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编说,每次出来讲学,我都喜欢和年轻美丽的女教师多交流,激发我远逝的青春朝气。你们这个班,就数你还是年轻美丽,我们有缘,正好把你分给了我。
王秋月听了这话觉得有暗示,她急忙用牙签叉了水果递上,希望他不再说下去。
张主编说,我想吃的不是这。说时迟那时快,他没有接水果,却用手直扑王秋月前胸。天热衣薄,老家伙已经在心中排练了一遍又一遍,既准又狠地攥住了她的右乳,王秋月犹豫了一下,但当他那长着老脸斑的脸凑过来时,王秋月惊醒了。她扔了水果,奋力推开了那个白发头颅,说,你再过来我喊了。
有什么好喊的。老家伙理了理乱发,整理了一下衬衣,又像正人君子一样坐到了对面,竟然还说,从没碰到你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
王秋月忍无可忍,将玻璃杯中热茶泼向他的头脸,夺门而走。
王秋月在校园里走了好长一段路,她的眼泪才流下来。她这泪水是为自己那瞬间的犹豫而流,哪怕是一秒钟的犹豫不决,她现在都羞愧难当。她不知道该把这次受的屈辱向谁诉说,倘若告诉白洋,毫无疑问,他会立即开车过来将老家伙废了,王秋月不敢把事弄大。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是蔡遇春请求王秋月加她,王秋月没有点“接受”,而是拨通了蔡遇春的电话,刚喊了一声“嫂子”,就哽咽了。
半个小时后,蔡遇春就把王秋月接到了家中。蔡遇春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别觉得受了委屈,是你自己把男人想得太好了。
蔡遇春说,大不了咱不做那个特级教师,我看这特级教师也滥了,邦德以前就有不少特级教师来上课,课上得人快要跑净,要钱却敢狮子大开口。你告诉我,要是评上了能多拿多少钱?
王秋月想了想说,各种补贴外快加起来,大概三四万。
蔡遇春说,呸,就这点好处,那老头还以为掌握了生杀大权,睡这个睡那个的,那些让他睡的女教师真正太不值了。
蔡遇春说,你回去跟白洋商量一下,老马在筹备一个邦德初中,民办性质。你去那里,五金一险都是邦德交,与公办学校进人一样。教师工资至少翻一倍,有的岗位还翻了几倍。邦德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白象留学需要钱,双赢。也省得回去受那些伪君子的气。
这几年,明城有几位校长受高薪诱惑,投奔了民办学校或者私营培训公司。普通教师作出这种选择,王秋月也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然,马不停没有亏待王秋月,量才录用,封了她一个邦德中学副校长的官帽。
邦德中学的校舍还没有竣工,负责教学的王副校长暂时可以闲着,以儿子出国前要办的事为大事,但是王秋月不好意思领了工资不干活,每天坚持来公司上班。这天,马总交给了王副校长一个任务,说事关邦德明天的事业和命运,而且这事别人完成不了,整个集团上下只有王副校长堪当此重任。王秋月领了任务,确实,马总没有夸张,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老板娘有时会来食堂吃午饭,按她的说法,食堂大厅人多,热闹,一人在家吃饭越吃越孤单。王秋月把刚从电梯门出来的蔡遇春拉住,说,嫂子,我有话跟你说,马总布置给我的任务。蔡遇春说,还任务?有天大的任务也不能不吃饭,咱边吃边聊。老板娘在食堂当然是众星捧月,她落座,女性员工都围着她百鸟朝凤,不成文的规矩,靠里边的大多是各公司的女经理和女中层,外围的是想巴结老板娘的普通女员工。王秋月是新人,一般都找个角落安安静静用餐。这回与蔡遇春坐在一起,进了核心区。蔡遇春说,秋月,你有什么任务,现在可以说了。王秋月支支吾吾,说,这事,一会儿咱姐妹私下说。蔡遇春说,在座的都是集团的人,没有外人,马总跟你布置了什么任务,你尽管说出来。王秋月拗不过老板娘,说,那事儿马总让我劝劝你,他也打听了情况,说对你的身体有风险。他不愿你去冒那个险。老板娘说,什么事儿?别藏着掖着。王秋月明白这是逼她说白了,大声说,马总说了,可以不要儿子,但一定要和你白头偕老。蔡遇春抬头看了大伙一眼,说,老马这甜言蜜语,骗小姑娘行,骗我老太婆是做梦。在家里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了,那英雄母亲比我年长,她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这是咱邦德百年大计千年大业,这事我作主,你告诉他,别啰嗦了。
众人都放下筷子,口里纷纷叫好,就差给老板娘鼓掌了。王秋月弄清楚了,蔡遇春要的就是这效果,这是宣言,向那些马总睡过的女人宣告,谁都别白日做梦痴心妄想,马不停最在乎的还是她蔡遇春,任凭风吹浪打,她蔡遇春的地位岿然不动。
王副校长向马总汇报,任务没能完成。马总说,既然她执意要冒这个险,我只有确保她的安全。从明天开始,邦德组织一个专家团队,不惜代价,实现她的心愿。
让蔡遇春最高兴的事,是马及及要回国来陪她。蔡遇春告诉马及及这个打算时,最怕的是女儿不同意,觉得这事唯一有否决权的人只有女儿。女儿在电话里听说了,说反对,反对的理由是怕妈妈身体吃不消,但不反对给她添个弟弟或妹妹。马及及说,集团的资产是爸爸妈妈挣下的,我没有付出劳动,现在或者将来,我都不应该坐享其成,一个人活着,只有享受自己的劳动报酬才可以心安理得。换个角度,你们给了我生命权,当然也可以给弟弟妹妹生命权,生殖权是人最基本的权利。我的义务,就是爱你们,爱每一个家人。
蔡遇春想不到,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居然替她把女儿教育得如此胸怀宽广心地善良。马及及说,我宣布,暑假姐不去北欧度假了,回来照顾妈妈。
蔡遇春亲自去机场接女儿,每次从这里出发或者在这里到达,蔡遇春都会想起当年第一次和女儿送别的情景,马不停在女儿背影离去的瞬间,突然泪如泉涌哭得稀里哗啦,蔡遇春就是在那瞬间原谅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所有不忠。这几天,蔡遇春发现老马每天都回家睡,一大早起床,首先是打开女儿房间的门窗,走时还叮嘱阿姨晾晒被单,都说他只管大事不问小事,但他对女儿的事从来都无微不至。倘若有了老二,说不定会把他变回一个那什么暖男。
对儿女心重的人,想坏也坏不彻底。这样想的时候,蔡遇春仿佛已经怀上了儿子。蔡遇春莫名其妙地认为,她历经艰难,生下的一定会是个儿子。
马及及从通道出来的时候,边上还有一个凹眼高鼻梁的小伙子。那是李小华的大儿子,别看他高出马及及半个脑袋,他才读七年级,相当于国内的初一。李小华回多伦多筹备邦德分公司去了,却把儿子送到明城,据说要让他儿子先在假期中接受邦德式的培训,学习祖国博大精深的考试文化。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脑子里的零件装反了,李小华的脑子肯定就是这一款。司机接过马及及的行李箱,蔡遇春一把抱住女儿,每次见面或分手,蔡遇春都忍不住泪水。这一次,她控制住了自己,李小华说过,儿女长大后,父母觉得他们是挣断了线的风筝,最好的办法是装作没发现,撒手,转过脸。蔡遇春得坚强起来,她的明天重任在肩。
上了车,蔡遇春打开邦德微信群,把她和混血小伙子的照片传给李小华,好让大洋彼岸的李小华放心。微信群里出现了王秋月的头像,上传了一首诗:
夏尽秋风起,日暮微凉意。
有子待远行,娘心已戚戚。
东市买秋装,西市买冬衣。
南市备药品,北市添书籍。
箱中不是物,是娘满满心。
离别心情怯,不忍放悲声。
又恐儿牵念,笑说风与云。
……
李小华跟帖:语文老师会写诗了,可见邦德中学的造化非同一般。
蔡遇春心情好,也跟了帖:笑话,语文老师不会写诗,那会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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