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个婚外恋的故事

    偷来的爱真的是很甜美的啊，毓想。假如不是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会有这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感受吗？假如没有选种感情的滋润，自己能够在40岁的年龄里还有这么细嫩的肌肤水媚的眼神丰满的身材吗？婚外情是最养人的，包括男人和女子，它胜过所有的美容和补药。

    毓离婚了。

    毓的离婚在我的意料之中，早晚的事。

    因为她有一个情人。还因为她一直不爱的丈夫。

    但是令毓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宠着她的丈夫会提出离婚。

    更没有想到离婚后，一直说会生生死死爱她的情人立刻就离开了她，因为他害怕会受连累。因为她生病了。毓怎么也没有想到，原先她认为可有可无的婚姻居然会是情人的屏风。

    病

    天蒙蒙地亮了。透过蒙着一层镂空白纱的窗子，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天边有一点点的胭红，那里是太阳出生的地方。

    一夜没有合眼的毓悄悄地起来，打点着要去省城看病带走的东西。

    韦明站在西厢房套间的窗子外面，一直在看着毓的所有动作。他心里一阵冲动。想抱抱她，告诉她，别怕，有什么病治什么病好了。我陪你去好吗？但是他不敢。他只能看着她。这么多年来，他只能这样默默地看着她。

    这次也是一样，韦明觉得自己很奇怪，40多岁的人了，见到自己的老婆总是有种冲动，总是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惊如天仙，总是战战兢兢地不敢碰她，总是要发抖。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可是这能怪他吗？她为什么就这么总是静得叫人害怕。在家里，在他面前，在孩子面前，她从来没有高声说过一句话。

    她一直都是这么冷而美丽。可惜她不是韦明的，韦明只配有玲儿。

    玲儿看见他，眼睛就亮亮地像十多年前稻香楼河里的水。

    毓不幸福。

    大学毕业后，毓就陷入了痛苦之中。

    因为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是她的学长，是一个很温和很有才很灵气的人。

    但是爸爸妈妈都不看好他，因为他出生在农村，他的家很穷，他有一双要赡养的父母。毓的爸爸妈妈怕他们的小女儿做了人家的妻子后就担负起养家的重任。

    他走了。

    那时候还不怎么时兴考研究生，关键是爸爸妈妈怕他们的小女儿再生波折，大学毕业后稍事准备，就嫁了同大院里一起长大的韦明。因为不是嫁给他，那么嫁给谁不是一样？

    毓很喜欢看戏，这和其他的小孩子不一样。小时候，她常常和爸爸一起去看戏。那种情景是毓小时候最美好的记忆之一。毓喜欢戏剧演员那些漂亮的行头，水袖飘舞的悠然，时空转换的自由，夸张的感情表现以及字正腔圆的唱腔与道白，情节反倒成了毓不在意的东西，这就注定了毓是一个感性多于理性的人。更和其他小孩子不一样的是毓看戏时很容易掉泪，像她多愁善感的爸爸。

    那一次毓从自己居住的小城坐夜半的火车到省城来看昆曲《牡丹亭》。

    就是那一次她看到了以为永远再也看不到了的他。

    当听到“偶然问心似缱，梅树边。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遂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拼香魂一片，月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时，毓的心最柔软的那一块好像被人一下子戳了一刀，疼得她在黑暗的剧场里抖了起来。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久违了的但是在她心里永远也没有消失过的声音：“你怎么啦，要帮忙吗？”

    他回来了。从远远的西藏回来了。

    他告诉毓，自从她婚后，他还一直在等着，等着有奇迹的出现。

    她在他怀里哭，一直哭，一直哭。

    生活给了他补偿：因为十多年的援藏，回来省城后，他做了一个单位的负责人。

    从此，她的生命像春天的草芽儿，一阵风过，催青了大地。

    到省城的医院来拿检查结果，她执意不要韦明来，因为每次来省城，都是他们的节日。

    在省城一个偏远的小宾馆里，他拿着诊断书，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上面的字刺痛了他的眼睛：子宫癌。

    他和她的头脑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是对我们享受欲望的报复吗？

    变

    “有事吗？”韦明接过毓的包包，小小声地问。

    “没事。”

    韦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把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莱端了上来，就像他十几年来一直做的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毓把包包里的衣物拿出来，一件件叠好，放进柜子里，关上门。

    韦明看着毓做着一件件事。

    不着急，急什么呢？一辈子都过去了，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是毓发现了韦明的异样：“有事吗？”

    韦明点点头，说：“毓，跟着我，苦了你。”

    她的心一颤。

    “我知道你还想着他。我看到他了。我知道他回来很长时间了。”

    心又是一颤。

    “你每次去回来都变得很漂亮，很滋润。我就知道你见到了他了。”

    毓突然很愤怒：“你跟踪我？”

    “没有，但是我知道。”

    两个人之间的静变得恐惧起来。毓突然想把诊断书拿出来。给面前这个人看看，这个平日可有可无的人似乎突然就变成了可以救命的一根稻草。

    “毓，给你自由了。我，我，我想和你离婚。”

    什么？毓一下子眩晕了。

    韦明赶紧扶着她。

    “不要……”毓本能地喃喃着。

    韦明诚恳地说：“毓，我知道，你是一直不喜欢我的。但是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我一直想爱你，好好地爱你。但是我每次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时，你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变得空洞起来，我的心好疼啊。”

    毓的心也疼了起来，第一次是为韦明。

    “不离。”

    韦明一下子愣了。他没有想到毓的回应是这样子的，他没有心理；隹备。半响，他没有说一句话。

    “不离婚。”又是两个干脆的字。说罢，毓转过身来，准备铺床。她要休息了，她太累了。诊断书的打击，他看过诊断书反常的久久的沉默。疲惫的旅途。空洞的心。现在的韦明。太多的理由，叫她累得脑子都不转了。她需要睡觉，睡醒了再说吧。

    毓的态度和动作突然激怒了韦明。他“唰”的一下抓住毓的肩膀，一下子就把她转向了自己：

    “你说不离？你说不离？你说不离就不离了？什么时候都是你说了算？我说话就没有个算数的时候？我告诉你，这次离也离，不离也要离。

    我受够了你。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你出身高贵，你娇生惯养，你从来没有看起我这个土包子。我和你结婚以后，是靠我的双手养我们的家，是靠我的肩膀撑着我们的家。可是，在你的面前，我永远像一个地老鼠似的，悄无声息地从早做到晚。就这样，我也从来看不到你的赞赏，从来没有看过你的笑脸。饭端上来，我怕你烫，吹一会儿再递到你手上。床铺好了，我怕你凉，给你插电热毯。电热毯烧热了，我怕你上火，等着床热了再给拔了插头自己才敢去睡觉。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就是一块石头，啊，我放心口窝里焐了17年也该焐得滚烫了吧？我咋就焐不热你呢？我告诉你，今天你离也得离，不离也要寓。我在你眼里是狗屎，在玲儿眼里，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给金子都不换的男人！她男人死了十年，她等了我十年。我是个重情义的男人，是你的男人一天，我都不干那些狗皮倒灶的脏事。现在你有人疼了，我也到了要女人疼要女人照顾的年龄了。各自方便吧，毓。”

    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韦明吗？这是从小她就看不起的韦明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大这么英挺这么男人气了呢？她突然感到很累，想靠在这个男人的胸口，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就这么靠着。

    可是这个男人不再属于她了。在城郊结合部的一个小村庄里，有一个叫玲儿的女子一直在爱着他。一直安静生活在毓的眼睛盲区里的韦明，却是那个女子心中的宝贝，就像他在毓心中的位置。

    韦明离开后，毓像傻了一般坐在窗前许久许久。

    然后，她打了个电话：“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试图将短信通知……”

    她打了个寒噤。胡乱把几件衣服都抱在怀里，幻想着可以从中取暖。

    死

    接下来的几天里，毓打出去的所有的电话都被电脑回复接听了。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的“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像条蛇一样地缠着毓的心，叫她时时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所有的回复都是那么冷，一直冷到毓的骨髓里。

    那张诊断书，毓就没有拿出来给韦明看了。还有什么意义呢？是要他同情吗？毓知道，一直爱着她宠着她的韦明看到了诊断书，会立刻回到她的身边。她不要，在韦明面前一生的骄傲叫她开不了口，尽管她此时的感觉像溺水的人，有根稻草都想抓住。但是她想，即便是稻草，她也希望是他。她的潜意识中一直在向他呼喊：我自由了，我能和你在一起吗？哪怕是一年，一月，一天，一小时，我都愿以命去换。

    毓是个爱胡思乱想的女人。她常常想：一个人，怎么算活着，怎么又算死了呢？自己相对于一个生活在陕西或者山西或者山东或者内蒙古的人来说，自己就是个死和活对他都无所谓的人。因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自己，自己对这个人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和关联。反之亦然。一个对别人的生活没有任何信息的人，算活和算死都没有任何价值。所以，一个人活着只对自己的亲人有价值，对认识和知道自己的人也只有信息的意义。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对别人的生存状态只有一个议论的价值，譬如说某某升迁了、某某入狱了、某某找了个比他小20多岁的老婆、某某得了个白血病，可惜啊，才30岁，还没有结婚呢等等，然后就是吃饭吧，吃了还要睡一会，要不下午上班就没劲等等。所有别人的喜怒哀乐对自己只是一个议论的话题。即便是亲人，即便是生离死别，也是痛过就过了，为了痛而去死的人毕竟是极少的。

    所以毓一直记得一本书里的一句话：“人永远是孤独的，即使他在亲人中。思考着的人更加是孤独的，因为永远没有人懂得另外一个人。”

    而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即便是活到地老天荒又怎么样？

    听到电脑回复时的毓，感到了自己如坠深井的孤独。

    但是，毓不想自杀，因为她还有个孩子，她不想使自己的孩子在谈恋爱的时候被人家议论：他的爸爸妈妈是离婚的，他的妈妈自杀了。她的一生不能给孩子带来骄傲和快乐，也不能给孩子带来贬值和屈辱。毓做了努力，她还是想在自己离开这个人世之前，为自己的孩子做最后一件事：给他留下一个完整的家。即便在她和他最情浓意浓之际，她也没有想和韦明离婚。

    但是韦明不愿意，这个曾经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突然变得无足轻重起来，那个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快乐的孩子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也许他为他们付出的太多，也许他前生欠他们的已经还完了，他现在才想起来为自己活一回，所以他坚决地把手续办了。

    没有太多的遗憾，毕竟是自己选择的路。况且，毓牵肠挂肚的是他的无声无息：他怎么啦？有什么事吗？因为自己吗？所有的问号都在为他辩解，所有的问号都在想念着他。

    几十年的苦恋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无疾而终？不会，一定不会。

    她又去了省城，去了那个给过她无限欢欣与刻骨痛楚的地方。

    她在他的单位找到了他。因为她老是打不通电话。

    他告诉他的同事：“来了个亲戚，出去办点事。”

    还是在那个偏远的小宾馆里。

    还是温暖的拥抱，还是甜蜜的吻。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毓微闭着眼，享受着他的怜惜与爱抚。他告知她，他的电话坏了几天了，正在修。

    偷来的爱真的是很甜美的啊，毓想。假如不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会有这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感受吗？假如没有这种感情的滋润．自己能够在40岁的年龄里还有这么细嫩的肌肤水媚的眼神丰满的身材吗？婚外情是最养人的，包括男人和女子，它胜过所有的美容和补药。一个很老的男人要给一个很年轻的女子以婚姻，那他给这段婚姻的除了自己的经济实力以外，他一定要有个年轻的心态和尽量显得年轻的身体，反过来说，他一定要保持一个显得年轻的状态才有可能和年轻的女子保持哪怕是外表的和谐。他选择的婚姻令他不能老，而婚外情也同样是要人不能老。

    “我离婚了。”毓喃喃地说，心里充满着一点期待。

    他一怔，松开了她：“为什么？”

    “他要离。因为我的不爱。我不能爱他。女人的心里不能容得下两个男人。”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知道吗，我们都有一个家来往还方便些。你现在没有家了，就容易有是是非非。况且你生病了，没有他的照顾，你怎么办呢？”

    他的责备使她很委屈。突然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心理：“你也离吧．我们在一起，我要你和我度过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

    在说这句话之前，毓从来没有想过让他离婚，因为他在西藏高原所受的苦，因为他现在家庭的稳定，因为他贤良的妻子，因为他还要当官。

    “不可能。”

    斩钉截铁地回答。也是本能的。

    决绝的话使毓一下子傻了懵了，稍稍清醒后被激怒了：“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说你爱我胜过一切？你不是说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你不是说没有我你觉得太阳都不再明亮？”

    “毓，你有丈夫我们才好相处。现在你成了独身女人，我们再来往就有些不方便了。人家会讲闲话的。”

    “什么？韦明居然成了你的挡风墙？他居然成了我们偷情的屏风？你现在怕人家讲闲话了？以前你干什么去了？”

    在毓强烈的宣泄中，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毓心碎了。她毕竟是那么刻骨铭心地爱他，为他着想，为他打算。她不会逼他离婚。但是她只要他一句话，哪怕是骗她。她只要他骗骗她都行啊，可是他连骗她的话都不肯讲一句。

    而她为他，失去了等待中的青春，失去了青春中的美丽，甚至为他的欢娱不肯采取措施，多次堕胎失去了自己健康。现在她还失去了婚姻，失去了家庭的庇护，失去了丈夫的疼爱。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面前这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儿啊。他居然说：不可能！

    不可能。

    三个字像万根针齐齐地插进毓的心。

    谁也不是她救命的稻草，情人也不是。

    【故事分析与启示】

    这个故事没有结果，就像生活中很多的故事不会结束一样。因为只要有生命．生活就会继续，生活中的故事就会继续。

    毓现在一个人过着凄清的日子。

    她不后悔离婚．因为她的确不爱自己的丈夫。

    她也不再和他有任何形式的往来。对她来说，他已经死了。

    其实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

    但是她说，早些听你的就好了。

    因为我早就建议她离开他。

    不是因为我特别讨厌她的婚外情。

    我对婚外情的态度是：不提倡婚外情。因为只要是婚外，哪怕不知情，对双方的配偶都是一种伤害。但是感情不是依照人们理性的走向行进的，那么只要不是一种交换，不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我尊重一切以感情为基础的感情。

    可是我不喜欢她的情人。因为我看出他们俩之间来往时他的自私。

    一个连感情来往都算计的人会是一个好情人吗？

    毓在婚姻上所犯的错误是：

    既然和丈夫结婚，就要爱自己的丈夫。要尊重自己的选择。因为没有人把你绑上婚姻这架车，是你自己嫁的。

    就算你的丈夫满足不了你丰沛的感情．你的感情一定要找一个出口，那么初恋对象肯定不是你的最佳选择。因为你当初之所以妥协婚姻一定是有原因的，想想你当时放弃初恋对象的理由。

    永远记住：丈夫可以有缺点，但是情人一定要完美。发现情人的一点点缺点就立刻离开他，因为没有婚约做保障，那么为什么要容忍他的缺点？和情人在一起，就是为了彼此的愉悦。况且还有闺中密友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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