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沂水宫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阳光融不化，也没有谁去清扫。就像是谁都未曾在意过这个地方。
它的主人也早已将它遗忘。
荞湘真的怀疑，沈慕衣还在不在这里。
她脚步轻点，落在了宫外的地面上，一个转身，融化了周身的薄霜。
荞梓有些忐忑，每次见沈慕衣都带着这样的感觉，小时候是极力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证明自己完全配得上他的徒弟之名；后来则是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希望可以见到他，让他也看得见自己。
台阶一步步迈上去，那扇大门便已经就在咫尺间。
荞湘深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发现连声音都听不见，才意识到这门受了封印，是不能随便敲响的。
正式因为这封印，沂水宫看起来就像是睡着的，所以连冰玉盘产生的薄霜都解不了。
“仙君，荞湘可以进来么？”荞梓感觉自己声音都紧张的发抖。
然而，丝毫没感受到门禁的减弱。
站了半晌，荞湘心中越来越沉重，大概他真的谁也不想见吧。荞湘想了想，也不知道在门外可以劝慰他什么，更不知他会不会在听，苦苦等下去，若他不甚在乎，也不过是感动了自己，那便离去吧。
而刚转过身，身后的门却传出一声震动，缓缓打开了。
荞湘欣喜地转过身，便见沈慕衣已经站在门口，神色看上去不太有光彩，不过一身衣裳和面容倒显得干净，像是刚刚特地梳洗打扮过一般。
“让仙子久等。”沈慕衣颔首，略表歉意。
“不，仙君能见我一面，已经是小女子之福了。我还以为仙君不会出现。”荞湘见沈慕衣出来，已经很开心了。
沈慕衣解释道，“仙子到来我便已经知晓，只是长久待在宫中，不见他人，面容颓废且衣冠不整，不便立刻相见，找了身衣裳，耽误了一点时间，仙子勿怪。”
沈慕衣说话间，衣袖一挥，便将那些冰霜皆挥散而去，宫外终于不像那般冷清了。
“仙君最近还好么？”荞湘担忧地问道，虽然有些东西已经写在了脸上。
“无人打扰，想了许多事情。”沈慕衣走到冰玉盘边上，让自己更清醒几分。
“那有些事情，仙君想清楚了么？”现在想必所有人都想知道沈慕衣心中的想法，荞湘也不需要明说。在这件事情上，所有的仙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沈慕衣却因为特殊的存在，让其他仙有所担忧。
“只有真正发生了，才知道心中有没有清楚。”沈慕衣如今对天界的态度，连他自己也已经决定不了。他也知道，池华裳现在对于天界，是多大的隐患。
可是，他应该帮他们么？那又会将华裳置于何地。
荞湘见沈慕衣的话模拟两可，也可以理解，毕竟池华裳在他的心中那么重要，“仙君还是想继续去保护她么？”
沈慕衣抬起头，感叹道，“她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是啊，他将她变得弱小，不就是想一直保护她么。可是，沈慕衣却甚至都快忘记了，其实她注定不可能弱小，她可是重明神鸟。
“可是，现在，天界更需要仙君的保护。也许在仙君眼中，天界和天帝早已经让你失望不已。但是天界存在与否的定义，并不仅仅是这些仙人的安危这么简单。我想这不需要我来告知仙君。曾经的那个仙君为了天界安危，身负重伤而不退，成为众仙最为敬重的英雄，更是荞湘心中的英雄。”荞湘不知道沈慕衣心中的天秤在往那边倾斜，但是目前来看，局势极为不乐观。因为就算他两边都不帮，都足以让天界毫无胜算。天界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仙子比我看的透彻，只是若当池华裳的事情，是发生在荞梓身上时，仙子是否依旧可以如此坚定自己的立场？”沈慕衣问道。
“这……”荞湘无法辩驳。
“你这次上来天界，应该也是不放心荞梓吧。若我是荞老仙君，怎会将两个女儿都带入险境。我若没猜错，你应该是执意来的。你担心荞梓会被池华裳报复，所以希望哪怕是自己出现意外，也不希望荞梓有事。”沈慕衣看着荞湘，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荞梓。
“我……”荞湘心中的想法被沈慕衣看了个透，她才知道，真正看不透的反而是自己。
“荞梓的性子，也许便是你这个姐姐的溺爱造成的。你越在乎她，她越有恃无恐。这一点，荞梓跟华裳比，差了太多。池华裳弱小时，便多番忍让她了。如今身份转换，池华裳也失去了曾经的那种平和不找事的性格，若她真的因池华裳遭受什么不测，也只能算咎由自取。最后，她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你。”沈慕衣本就一直觉得荞梓的所作所为十足过分，若可以，他倒是真希望池华裳能给她点教训。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恐怕不是教训那么简单。
而荞湘又会不顾一切去保护她，到时沈慕衣觉得自己都可能爱莫能助了。荞湘何必要来这一趟……
荞湘面露忧愁，“我也知道，她变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我们很早就没了娘亲，所以我太护着她，什么都不想让她伤心。却不想，待离开我后，她会变成这样固执自我的人。”
“人各有命，仙子，你将她看得太重，最后反而越发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沈慕衣其实没有资格说她，他对池华裳不就是这般看重么，而现在的情况，他这样的口吻，倒是更像一个“过来人”。
荞湘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也许吧，太在乎的结果，却是更大的失去，谁又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呢。
荞湘只能努力去保护她，就算荞梓在别人眼中是个坏人，但是在荞湘眼中，她不过是个意气用事的妹妹。
荞湘突然有点理解沈慕衣关于池华裳的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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