人,是多么不易。恰好,那人偏偏也喜欢她。
为什么,不给自己,不给他一个机会,让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为什么一定要在意世俗的眼光,为什么一定要恪守门第?为什么要违逆自己的心?
她要去求廉将军,求廉将军让她和廉二少爷在一起。哪怕是做妾,做通房,无名无分的她不在乎,只要能让她可以看到他,她便知足!
她要告诉廉将军,廉二少爷定然不会为她宠妾灭妻,她定会恭顺主母,只要能让她看着他,就够了!
寒梅一路不停,顾不得喘息的来到将军府外,敲响正门一侧的小门。
门房打开门,瞧见满面通红,气喘吁吁的寒梅,很是愣了一愣。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哟,这不是寒梅姐姐么?怎么……这是被狗追了?”那门房探头向外看看,没瞧见马车,也没瞧见轿子。
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没道理自己跑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呀。
寒梅却顾不上解释那么多,没等喘匀了气,便道:“二少爷在么?将军在么?”
门房皱着眉看了寒梅半晌,“二少爷不在,老爷这会儿也没回府上,不过马姨娘在,寒梅姐姐要是有什么急事,不妨去见马姨娘?”
寒梅蹙了眉头略想了想,“也好。”
上次廉世远为寒梅挨打的时候,马姨娘是足足在自己院门口跪了两个时辰的。
地上冰凉刺骨,虽说穿得厚,丫鬟怕她受不住,还在下面垫了暖垫,但事后她的膝盖也是疼了好一阵子的。
今日再见寒梅,见到让自己儿子挨打受罚的女子,马姨娘就算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怨气在心。
寒梅不敢大意,恭恭敬敬的向马姨娘请了安。
马姨娘却立时躲开了一边,不受她的礼,“寒梅姑娘今非昔比,你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我不过是将军府的小小婢妾,可受不得寒梅姑娘的礼。”
寒梅脸上一阵尴尬。
但对方是廉二少爷的生母,她不敢有半分不敬。
“奴婢知道上次的事情连累廉二少爷受罚,是奴婢的不对,奴婢想了这么许久……心中仍旧放不下廉二少爷,奴婢待廉二少爷是真心实意,希望能伺候廉二少爷身边。”
马姨娘冷冷的眸子看着面红耳赤的寒梅,也看出这话她是下了大力气,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口。
“寒梅,我以前瞧你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稳重又知书达理,那时候,我向二小姐讨了你来,想让你伺候在二少爷身边。二小姐当时并未表态,后来却是拒绝了我,想来,二小姐是问了你自己的意思。你掏心窝子说说,是不是这回事儿?”
寒梅知道马姨娘说的是二少爷参加科举那时候的事情,确有此事。
但那是她和二少爷根本从未有过交集,她只想伺候在小姐身边,从未考虑过此事。
“你们从蜀地回来以后,二少爷曾经对我说过,想要娶你进府,我劝过他,说你的身份做不了他的嫡妻。他却不顾我的反对,说妾室只会辱没了他对你的一番情谊,直言与老爷,惹怒老爷,挨了家法,可有此事?”
寒梅默默无声的点头。
“且不说我带你如何真心,便是看看二少爷带你一番情谊,你也该知足了。”
“奴婢知足的……”寒梅蹙着眉心低声说道。
马姨娘却干笑两声,“你知足?你知足就不会在他挨了打还对他心存幻想,不会在他都为了躲开这伤心之地去了乌兰,还找来将军府上见他!”
马姨娘高声说完,抬手捂着心口,泪落涟涟,“此去凶险万分,虽然将军说什么大丈夫应当为国效力,此举功在千秋。可我只知道,二少爷只有一条命,他还那么年轻,他还为成家立业,万一……”
马姨娘已经说不下去。
寒梅则生生愣住,她呆滞的看着泪流满面的马姨娘,喃喃的重复:“去乌兰?去乌兰干什么?”
“滚--”马姨娘指着门口说道,“我看在你是王妃身边丫鬟的份上,不计较你冒失闯来的过犯,现在,立即给我滚!”
马姨娘身边的丫鬟自然也是认识寒梅的,当即上前将寒梅拖了出去。
两人到了门外,寒梅还一副呆怔的样子。
“寒梅姐姐是明白人,怎么今日这般糊涂,莽撞前来,不是自取其辱么?”那丫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说完,看着她愣愣的样子,叹了口气,折返回屋。
寒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将军府,究竟是她自己走出来的,还是被人给丢出来的?
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马姨娘说,廉二少爷去了乌兰,此去凶险万分。
他去乌兰做什么?为什么他走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
那日云溪禀报给王妃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云溪让她放下,马姨娘说她不知足,笛儿说她自取其辱……
为什么她想通了,可所有人都说他们不应该在一起?
迎亲的队伍,终于吹吹打打的把新娘子接走了。
慕容御和廉如意作为小陶的娘家人,并未去参加赵爷宅院中的宴席。
寿王府的家丁倒是去了大半,都是平日里和小陶亦或是赵爷相熟之人。
偌大的寿王府,在一番热闹之后,显得格外清冷。
廉如意微笑着,长叹一声。
慕容御侧脸望她,“怎么今日长吁短叹?”
“忽然有种嫁女儿的伤感。”廉如意低声道。
慕容御闻言拦住她的肩膀,“莫说你身边这些丫头,就是自己的儿女也总是要长大的,只要看着他们过得幸福,就该觉得欣慰了。”
廉如意点点头,正待转身进屋,忽闻一声“得得--”
她和慕容御侧脸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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