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经过上次的言辞凿凿之后，变得开始沉默了。周局也是奇怪，自那次之后他来这里便再也不提小熹了。让他去干什么他就照着去做，和周局的闲谈也仅限于工作上的和自己家里的事情。小熹的情况他总是避之不言，不知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了。
还是说理解了周局的心。
周局一日一日地打听着小熹在ICU的情况，日日都能听到他在一步步变好的消息，瞬间便多云转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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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但是腿的确动不了啦，全身上下都好痛好痛。似乎被牢牢地束缚，怔怔地望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偶尔可以瞟一眼，却依旧还是白色的。
许风静静地思索。
分不清楚是梦还是现实。有时好像回到小时候了，可以和爸妈伙伴们一起嬉戏一起放肆一起做千奇百怪的事一起大笑；有时又回到近况，我回到了家，却看到庭院静悄悄地、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等到我推开门哪，正厅是两具上了颜料的红木棺材，等到我走近一看呀，里面躺着的是我的爸妈；有时又回到现在，全身疼痛无比，似梦非梦，似醒非醒，传来的满耳的声音却不知是谁的声音，没有一种我所熟悉的；有时又似乎回到天边，和周爸欢快地漫步在乡间的小路，青石板上、人家炊烟、放羊小孩、青山绿水，这一幕幕都让我时刻感觉自己是无比地幸福；有时连周局也消失了，被远处的飞鸟唤走，我拼命地跑、我拼命地追呼喊着，可他只看我一眼，飞鸟展翅，他便也倏而不见了……
只剩下我一人，孤独。流着泪，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呼喊，直到我筋疲力尽，毫无生气。
许风望着天花板，好久好久，目不转睛。这内里藏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太多太多的心酸。回忆不完，也不愿回忆，更别提细节。
只是在憧憬。
许风躺在病床上，上身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可是这一起一伏，都感觉压力山大，好似有一座千斤顶压住胸膛，每一起伏都如此费力。他上下嘴唇嚅动，可是无论怎么动，都依然无法闭合，口腔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挡了薄唇的重逢，每一合都距离遥远触碰不到。
眼一睁一闭，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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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日日都能听到ICU传来的消息，却日日不见小熹出来，周局等在病房却迟迟没有人影。他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获得了一次可以探望小熹的机会。
穿好防护服，消了毒，做了一切的准备工作，满怀期待地去见一天天好起来的小熹。可这一见，却让他心碎到极点。日后的每一次回想都备感痛楚，犹如身临其境。
他做了所有准备，随着医护人员一步步进到ICU病房，来到了小熹的病床前，望着这个瘦弱得没有了人形的男孩儿，更像是一具尸体上扯满了做试验用的各种电路，各种试管儿。
他声泪俱下，小声地抽噎、小声地呼唤。他一步步地慢慢地走近，看着眼前的小熹，不知如何做形容。口腔中插着一根微粗的管是连接呼吸机的，占了口腔的三分之二；左臂、右臂，连接着血压图表以及其他仪器设备。
小熹把手掌悄悄地挪到了被子之外，也许是因为太热了，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周爸要来。周局看着挂在病房右侧的尿袋和排血袋，毫升数还在浅浅地上升。这是一种好的现象，一种出现了自身能够发生新陈代谢的现象。
他蹲下身子紧紧地握着许风曾日里白皙的手，只是如今发了些微黄。上下两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把小熹的紧紧地包含在手心里。
如果用我的温暖能够让你减少一些疼痛，那么，我愿意。
小熹似乎是感觉到了谁的来临，是记忆中爸爸那只温暖的手掌吧！
他甚觉清晰，这感觉，从开始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变过。
慢慢地睁开眼……
周局看着小熹睁开了眼眸，才站起来，好让小熹能够看得清楚。他依然握着手掌，似乎，下一刻，这种温暖，便刹那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小熹看着眼前的周爸，他哭了。这种感觉他许风多久没有尝到过啦！以为自己在大风大雨大街人群中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做客时间，以为自己被拳打脚踢遍体鳞伤后会作别这个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天涯，以为自己早就别了，这世界。滴滴眼泪从两眼之处顺势滑落，藏进发梢、藏进耳畔，他不管，这许多。
嘴唇想着张口闭口，叫一声“周爸，我为什么还在好死不死地赖活着？”可却费了力，依旧寂静无声。
周局腾出一只手帮小熹抹去眼角的泪珠，只是这露珠，一直淌，被开了心里的那道闸门。
而，解铃还须系铃人。是周局到来让小熹开了闸门，当然这道门，还要由他周局来关闭。
周局看着这样的小熹很是心痛，而却无可奈何。他不能替代小熹了却身上的疼痛，他也做不到转移小熹眼角的泪水。只能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其实，他也好想好想，他明白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小熹不哭了啊，周爸不是在这儿呢吗？”这种沧桑又颤抖的声音，已然掩盖不了内心的伤悲。一边安慰一边抹着小熹以及自己心碎滑落的泪水。“周爸知道你现在很疼很不好受，但是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等你好了呀，周爸带你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周爸……周爸还没有吃够你做的饭菜呢！”
周爸实在忍不住啦，泪腺已经迸发，自己也无力阻挡。他急忙转过身去，两手一抓狠狠地擦掉自己这不争气的眼泪。
复曾状。
“医生都说了呢！我们……我们小熹可坚强啦……要是换成周爸，都不一定……能……”周局再一次眼泪涌落。滴到小熹的脸庞。
小熹努力抬起这只重重的右手，用手腕的力量努力摆手，示意周爸把脸庞凑过来。周局蹭过脸颊，许风轻轻地用一股医用胶带味儿的手指帮着周局擦去泪痕。这沧桑的面容，为他，也倾注了许多。皱纹涌上，眼圈泛黑，是为担心自己而来的吧！
周局内心一阵翻江倒海，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好，好。周爸不哭。小熹也不能哭，要好好儿地。我们还要走很长很长的路呢！”
很长很长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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