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是在通江商店里“蹲点”的第三天发现郭海生的身影的。他心里下意识地一惊。他和一个脸上有着一块刀疤的人在一起,这个家伙!他在队里已多次听到被害人描述过他,可是无论是他还是同行都没有捉到过他的现行。这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轻易不肯在市面上露面的。看来他就是那个外号叫神偷的团伙头目。王路的心里激动地跳了几跳。他像一只猎犬嗅到了大猎物一样兴奋。可是接下来两天他又变得沮丧起来,无论是郭海生还是神偷疤三都没有在通江商店里露面。难道是他们发现自己了吗?王路又摇摇头,他相信他们并不会这么快知道自己调到这个地段上来,况且他每回去那里都戴上一只严严实实的大口罩,这个寒冷的季节是不会引起人注意的。
除夕这天下午,通江商店里挤满了熙熙攘攘购置年货的人们。王路夹在人群里好久了,可是他还没有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商店离五点半关门还有半个小时,购物的人群还不见少,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柜台上方已挂起了庆祝新年的红气球。大概是因为这种气氛的感染,王路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打算今天下班回去给儿子买一件新年礼物,就朝玩具柜台走去。“请把那把玩具手枪拿给我看看。”女营业员拿给了他,这是一把新式玩具手枪,简直跟仿真手枪一模一样。他想儿子一定会喜欢的。他付了钱,将枪揣进了大衣兜里。就在他转过身来时,他怔住了,他看见了那两个人,正挤在一楼卖首饰的柜台前。他从人群里悄悄挤过去。
疤三已将手从一个妇女的坤包里缩回来,迅速把一个皮钱夹传给了郭海生,两人一前一后偷偷向门口溜去。一眨眼的工夫涌动的人群就遮住了王路的视线。王路追出来,抢先一步靠住了后边那个人影。“别动!”一道冰凉的手铐子铐住了他的手腕,逮住的人一见他心里哀叹道:完啦!
前边的黑影听到了后边的动静,拔腿向江沿跑去。王路拖着郭海生在后边追去……
他们追到江边,夜色笼罩的江面,除了寒雾,什么也看不到。又追了一段,就停下脚步来,两个人都有点喘。
“他呢?”
“跑啦!”
“疤三住在哪里?”
“江段街48号。”郭海生老老实实地回答。
“走,你带我去找。”
他俩顺着江沿往东边走下来。雪地上响起他俩“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听起来像踩在四只蛤蟆身上。两个人手腕连着手腕,像在亲密地散步。
“王路,你把手铐子打开吧,我不会跑的。”他抬起头来说了一句。
“你以为我会这么做吗?”王路斜视了他一眼。
他重新低下头去,默默走起来。
“我说过你再犯事,我还会把你送进监狱里去的。”
“这我知道。”
“那你打算求我放了你吗?”
“我没有那么想。”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干呢?”
郭海生不说话了,他们默默走了一会儿,郭海生抬起头来,说:“我们这种人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呢?也许你以前对我说得对,贼的儿子永远是贼。”
王路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得意的讥讽,夜色里的江岸寂静极了。
听到后面突然响起的“扑哧、扑哧”的脚步声,王路下意识地把右手插进腰里,掏出手枪来。可是已经迟了,不等他扭过头来,头上已重重挨了一闷棍,他摇摇晃晃要倒下去,和郭海生连着左手腕的胳膊被拉住了,身子晃了一下靠在郭海生的身上,一阵头昏眼花,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
疤三看他没有倒下,没敢凑到跟前来,惊恐地跳到两米开外的雪窝子里看着他们。当他眼睛瞅清手枪掉在王路脚边时,他冲郭海生喊道:“把他的手枪踢过来!”
郭海生木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快点,把他的手枪踢过来!”
郭海生还是没有动。
“你这个蠢货,是想把我们都送进监狱里去吗?”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地朝他们跟前走来,快要贴近身前时,愣愣站着的郭海生一脚将雪地上的枪踢到一边去。疤三扑了个空,回手朝郭海生脸上揍了一拳:“你这个混蛋,你要干什么!嗯?”
“我们跑不掉了。”郭海生吐了一口血水说。
“不,我们可以把他扔到冰窟窿里去,在他没醒来之前我们把他拖到江中心去,没有^会知道的。”疤三凶相毕露地说。
“我们跑不掉了……我求求你,别这么干了。”
疤三没有再听他说什么,疤三瞅了一眼黑洞洞的江面,此时看不到一个人影。他转过身去,欲去寻找掉在雪地上的那支手枪。
他刚刚抬脚走了两步,身后传来了一声断喝:“不许动!”
疤三转过头来,看见王路手里又拿出一支手枪来指着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了。
“转过身去,别动!不然我打死你!”
疤三乖乖转过身去,双手抱住了脑袋。
王路摸出钥匙来,打开了自己手腕上的一只手铐,然后示意郭海生走过去和疤三铐在一起。郭海生照着去做了。王路从一边的雪窝子里找回自己的那把手枪,冲他俩一比划说:“走!”
疤三垂头丧气地和郭海生在前边走了。
快走到分局时,已看见分局大楼门口两边挂着的大红灯笼了。王路晃了晃手里那把玩具手枪,不无得意地瞧了瞧他俩说:“真想不到给我儿子买的新年礼物,倒给你俩派上用场了。”
疤三和郭大头听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王路把他俩带进刑警队办公室,叫别人到隔壁去审疤三了,他留下来审郭海生。他先坐在椅子上吸了一支烟,也给郭海生点了一支烟。郭海生坐在囚椅里,头垂着,也许是刚才被疤三打了一拳,他的头还有些晕。
“你当时为什么不把枪踢给他?”王路问。
郭海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们本来可以打死我的,那样你们就可以不用坐牢了。”
郭海生无奈地摇摇头,又垂下了头。
审讯完了,王路又把郭海生送到看守所里去。已经快半夜了,坐在警车里,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密集的鞭炮声。
看守所里,看守员挺不情愿地出来给他们打开门。做完交接登记后,看守员就生硬地把郭海生推进铁栏杆门里边去,嘴里还嘟囔一句:
“大过年的,存心不叫人安生。”郭海生这时回过头来叫了一声:“王路。”
王路走到铁栏杆前去,郭海生又被看守员押着走过来。两人隔着铁栏杆站下了,相互盯视了几秒钟,郭海生开口了:
“求你一件事?”
“说吧。”
“别把我再进来的事告诉你妻子肖婉晴好吗?我曾经答应过她不再做这种事了。”
王路嘴角没有再浮起他习惯看到的讥讽,沉默了一会,冲他点点头:“我会的。”
郭海生默默转身走开了,那个看守员挺奇怪地看了王路一眼,不再推推搡搡郭海生了。他们在冷冰冰的走廊里走没了身影,王路才转身走了出来。
离开看守所,在回去的路上,王路忽然觉得心情有点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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