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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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韧说:“我看看。”

    木代抬起头,胳膊撑着身子,头发因着刚刚的揉钻,显得乱糟糟的,罗韧一手接了书,另一手很自然的帮她抚顺头发。

    那是书的封底内页,很潦草,h-i-d-e,隐藏、隐蔽的意思。真不知道神棍英语是怎么学的,把最后一个e读成“呃”,他以为是读拼音吗。

    当天傍晚,罗韧出院,其实身子还没大好,医生和护士都瞠目结舌,私下议论着:“这人不要命了。”

    青木反而觉得没什么,在他看来,这子弹只要不穿心、不穿颅,都只是“一点枪伤”。

    郑伯紧张的很,早早歇了凤凰楼的生意回家准备,罗韧刚躺到卧房的床上,郑伯那边就把文火熬了好久的鸡汤奉上,满心以为罗小刀会感动,说两句诸如“还是家里人最亲”之类的贴心话,谁知道罗韧皱着眉头,端起汤碗闻了闻,说:“男人也喝这个吗?这不是女人坐月子时候喝的吗?”

    郑伯满心没好气,倒是边上的聘婷,噗的就笑出来了。

    罗韧住院的时候,聘婷和郑伯也经常过去探望,他和聘婷聊过几次,她现在虽然还在吃药,但言谈举止上,的确跟普通人无异了。

    他问聘婷:“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聘婷愣了一下。

    “那时候从小商河把你带过来,是因为你生着病,我实在不放心——没问过你的意见,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儿。”

    聘婷小声说:“我挺喜欢这儿的。”

    罗韧笑:“不是喜欢就行了,你是修艺术的,我觉得康复之后,还需要进修一下比较好。有看中的学校吗?国内还是国外的?”

    聘婷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了句:“小刀哥哥,你是不是想赶我走啊?”

    罗韧皱了一下眉头,看了郑伯一眼,示意他回避。

    郑伯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虽然平日里,他也会恶声恶气说罗韧几句,但其实心知肚明,遇到拿捏大事的时候,一家之主还是罗韧。

    罗韧拉了聘婷的手,示意她在床边坐下:“叔叔已经去世了,虽然留下一点遗产,但我仔细算过,不足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郑伯会照顾你,但是他年纪大了,收入也有限。所以聘婷,你得尽快把自己立起来,进修一下,让自己多点含金量,总是好的。”

    聘婷眼圈一红,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小刀哥哥,不是还有你吗?”

    罗韧一笑:“我当然会照顾你,可我没法一辈子照顾你。亲兄弟都会分家各自生活,我不会一日三餐,都去检查你锅里有没有米。”

    聘婷没说话,顿了很久才说:“小刀哥哥,还是从前好。”

    罗韧说:“人只有一双眼睛,老盯着从前,就看不到现在了。”

    晚上,酒吧打烊之后,木代她们集体过来,又试了一次水影。

    这一趟,再没有空白的碎片了,场景更加清晰,不要说是声音和气味了,就连走在街市上,偶尔和人的擦碰,那感觉都异常真实。

    罗韧嘱咐几个人:别老盯着耍把戏的看,注意周围,有什么突出的地形地貌,任何值得留意的线索,都可能是后续查找的关键。

    五个人,就在街市上分头散开。

    开戏的铜锣一想,一万三他们还是好奇的不行,争相挨了过去,有了《唱歌犬》的故事打底,这一趟看的更加仔细,互相咬耳朵说:“还真的,仔细看那个狗的脸吧,还真有点人的模样。”

    木代不想看,因着猎豹,对这个场景,她本能的反感和反胃。

    她在人群之外信步闲走。

    看到个算命测字的摊儿,算命先生撸一缕山羊胡子,鼻梁上架个小黑框的山羊眼镜,身后的挂幌子上写:测字、算命、代写家书、吉利名。

    这业务还挺多样。

    有个中年男人,坐在摊子前头的马扎上,扎着裤管,憨憨厚厚,跟那算命先生说话。

    木代听到他说:“媳妇儿肚子争气,刚落地了个大胖小子。俺认字不多,想请先生给起个吉利名儿,要是能立个谱系,就更好啦。”

    “贵姓啊?”

    “姓尹。”

    算命先生翻着边上的姓名册儿,装模作样:“要立谱系,自当从头开始。《道德经》里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此类推,谱系不绝。甲子变换,子丑寅卯,鼠牛虎兔,流年更转,瓜瓞绵绵。”

    “今年是……虎年,此子当名尹道虎……”

    那人连连点头,一副“先生言之有理”的模样。

    木代只觉得好笑,这算命先生,不是随便糊弄人家么,哪有拿十二生肖给人瞎起名字的,要知道,十二生肖里有一个是猪,哪一代轮到这个“猪”字,岂不是呕的要去撞墙?

    她忍着笑,推算着算命先生取的混账名儿。

    这第一代叫尹道虎,第二代就是尹一兔,第三代是……

    木代心里忽然一激。

    尹二马,第三代叫尹二马!

    第200章

    说到尹二马,没人比神棍更来劲,毕竟,那是他熟人。

    他找了张空白纸,配合着墙上挂的大地图,写写画画。

    “尹二马住尹家村,那个地方,距离函谷关景区已经挺远的了,但是,依然位于我推测的,老子出函谷关行进路线上。”

    “那是南依秦岭,北眺黄土坡,要是站山头上,隐隐约约,都能看到黄河。”

    随手在纸上圈了个圈,权当那是尹家村:“尹家村很小,山头上零落散布了十来户,尹二马七十岁不到,如果按照谱系,他是第三代,就算二三十年一代吧,水影里的事,应该发生在一百二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村子还要更小,周围更荒。”

    罗韧点头:“所以,水影里的那个街市,不可能是尹家村,而是附近的、大的城镇,四乡八里的村民赶集会去的地方。”

    神棍同意,在那个圈外头,又加画了个大圈:“以尹家村为圆心的这块区域,各个方向都有可能。再加上垄镇、卫姓,可查找的范围,就小的多了,小万万一定查的出来的!”

    真是曙光初现,长吁一口气的感觉。

    木代笑嘻嘻的:“那你给万烽火打电话,你打不要钱。”

    神棍可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乐颠颠的到外头拨电话去了。

    罗韧憋着笑,心说:太会过日子了。

    初定第二天中午出发去有雾镇,时间也挺晚了,几个人先回酒吧收拾。

    下楼的时候,正看到青木上来,他回国在即,跟罗韧应该也有不少话要聊。

    青木跟木代告别,依然很客气,半鞠躬,说:“木代小姐,以后罗就拜托你了,请多多关照。”

    他跟另外的人不熟,只是点头打招呼,一万三瞥了眼炎红砂,她有点不自然,随大流地寒暄着:“一路平安,以后去日本,说不定还能见面的。”

    ……

    回去的时候,木代刻意走的很慢,渐渐的就落到了只剩一个人。

    她抬头看罗韧的房间窗户,灯光明亮、通透,隐约的可以看到走动的人影。

    青木和罗韧会聊什么呢?

    木代竟有些惆怅起来,彼时丛林里生死与共的兄弟,现在尘埃落尽,即将各安一方,两个国家,说远不远,近也不近,以后即便可以经常联系,重心也会慢慢转移,清淡成逢年过节的一抹问候。

    头再仰些,透过贴近地面表层的灯火,居然能看到夜空里疏落的星。

    都说人生是条线,有时候和他人的相交,有时平行,木代觉得不像,她觉得每个人都像广袤宇宙里的渺小星体,身侧亿万星流。

    原本都有着既定轨道,想象里的、计划好的,但这宇宙太过杂乱无章,陨石、流星、星体的坍塌和黑洞的形成,多少小行星狠狠撞来,撞得你手足无措,瞬间改弦更张,一直在无极处游荡,擦肩无数过客,直到突然间,引力恒定,彼此贴近,形成小小星系。

    每个人都是暗夜里的星,每段感情都是星体间的引力,星系的平衡、颠簸、被打散、重归,像极了人的一生。

    命运是什么呢,也许就是宇宙中无数的无序和杂乱无章。

    身后忽然传来聘婷的声音:“木代姐姐。”

    木代回过头,眉头不经意的皱起:“你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啊,郑伯知道吗?”

    其实她年纪跟聘婷差的不算很多,但或许是因为聘婷生病,有一段时间痴痴傻傻的缘故,总觉得她还是个处处要人照顾的小姑娘。

    聘婷说:“走两步就回去了,不碍事。”

    也是,这里能看到罗韧的房间灯光呢,距离大门,也就几步的功夫。

    “找我干嘛?”

    聘婷不说话,看了她很久,才说:“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你跟罗小刀在一起。”顿了顿,又咬起嘴唇,问她:“你是不是很得意?”

    木代好笑,只当听了孩子话,过了会走过来,握住聘婷的胳膊,说:“走,送你回去。”

    连拖带拽,聘婷拗不过她,被她拉着跌跌撞撞的走,一直送到半开的门边。

    木代把她推进去了才松手,两个人,门内,门外,灯光打在聘婷的侧脸,这个姑娘,看起来分外落寞。

    木代看自己的手,罗韧总说她“小姑娘”、“一阵风都能吹倒”,这话用在聘婷身上更合适吧,木代觉得自己瘦是瘦,透过皮肉,那骨头总还是硬的,打出去的拳头还是能让人叫痛的,可是聘婷,刚刚握住她胳膊的时候,都不敢用力,她柔软的让人不忍心沉下脸。

    她说:“你羡慕我跟罗小刀在一起,只不过是羡慕他身边的这个位置,这个位置,没有我,也有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改天你羡慕我,是因为我是木代,我才觉得是被恭维了。”

    说完了,门一关,掉头就走。

    当然不得意,非但不得意,还有点愤愤不平。

    ——怎么没人因为罗小刀跟我在一起而羡慕罗小刀呢?我觉得我也挺不错的啊……

    回到酒吧,灯还没关,神棍在角落里翻着那本《子不语》,曹严华和一万三的行李都收好了,两个包,放在吧台前头,一万三手里还拎了个宠物笼子,跟曹严华商量:“这个,装解放,怎么样?”

    木代奇怪:“曹解放也去?”

    曹严华一脸的忧心忡忡无可奈何:“不敢放它自个儿待着啊,小师父,它暴力啊。”

    也是。

    木代坐到神棍对面,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看出什么来了?”

    神棍把硬壳书往桌面上一立,下巴搁书脊上,乍一看,跟书上长出了个人头似的:“这个hide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这本书崭新,应该是猎豹入境之后买的,而且整本书里,没有写划的迹象,所以,这个突兀出现的“hide”,总像是有特殊意味。

    “罗韧不是告诉你了吗,隐藏、躲藏的意思啊。”

    神棍压低声音:“你不觉得,这个词意味深长吗?”

    “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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