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突然熄灭,遥控的门自己关上,打开,完全不受控制,她在这一点儿空当里迅速来到了《花》的前面,行动如鱼得水。罗洛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熄掉灯并且干扰监视器,不会让她的样子被记录下来。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其实夏林菲自己也越来越惊叹自己的行动力了,刚才的速度,换了以前一定是做不到的。如果想出风头,去参加短跑比赛,也许拿下世界冠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莫海音和优优的话再一次在脑中回响,潜力这种东西燃烧起来,是需要耗去同等的生命为代价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一次突破极限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失控,现在也不是思考那些问题的时候。
想到这里,夏林菲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量向画框扑去,随手取下灭火器,狠狠向防盗玻璃砸了过去!
“往上去,菲菲,从窗口出去,外面挂着一面宣传旗,抓住这个往上攀。”
“我会把外面的灯也全部关掉,你也要小心。”“向左边走,后面都是安全的。菲菲,带着画从顶层离开。”黑暗之中,电脑的屏幕在微妙地闪动着。罗洛双眼注视着上面,额际清晰可见一颗颗冷汗不断滑下,然而在他脑中,进行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惊人的算式。如果此时有别人在场,明白他在做什么,那么震惊程度要比看到夏林菲从窗口飞快逃往顶层更吃惊很多倍,简直不亚于亲眼见到核爆炸的威力。
罗洛的做法与莫海音不同,他并不会那些黑客技巧,也并不擅长入侵别人的系统,更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熟悉它。
所以,他在匆忙上阵之后,就临时创造了一个新的系统。
不是用电脑,而是用自己的大脑。电灯的熄灭一共多少毫秒,关门的程式是怎样运作,他仅凭着自己的运算结果,计算出系统的反应时间,简单而精密地操纵着夏林菲在里面的情况。简单解释一下,计算机的好坏,基本是由运算速度来决定的,运算得快,就是好,相反,就是不好。要靠人的大脑来处理这些运算公式,原本可说是天方夜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想象一下吧,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在一秒钟就进行几千次的运算呢?哪怕是最简单的1+1也不可能,更不要去提数量庞大的更多复杂公式了。
可是罗洛却可以勉强做到,这连他自己也稍微有些惊讶,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大脑里还能装下多少东西,他的记忆容量是不是真的永无止境。
他脑中在做着这些事的时候,思绪还异常清晰,冷静到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然而从头到尾一点儿也不慌乱,而是如同一台真正的电脑般毫无波动地将所有计算完成。
“好了,上面也有监视器,你快带着画离开,就从左边。”然而这一次,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声音却一下子僵住了。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浅蓝色的裙子,一头漂亮的长发,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那个人并不是夏林菲,而是优优!为什么是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根本来不及想这些问题,罗洛下意识地马上切掉与夏林菲的联系,然而优优却飞速来到他的面前,阻止了他。“怪不得里面一团乱,原来是因为你吗?罗洛哥哥。”优优依然像以前一样,绽放出天真的笑容,手里却拿着一把冷冰冰的小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声音也一样发着冷,“为什么要对我哥哥的画出手,你和林菲姐在打什么主意?”
罗洛垂下眼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其实现在,只要是在这个美术馆之内,他并不害怕任何人,只要在电脑里随便输入一个简单的指令,四下唯一的灯光就可以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到那个时候,他可以轻易将优优关在这个车库内,自己逃出去。可是这样一来就根本无暇考虑夏林菲那边了。被优优打断,他的运算能力也已经达到了极限。这时,耳边传来“刷”的一声,小刀划破空气,转瞬间冷冷贴到他的脖子上。只看她的模样,根本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有着天真笑容的小女孩,却若无其事地纯熟地玩着刀子。
“罗洛哥哥,我不想这样的。可你必须让林菲姐失败,我不能让我哥哥的画被任何人拿走。任何事都好说,只有这个我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你明白吗?”优优说到这里,脸上最后一点儿笑意也退去了,神情变得冰冷无比,“我不是威胁你,是命令。看样子你是入侵了美术馆的系统吧?没什么时间了,快点阻止林菲姐。”
“那,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罗洛终于说。“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快把系统关掉!不要再想着拖延时间。我不想的,不要逼我,罗洛哥哥。”优优手指灵活地一动,小刀像变魔术似的变了个方向,在罗洛作出反应之前,已经将他额际的头发削掉一些,褐色的发丝在夜风中细碎地掉落下来。
接下来,刀尖对准他的肩膀。“我没有开玩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入侵系统的,但只要受了伤,也就根本无法再操控下去了,不是吗?我是不介意送你去医院住上一两个月的,怕痛的话就老实按我说的做!”优优说着,刀尖已经戳在他的肩头,锋芒轻易扎进衣料,刺在他的皮肤上。
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罗洛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额际再次渗出汗水,露出痛苦的神色。
头脑已经渐渐有些晕沉了。有夏林菲的经历在先,罗洛知道今晚自己大脑所承受的已经过多,差不多超过了自己的极限,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一定会像夏林菲上次救他时那样燃烧潜能,然后陷入头痛无力的状态里,需要好一阵子才可能恢复。
他现在的状态,连站起来都有些吃力,别说是身手不凡的优优,恐怕连一个普通小学生也制伏不了。没时间耗下去了,只有将她关在车库一个办法了吗?可夏林菲那边……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他只顾自己,却丢下她不管,那么万一遇到什么意外,他更不会原谅自己。
“菲菲。”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忽视肩头上传来的一阵阵刺痛。或许说出来有点儿丢脸,罗洛其实很怕痛。虽然是男生,不过向来属于头脑派,体力方面不说和夏林菲这样的怪物比,跟夏翼那样的半个怪物也差很大一截,体育课跑一千米累得喘不过气,打篮球时摔一跤流了血,可以疼两天。
他从来不是多么勇敢的人,会紧张,会怕疼,会体力不足,他不像夏林菲,永远那么横冲直撞,毫不畏惧。如果换了夏林菲在这里,一定也会要他先保护好自己,因为她很坚强,就算有什么危险也可以自己解决。如果是为了她,而令自己受伤,夏林菲一定会加倍生气和难过,这些他也明白。
如果要在夏林菲和自己当中只能选择保护一个,那么……只要趁这个时间……罗洛想着,在优优的注视之下,手指慢慢伸向电脑。头越来越痛了,还有一股异常难受的恶心想吐的感觉从身体深处蔓延,他依然清醒地明白自己也快要到极限了,再撑下去就不妙了。“菲菲,往左边撤退!”最后,他对着手机大喊。优优听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算了,我没有时间陪你耗了,不合作就去医院躺着吧!罗洛哥哥。”她终于彻底被激怒,刀锋一改方向,抬头笔直向他后背刺来。罗洛猛地站起来,险险地躲开了,然而还没喘气,头部却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滋味,不只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要将他整个人连同灵魂都撕成几瓣,他的头低了下去,和这个相比,肩头上那一点点小小的刺痛根本已经微不足道。
“罗洛?”电话中传来夏林菲有些疑惑的声音。“没事。”他艰难抬起头,看着脸色阴沉站在面前的优优,还有她手中泛着冷光的刀尖,心一横,手指按向键盘,输入指令,毅然切换了与夏林菲的联系,并且为她留下后路。
“啪、啪、啪——”美术馆的电路系统在超高速的反复运行之下,终于不堪负荷陷入瘫痪,伴随着火花噼啪闪动,馆内全部陷入一片黑暗。听到那边传来的骚动声音,优优半眯起眼睛,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轰——”又是一声,车库的门陆续关上了,罗洛咬紧牙,强忍着脑部的巨痛,趁着黑暗中的一点光,慢慢向后退去,他闭着眼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屏住了。
只要退过最后这一道门,半分钟后门关上,自己和夏林菲都安全了。“别动哦。”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优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他的身后,将他的退路堵住。希望全部粉碎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啦,不过呼吸声还是太重了,要找出你来太容易了。”她打开腕带上的小灯,将车库勉强照亮,耸耸肩轻松地评论起来,“别想逃,如果我哥哥的画找不到了,我不会放过你。”
“让开。”罗洛忍着头痛,冷汗涔涔地艰难说道。“什么?”
他转过身去,想要将优优拉开,然而她只是稍向旁边一滑,黑暗之中罗洛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她的影子,随即后腰一痛,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一股麻痹感顿时直达足尖,他连一根手指都要动不了了。
“你别在这里。”他咬着牙说。“不是让你别动吗!”优优的声音透着一股怒火。“叫你让开!”罗洛用尽了力气,突然大吼出来。优优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性格温和的罗洛,会喊得这么大声有气势,一瞬间,被吼得愣住了,等回过神时,罗洛已经向她扑过来,用力将她推了出去!“你——”优优没料到他竟然有这么大力气,整个人向后滚倒,重重摔在地上,正想发火,然而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站在原地的罗洛被急降而来的门重重砸到,无力地滚倒出去。优优看得心里一惊,腕带上的光也跟着她的身体摇晃,隐隐看到罗洛趴在地上,像是已经陷入昏迷之中。殷红的血源源不断从他的额头涌出来,滑过皮肤,一滴滴落在地上。
是他救了自己?如果不是罗洛推开她,那么现在被砸到的一定是自己。是了,刚才他输入的指令,除了熄灭所有的灯,一定还有定时落下闸门。她整个人像是被打蒙了一般,头脑一片空白,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昏暗的光线下,罗洛流出的血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一点点失去血色,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发热,为什么会想要流泪,会站过去抱紧他微凉的身体,并且放声大喊,声音颤抖凄惨到自己也感到惊讶。
“罗洛哥哥!”
夏林菲带着《花》顺利地从美术馆逃了出来。整个馆内一片漆黑,她凭着超常的直觉与视力,一路上并没有受到太多阻碍。只要出来拐过转角,离开这条街道,就算是真正安全了。太顺利过头了,连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原来当一个大盗有这么简单。是因为她和罗洛能力太强,还是这次的戒备不够专业呢?脑子里乱糟糟想着这些,却有一点是令她最为在意的——刚才的通话中,罗洛的声音听来很不对劲。难道他发生了什么意外吗?可是按理说不会的啊。那个时候内部一片混乱,应该没有人会去车库查的。可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是觉得不安。“咦?是你。”
当夏林菲犹豫地停下脚步,考虑要不要回去找罗洛时,街口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打开车门下来,正想走进附近的便利店内,正好发现呆立在原地的夏林菲。
“是你?”她有些意外地看着夏林菲,“怎么还没有回家?”“呃,我、我来买杂志。”夏林菲被她吓了好大一跳,她背上的画筒里还藏着偷来的画呢。结果正好撞上美术馆的负责人,那不是完蛋了吗?夏林菲结结巴巴回着话,脑子里一团糨糊,在想究竟是转身就跑,还是老实向她交代呢?反正画最后也是要还回去的。“你背上是什么?”负责人突然又问。“啊?”夏林菲如被雷劈,心虚得连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是画具吗?你也是画画的啊。”负责人冲她笑了笑,“对了,你作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是夏海辰侦探的女儿,腾蓝艺术班的学生,是吧?”“呃……嗯,对对!”她彻底傻了,只能一个劲儿点头。负责人看她那副紧张的样子,不由又笑了。“怪不得你对美术品那么有兴趣,平时学习忙吗?”负责人又亲切地向她问了几个问题。夏林菲紧张得呼吸困难,像个木偶似的,只知道一问一答,傻乎乎地点头和摇头。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人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那说话的方式,微笑的样子,每一个神情和动作都紧紧揪住自己的心,让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紧张得脑子也糊涂了。难道就因为对方是个大美女?自己竟然是这种超级颜控吗?究竟是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好高兴,真的好高兴好高兴。高兴得眼前都有些模糊了,如果罗洛在场,一定会嘲笑她是不是真傻了。“对了,我请你喝点饮料吧。”负责人冲她笑了笑,从便利店买了一瓶可乐给她。
夏林菲连连道谢,接过来一口气就喝了一半,好像这真的是很珍贵的饮料,浪费一滴都要遭天谴,那个傻愣愣的样子把负责人都逗笑了。“林菲,真是好孩子。”她低声笑着。
呃?夏林菲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头好晕!怎么回事?她努力想要站稳,可是双脚打战,膝盖不断发抖,全身一丝力气都没有,眼中的一切都在摇动打转,负责人的脸,也越来越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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