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心秋怔怔看着池华裳，良久。
眼前的人，让他看得有些恍惚，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辨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那身红衣，本就那样熟悉，只是穿着了一个更年期灵动的女孩身上。
“池华裳，沈慕衣……归诩。”
洛心秋念到，如大悟般，眼中的迟疑迷茫，变得汇聚感动，噙满了泪水，原来他一直坚定的信念，是没有错的。
洛心秋喃喃道，“我就该知道，我早该知道。”
他们所有人都被沈慕衣骗了，而洛心秋更是被沈慕衣骗了两次。
归诩之战后，沈慕衣说归诩死了，洛心秋不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信，就当他是疯了吧。疯了的洛心秋以这个执念找寻了两万年，他都忘记了自己是洛心秋，却并未忘记自己在蛮荒寻找什么。
两万年后，虽不是沈慕衣亲自骗他，但是池华裳说她是归诩的女儿，而归诩真的死了，这都是从沈慕衣口中传出来的。那一次，有一个“女儿”的存在，让洛心秋不得不信，归诩真的已经不存在了。他也开始认认真真守护起归诩的女儿。
所以，他终究还是被沈慕衣骗了一场。
沈慕衣差点就骗过了全世界，如果他已经被池华裳杀死了的话。
没有任何人会发现池华裳是归诩，包括池华裳自己。
洛心秋非常理解，为什么沈慕衣要执着于此，若洛心秋知道沈慕衣是为了守护这样的秘密，也许在魔界，洛心秋也会补上一刀。
沈慕衣是比他以为的还要坚持和勇敢的人。
有时候，一个人努力很久很久，终于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但是因为很多原因，在梦想成真的那一刻，反而愈发平淡镇定，因为他发现，其实他早就拥有了他想要的，只是不自知；或者他所为的，并不是真的想去得到什么，他只是想要这样一个结果，当它发生了，一切反而是回归正常。
当然，更有可能是，他其实已经放弃了，可是却依旧成功了。
洛心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种，也许哪一种都有一点。
只是，他有些不太会，如何将眼前的人再当做归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池华裳，喊出“归诩”时的激动。是的，那就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归诩，而并非现在。他早就有过那种终拨云见日的喜悦。
洛心秋在内心不由苦笑，却欣然接受这样的结果。真相绕一圈之后，并不会降低真想本身的价值。有生之年，能再见归诩，他已无遗憾。
池华裳见洛心秋长久不语，面色多番变化，无法平息。池华裳知道他心中所想颇多，又道，“我现在并不能记起关于归诩的事情，所以希望你现在还是把我当做池华裳。”
“好。”洛心秋才知道，不仅自己没准备好她是归诩，连她自己都没准备好，“那你会去蛮荒么？”
池华裳依旧回答不上来，便顾左右而言他，“天界如今只剩下你我和沈慕衣，其他人全部都去蛮荒对抗魈猽了。”
如今之势，比上一次封印魈猽还要严峻。上一次，有归诩助战，仙界还可以考虑保存一点仙脉，而今却是举界而往，怕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连洛心秋都明白，再护着池华裳便是违背天道的事了。然而，他也终究说不出口。
“沈慕衣可有说什么？”能决定这一切的，依旧是他，他付出的，旁人无法想象。也只有他的这种付出，能让池华裳抛开一切，为之做些什么。
他在池华裳心中的位置，依旧特殊。
“他还未醒，我便走开了。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池华裳实话道，其实，她很想去见他。但是又怕会是无尽的尴尬，她能做什么，不停地认错么？除了认错，她还能开口说什么。她对沈慕衣所做的，就算道歉一万次，又有什么意义。
洛心秋很诧异：“他伤的那样重，你应该多陪陪他的。”
他以为沈慕衣那种足以损命的伤，就算捡回一条命，肯定也需要长时间恢复，更需要人照顾，没有人比池华裳更合适了，可她竟然说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不更应该去关系沈慕衣么？
池华裳知道洛心秋误会了，解释道：“我为他输送了一宿的真力，而且我的力量很容易便被他吸收容纳到了体内，只要他醒来，便无大碍了。”
“原是如此。”洛心秋听闻便也放下心来，但是心念一转，眉头一皱，又道，“那你更不该在我这，你若再不去寻他，他可能便也走了。”
“什么？”池华裳倒是没有想到这上面来，洛心秋一点醒，倒是极有可能。在这样的原则上，沈慕衣岂会置若罔闻，他只要还有力气，定会给自己、给戚方一个交代。
他一直想保护的都是归诩，可不是他自己。
“我去找他！”池华裳立刻起身。
“等下。”洛心秋喊住了她，手伸进衣襟里，掏出了一封信笺，递给她，“今早，一个小道童给我的，让我交予给你。”
当时洛心秋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大概是临赴蛮荒前，一些想对池华裳说又来不及说的话吧。
池华裳道了一声谢，丹清殿会给她信的，除了尔弥，还能会是谁呢。
在回沂水宫的路上，池华裳打开了信：
华裳：
我要随师父去蛮荒了，师父说这次大战恐怕是凶多吉少。
我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心中有些热血沸腾，我相信天帝一定能率领我们打败魈猽。
你不要来，千万别来。你只会让他们全都将生机寄托在你的牺牲之上。
只有你不在，才会有新的奇迹出现。
我相信，那才算是真正地打败魈猽。
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每次都是你为大家牺牲，这一次，我们为你牺牲，又何妨。
答应我，千万不要来蛮荒。
和仙君，好好活下去。
池华裳合起信纸，眼睛有些湿。这个傻孩子。
曾经他们还都是小童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好渺小，也有着小小的心愿。一个想一直陪着师父就好，一个想学到更多药术帮师父炼药。仅此而已。
那些刚上天界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如有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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