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一条江

    五月即至，金州安康的汉江两岸，龙舟节的气氛已溢满江面，色彩缤纷的龙舟往来穿梭，《离骚》诗曲沁人心扉，屈原肖像路人皆仰。

    爽风的清晨，我来到汉江边，与激流荡漾的江水相携，脑海中就哗啦出“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长吟声。勇往直前、奔涌不息的江水啊，恰似屈原赤胆亲民的心流、忠贞爱国的精神，“求索”执着的意志，已渗入中华民族的血脉，在时间的隧道中闪烁着不朽的光芒。

    顺汉江东望，眼神浮现出一条汨罗江，江虽小，水亦窄，心胸却博大、宽容，在她的臂弯里，怀抱了一位忧国忧民、爱国爱民、矢志献身于祖国的贤臣诗人。于是这条江，在历史的长河里，就有了血性和悲情；这条江在现实的进程中，就让人体验到了沉郁绵长的历史质感，感悟到延续厚重的文化风韵。

    站江边瞭楚，顿觉时空倒转，仿佛灵魂进入了满目疮痍的楚国。这里已是生灵涂炭，烽火狼烟；这里亟须励精图治，政治革新；这里亟待内立法度，外御强侵。然而，那时君主昏、贼臣佞，处处是急流险滩，屈原虽有九死不悔的精神，却累遭流放。秋风残照里，孤雁哀鸣中，他一路长叹相伴，一路落叶相随，沿着古道走向蛮荒之地。行吟泽畔，形容枯槁，仍念念不忘社稷苍生，把为民立命的斗志凝聚在江边的秋风里。

    问江流何规，在中国封建社会漫长的政治文化中，济世救民的崇高道德理想与小人乱政从来就是宿敌，正义往往败北，正直之士常常难得善终，这就是历史悲壮的文人宿命。然而，独醒于浊世，哀民生多艰难，立国身常遭险的品性，必然伴随着不屈佞、不畏死的抗争，也正是这种坚忍不退缩的铮铮风骨，而形成正义刚强的传统文化精神。经历千百年的栉风沐雨，精神从来没有失败过，依然鲜活在后人的思想视野中。历史见证：肉体可以随时被毁灭，精神却永远刚毅不可摧。

    捧江水反省，柔弱胜刚韧的水，它是生命之源，可以安息洁净的灵魂。一江碧水，是孕育生命的江水，是生机不息的江水，这既是一种诱惑，更是一种高贵的选择。沧浪之水，清，可以濯缨；浊，可以濯足。诗人钟情于水，义无反顾地选择，告别苍老与疲惫，高洁的灵魂得以永恒。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我内心追求美好的东西，就是死上多次也不后悔。“言与行其可迹兮，情与貌其不变。”我言行一致可以考察，我表里如一不会变化。这些饱含悲伤愤恨的诗句，是那样的完美丰富，泽被后世，其中爱国情感、修身洁行的高尚节操，疾恶如仇的斗争精神，都成为泽润后人的财富。

    忠魂随水逝，今人尽哀思。屈原那对祖国的无限忠诚及其“可与日月争辉”的人格意志，激励着中华民族之不屈、图强、奋进。所以，有江之畔，人们纷纷建庙修祠，年年龙舟竞渡，以抚慰忠魂，弘扬精神。

    立金州江岸，视华夏大地，屈原那关怀民生的情感、真善美的人格、“士志于道”的社会价值，探索真理的信念、爱国主义的精神已经牢牢楔入中华这块古老而崭新的大地。

    怀念一江水，江江水不息。

    2013年6月27日刊载《安康日报》

    几棵树

    几棵小树，长在城市的河边。城市扩建要修河堤。有人说，毁了它，城市会更宽一些；工程师说，留着它，城市会更美一些。就这样它们被保留下来，原地站在新修河堤上的霓虹灯下，坚守着一方。

    风去雨来，几棵树站在两岸的人流之间，生长在城市的边缘，它们默默无语，也似乎无所作为，早被人们遗忘。只有每日晨露在滋润树的心田，阵阵清风在解除树的寂寞，沉沉大地在帮助树的成长，阳光天天在调补树的营养，闪闪亮星在与树对话，潺潺小河在倾听树的诉说，它们相互无语而携手并肩……

    冬去春来，夏过秋临，几棵树已张开博大的臂膀，交叉着手，给城市河堤撑起一片蓝天，为河堤行人撒下一片绿荫。这以后的晨光、夕阳、雾绕、雨淅，这以后的燕归、暑热、菊开、雪落，就都会招来东往西去的摄影家，从远到近围绕着几棵树，左转右看，上瞅下瞧，不停地调整相机焦距，不断地按动快门。多少个月光下，无数次星星眨眼时，数不清的眷恋情侣，在几棵树下海誓山盟，酸得这几棵树随风打战发抖；也有一些自作多情的文人，在树下憋出几篇文字，零散地挂在几棵树上……

    几棵树不动声色，只等鸟儿来栖息，风儿来挑逗，雨儿来点拨，它们才欢快地嬉戏玩耍……

    不平事，几棵树坦然面对。当初想毁树的一些人，还耿耿于怀地说长道短，说要不是这几棵树的影响，这城市开发用地就大把大把赚钱；肮脏的尘埃也来侵蚀树的枝叶，一心想叫几棵树同流合污；河堤管理人员随心所欲，架梯挥刀，剃枝剪桠，总想用自己拙劣的思维来改变树的模样。对此，几棵树一声不吭，慢慢地，流血的伤口结起老痂，从杈腋生出嫩芽感知阳光的安慰，尽力舒展枝叶接受雨滴的洗礼，然后再和风儿说说心里话。

    对欺辱，几棵树不屑一顾。城市高楼以白色丽面的反光炫耀自己，把刺眼的辐射转嫁给几棵树；炎夏酷暑的洒水车，虚张声势地讨好河堤花坛中的灌木和杂草，高傲地鄙视着几棵树；本就在几棵树下行走的人们，竟无耻地把一口口浓痰和唾沫喷向树身；享受着花天酒地生活的人，硬是把一肚子酒囊饭袋的糟粕，狂吐在从没招惹谁的几棵树根下；同是生活在城市中的动植物，而城市人总要把养的宠物，牵至几棵树下去撒尿拉屎……尽管这样，几棵树还是一声不吭，自强地寻求生存需要，自洁地氧化净去污垢，自爱地活跃绿色生命。

    能宽容，几棵树忍辱负重。调皮的小孩攀枝爬树荡秋千，还用小刀划出一道道伤痕，几棵树任由顽童们撒野嬉闹；穿着黄马褂的保洁员，风雨无阻地与垃圾打持久战，弯下的腰酸痛时，就直起身倚着树干，歇一口气，伸一伸腿脚，几棵树就挺直地抚慰他们的身躯；出城进城的人们，遇上大雨或头顶骄阳，匆忙跑到树下求救待援，几棵树就聚合枝叶为人们避雨遮阳；悠闲自得的老人们，趁着太阳没下山，三三两两自乐地在树下放鸟、下棋、打牌、说古论今，几棵树温馨地摆动着爽风，为老人们养性怡心。

    找快乐，几棵树生机盎然。冬去春来，夏过秋临，几棵树始终默默地追求着阳光，把根钻进土地深层，在城市的空间和水泥沙浆浇灌的河堤缝隙里无语地生长，快乐地成长，已成参天大树……

    那年，城市对岸又修河堤，砍倒了河边的一些树，扩张了城市用地，修建了好几座高楼。这几棵树对自己感到很幸运，对河道变窄很悲伤，对明天思考更是担心。

    终于那一夜，倾盆大雨，河水暴涨，上游河堤垮塌，城池被洪水淹没，新建楼房倾斜，古桥被冲毁，求救声一片呼号。这时，几棵树倒了，并排横卧在河的两岸。几棵树搭成便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这些鲜活的生命，沿着几棵树跨过了地狱，走向了生存延续的地方，有了活着的希望。

    二十年不遇的暴雨，三十年不遇的洪水，谁能想得到，谁都想得到——生态不可虐，自然岂能欺？！这是几棵树用生命换来的警示……

    2010年8月刊载《安康文学》第4期

    五月的声音

    五月，这是个令人身心愉悦的季节，田野摊开金色的手掌，握住芳香的温暖，把春天的绿色染黄，坦露出夏天的梦想。五月，这是个能带给人更多感动的月份，大地用跳动的灵魂，编辑心声的旋律，把人间的生活冲击，定格成美好的畅想。

    五月真的来了，这第一天就有劳动的号子，一个充满国际力量与创新智慧的节日。这天的山村农家，狗在深夜收割脚步声，炊烟收割乡愁，小花收割火焰，麦苗收割太阳。这天能看到“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得世界变呀变了样……”的火热场景。如今这第一天，劳动的人们可乘着春末夏初的好时光，去看“祖国山河美如画”，把自己忙碌的生活与工作的色彩，用假日的休闲来乔装打扮一番。

    在时光的隧道中，走进“五四青年节”，就更加令人激动兴奋。忆往昔峥嵘岁月，“九一八”的怒吼唤起民族的觉醒，“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这义勇军进行曲，终于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这歌声像洒遍大地的热血永远铭刻在心。“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赤胆忠心为人民……”改革开放的火热建设战场，他们是先行军，更加珍惜今天的机遇，奋力开拓明天的繁荣富强。

    蓝天白云的五月，珍惜生命的人们，在十二日这天，诚挚庆祝国际护士节。全球的“医院日”，我们每天都可以体验到，亿万个南丁格尔在以爱心、耐心、细心、责任心关怀着每一位病人，护理着每一位患者。这天我们该向广大医务工作者致敬，并放声高歌一首《白衣天使》之曲，让感人的旋律激荡人心，激荡的每一颗心就会赶走一个病魔，驱走一个死神，唤回无数个生命的灵魂。

    感恩的日子在五月，第二个周日我们都应该双手捂着心。母亲节，这个感恩的日子，我们感受母亲给予生命和养育的恩情，母爱无私而伟大。母爱让我们学会感恩，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捂着心去聆听“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这首歌；捂着心去朗诵“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训言。感恩母亲，我们也感恩生活与生命中的一切。常怀感恩的人，就懂得“人靠人活着”这样一个言简意赅的道理，因而对现实都心存感激。拥有一颗感恩的心，就没有了不满，没有了猜忌，没有了怨恨，就像母爱那样有一颗从容淡然的心，有一生充实感激的情。

    诗情画意的五月，每一行句子里，每一笔色彩中，都会把对残疾人的帮助和关爱融入其中！因为五月的第三个星期日，是全国助残日。看青山伴奏，听绿水吟唱：“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生命的源泉，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人人都献出那爱的“血液”，就会形成千万条小河在地球上流动，这爱的血液就会输送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就会泛起一朵朵水花，一朵水花就是残疾人的一生，这幸福之花就会在和谐的世界中竞相开放。

    五月的最后一天，是“世界无烟日”，大家都来宣传吸烟有害，那将是你我健康的起点。我们不会忘记香烟的自白：“我是最好的直观教具，证明抽烟会缩短生命。”记住了，五月就是一首圆满开心的歌，春日栽植的小树就会在夏日的歌声中茁壮成长，栖息在树上的鸟蝉和树下的蟋蟀，就会奏鸣高低声部的欢乐曲，让全球的人都分享《健康之歌》的愉悦。

    我们热爱五月，无论我们年轻还是年迈，一如我们所追求的活力与激情。五月是火，咧开桃李红唇，它的热度有麦穗的颜色来辨别；五月是海，和风摇荡心湖，它的浪花有阳光来数落；五月是雾，雀鸟骚动竹林，它的变幻有朦胧诗来勾勒。五月里的一切，扯着金光灿烂的花裙，旋转飞舞，随风飘逸。

    五月，脚步轻盈；五月，声音美妙。

    2009年5月7日刊载《陕西广播电视报》

    凤江菖蒲

    芒种的风，把我们吹到了凤江。收割了油菜的梯田，正好下了一场透墒雨，田里灌满了水，朝霞下似铺装出七彩的天梯，弯着、扭着、翘着、弓着，随势就形地直升云端。反光的彩梯中，有撒散的星点在移动，参差不齐地传来高低不同的吆喝声，还有七沟八湾的溪流、泉涌，合唱出夏至的激情乐章。

    闲人当然是我们，美其名曰带了一些山外的游客来这里观景、探奇、赏俗、寻耕、摄影。我们似乎格格不入地、喧宾夺主地、画蛇添足地插在这自然和谐的山水景色中。明知有煞风景，可我们还是固执地、刻意地、无虑地在这个季节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从凤凰翘冠眺视汉江的猴子崖，徒步那曲里拐弯的村道，经过沟沟弯弯的池塘、小河、溪流、泉眼和渗水湿地边，与我们亲密随行的都是菖蒲。那一丛丛修长挺拔的叶，集合在一起，展示出青翠与活力。在晨光辉映下，在清爽徐风里，在水光映衬中，是那样的润泽青碧，禁不住让人回顾起曾经历过的那美好的爱情，回顾起曾有过的活力那朝阳般的青春。

    “看，太美了，这简直就是一幅‘水剑塘’彩笔画啊。”山西的游客惊奇大叫，喊我们过去看他拍的照片，嘴里还振振有词：“其叶中心有脊，状如剑。这是《本草图经》描述的。”北京的女作家接话：“春秋战国时期，铸剑鼻祖欧冶子曾受到菖蒲的启发，铸就了‘纯钧’宝剑。”游人七嘴八舌赞不绝口时，只见一阵风，荡漾于梯田水波之上，池塘那些直挺挺的叶子随风而动，恰如一支支宝剑纷纷出鞘，泛起一道道凛然的光芒。我这才明白，怪不得那位游客会把一叶菖蒲叫作“水剑”，把这一池塘的菖蒲叫作“水剑塘”了。

    当地一位老人见我们对菖蒲很感兴趣，也赶过来颇有兴致地说：“你们入夏此时来，正是菖蒲生长的旺盛期，按我们这里的传统习俗，端午节快到了，这天家家门上都时兴插艾蒿、悬菖蒲，俗以菖蒲做剑，艾蒿做鞭，就能退蛇虫、灭病菌、驱毒邪、免灾难。”老人一番话，我想这其中，必有一分虔诚，更有一分美好的期冀。

    手抚一簇菖蒲，细细琢磨，它的气质——刚柔相济、明净生姿，且“耐苦寒，安淡泊”，却“不假日色，不资寸土，不计春秋，愈久则愈密、愈瘠则愈细”。怪不得唐诗中有“菖蒲翻叶柳交枝，暗上莲舟鸟不知。更到无花最深处，玉楼金殿影参差”的诗句。菖蒲不仅碧叶葱茏、根似白玉、挺水临石、清静高雅，而且其花茎香味浓郁，具有开窍、祛痰、散风的功效，可祛疫益智、强身健体之用，难怪它成了文人的风雅之物，可以托物言情。

    目菖蒲生机，闻水剑清香，眺千层梯田，究农耕文化，比比皆是凤江人的遗风与写照。

    凤江女端来一碗陈酿的菖蒲酒，那菖蒲清奇的香直入鼻孔，加之浓郁美酒甘洌的醇，要是真的喝下去，恐怕连神仙也要醉倒啊。

    2013年6月13日刊载《安康日报》

    思考河流

    又到抗洪抢险的季节，我又开始对河流沉默地思考。

    我眼前所见的，在地图上找的，没有一条河流是直的，即使是人工建造的大运河，也有许多转弯处。因而，潺潺的泉溪、弯弯的河流、滚滚的江水，便是人们眼里的美景、口边的赞叹、心中的激情。

    我站在山上浮想联翩，一条河流为什么不走一条最捷径的河道进入大海？我又坐在书案前笨想，直线的长度距离最短，土地神造物时难道不知道，玉皇大帝在天宫也竟然一无所知？！于是我就躺在草坪上会意，神就是神而大帝就是大帝，大帝要用自己的智慧设计地球，土地神要用自己的理念管理造物，总怕太简单会出现人间的泛滥。所以，大自然的物质结构中，没有任何物体是一条真正的直线，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孩子用一把直尺就能做到的事情，无处不在的土地神和大帝就是不让你去做。

    一条河流的命运，就像一个人一样，必须历尽艰险，要经受事先不知的、预想不到的各种考验。一条河流与一个人同样，有着强劲的生命力和历尽沧桑的皱纹，执意深藏不露的激情和回旋阻碍行进的碰撞，还有坦然逶迤而去的一段经历和意外的平静。一条河流就是这样，它遇到峭壁悬崖，毅然“飞流直下三千尺”；它遇到巨石险滩，奋然“浪花淘尽英雄”；它遇到田野沃土，欣然“千里江水万亩甘”。因而，一条河流的表述是委婉、含蓄、现实的。

    一条河流的力量，是天、山、树、土给的。天上的雨是它的本源，群山帮它储存能量，花草树木帮它储蓄营养，沃土帮它分量运送血液，这条河才会长生不老，长年不断，源远流长。天若骤雨而下，群山就在能量储存中外泄，花草树木就在涵养中溢出，沃土就在运送中加量，于是就有河流的水涨水落，平水洪水之差异。这也是一条河对人们的深邃暗喻，河流就这样一直用波澜扫过人的晦暗面孔，用微波粼粼的细语传说心声，当人们只欣赏而不在意时，它又用沙哑怒吼的声音诉说苦衷，可人们一味只倾听自己，轻视低估河流的智慧与力量。

    常年以来，地球的人们一直沉溺于自己的种种妄想，以为自己的思考创造了直线。于是，就用自己的方式来规范河流的宽度，改变河流的走向，拉直河流的曲线，强行河流的屈服。骄傲于大修河堤，叫生态的河道变成渠道，让宽阔的河道变成狭缝；河边建房，把河床越挤越窄；大面积围堵回水湾，使河流没有喘息之地；大开发裁弯取直河道，江河的弦就越绷越紧……这时的人们认为：河流是可以任人摆布和主宰的。可人们哪里知道河流的心思与规律——拥有宽敞的河面，是湍流时的疏散畅道；遍布金沙的河床，是凸显河的美姿与自然景观；占有大面积回水湾，是泄洪消力的返冲地；选择了更多河道弯曲，是更广面积地滋润大地，在危急时缓解洪峰的发力、曲径减退洪魔的张力。然而，一条条河流就只能这样忍让、承受、屈服、不语。

    终于一日，天发了怒，山看不惯，树忍不住，土随声吼，一条河储足了力，奔腾直下，摧垮了大堤，吞噬了房屋，洗空了回水湾的一切，抢回了湾里属于自己的领地……这就是大自然通过自己的种种弯曲、不平和坎坷，显示了自己直线力量的存在。

    世界上没有一条河流是直的，河流之所以选择了弯曲，而且尽可能多地弯曲，不仅仅是展示它幽雅灵气的长度美、神韵美，更为重要而蕴藏的含义，是想让人类的生存在更加广博的范围上得到恩惠。否则，河流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人类就没有存在的条件。

    我们最好不要改唱“浏阳河弯过了九道弯”，最好不要改写“这里的山沟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最好不要改言“七七四十九拐水道，九九八十一曲河弯”的自然环境。

    每当抗洪抢险季节，人类是否提前想到建设生态大堤，是否想到尊重自然规律；是否想到善待泉溪河流？这样自然与河流必定恩惠人类。

    2010年10月21日刊载《安康日报》

    金州汉江边

    在金州安康学习培训一周，每天下午，我总要到汉江边看看，像情人约会。坐在三桥下的一块大石头上，静静地看江水流淌，河腥味淡淡的，好似白河水色的女子；河风轻绵绵的，好像紫阳少妇的细腰；河水声悠悠的，好比汉阴花鼓的吟唱；河船桨梭梭的，好比金州汉调的二黄。心弦被“人”和“调”轻弹拨动，心情让“江”与“水”荡漾神怡。

    坐在汉江边，心胸是博大的，绵延几千里的汉江边，不知有多少“情人”在约会，更不知约了多少次会，甚至是约了几千年的会，这是一道千古传奇的风景。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江堤游步道上，我的眼前仿佛又呈现一群群工匠在弯着腰从汉江沙滩中筛选石子，然后按一定的规则向前铺展。那些如情人般相互依偎在一起的鹅卵石，舒展柔美而又彰显个性。在人行道上踽踽独行，那些隔年而生的野草小花，居然从这窄小的石缝里探出头来向我招手，深情地迎接来人的造访。

    我沿堤远眺，望不尽的临江垂柳，不时扑向人面，好生有情。扶栏俯瞰，大堤用岩石浆砌两丈有余，面江而峙；江面恬静，柔情细波，船舶穿梭，江涛吟啸。黄昏，有老人相搀，指点江声夕色；佳丽双双，搂腰细语爱河；走过来的人群里有蒙娜丽莎永远猜不透的微笑，走过去还有维纳斯丰美的身躯，晚霞弹跳起波形起伏的青春活力，把金州窈窕水灵的姑娘与健壮粗犷的小伙子欢舞得淋漓尽致。

    我是汉江的儿子，出生在江岸。上世纪五十年代父亲因教书的缘故，从汉阴县城来到南山汉江边漩涡古镇，母亲在江边洗了一篮子衣服回到老街后，肚子痛就把我生出来了，街坊邻居谐称这是“江生贵子”（前面三个姐，唯我是男孩）。我不到两岁又随父亲迁到汉阳坪，石羊滩的大沙坝是三个姐姐经常带我玩耍游泳的地方。不等上小学，我就喜欢呼朋引伴，把上下隔壁的水娃子、奎崽子，对门的秀妹子呼喊到江边捉鱼、摸虾、扳螃蟹，或是打水仗，笑着、喊着，在汉江的怀抱里，我们开心得不亦乐乎。江边怪石嶙峋，草木丛生，夏日的清晨与傍晚，我们牵手在江边看风景，脚边蚂蚱跳飞，水娃子松手捕捉蚂蚱；眼前蝴蝶蹁跹，秀妹推手追逐蝴蝶；左右蜻蜓逗乐，我放手赶逮蜻蜓；奎崽子茫然无措，傻呆地站着。真是一幅真实和谐、美妙、游动的江边童乐图。至今，这美丽画卷在脑海、在梦中时常浮现铺开。

    此时，我的汉江梦向纵深延展。我梦见西周至春秋的一群贤人，在汉水与长江交汇处写下民间歌谣和祭祀的雅颂《诗经》，战国时，屈原以奔放的激情，奇特的想象挥笔《楚辞》；我肃出汉水流淌的荆楚文化，淘涟的汉、魏晋、唐、宋、元、明、清文化富矿；我看到李白酒醉南京时理想勃发而文辞大发、气势磅礴地诗颂《金陵望汉江》；我听到王维泛游汉水而仰天咏叹《汉江临眺》。金州安康这陕南汉水流域的经济文化的重镇、“秦头楚尾文化”的轴心，犹如明珠一般镶嵌在汉水中段，啊，就在这块宝地，我就读安康师范，捧《唐诗三百首》，似乎与孟浩然同行而《登安阳城楼》，兴致勃勃地畅吟：“县城南面汉江流，江嶂开成南雍州。才子乘春来骋望，群公暇日坐消忧。楼台晚映青山郭，罗绮晴娇绿水洲。向夕波摇明月动，更疑神女弄珠游。”汉水与安康人民休戚相关，与我的情缘紧密相连。

    走上工作岗位，我去了很多的城市，见过诸多异乡旖旎的山水风光，总是匆匆而过，虽有留恋之意，却不是故乡情。去上海漫步在黄浦江畔，我被那汽笛匆匆的先锋时尚所震撼，但它的江水里多了一些十里洋场的风韵，充满金钱的世俗，不及汉江的悠然静谧，一江清水送北京；天津的海河虽有“沽水流霞”之称，但显得焦躁张扬一些，不如汉江水来得细腻、润泽……我下意识地拿汉江与其他江河做比较的思考，毋庸置疑，源自我与母亲河的情结。

    我真真切切地被汉江吸引住了，更准确地说，是被汉江那种厚德载物的文化、大度灵动的气质吸引住了，是被乐山亲水、克难奋进的人文精神吸引住了。汉江独特的精神气质和思想境界，让人心胸为之开阔，自然产生一种巨大的吸引力和昭示力，这种内心感触的亲切，来人临江便晓，毋庸诠释。

    人在童真无邪的时期是短暂的，但人在感情深处，却有一个永远而凝固的童贞。汉江教会了我做人与处世——清清白白、无私奉献。汉江，是祖国大地上普普通通的一条江，却是我约会的“心江”，每每接触到汉江的时候，我的心便升起一股激情，这种情感纯洁，让我的胸臆美好，心守童贞。

    2014年4月30日刊载《今日安康》

    春声

    天刚启蒙，山城的围湖面上，薄烟轻漫，有三三两两的燕子贴着烟波穿行。岸边柳梢的枝头已露出密密麻麻的豆黄，印象中还有绿的颜色在泼洒。淡淡的，细细的，微微的在耳边。

    在耳边，在眼中，在脑海，在这个时节似乎到处都是这样的萌动：阳光跃上龙岗，筑巢在文峰塔内的麻雀一串串飞出，惊颤了塔翘的风铃，感化了塔檐的冰吊，骚动了塔顶的白蜡树，闪耀了塔尖的霞辉。

    霞辉，是染色的、是生命的、是灵性的，拨动着龙寨沟潺潺溪流的水花，挑逗着朝阳洞含苞欲放的迎春，骚动着大木坝千年老树发芽，催促着双河古镇斑竹拔节，律动着麒麟河柳絮飞舞，增添着三沈纪念馆蜡梅丽质，收官着凤凰山层林尽染一年的欢笑。

    欢笑，多么爽朗，多么开心，多么率真，记忆的都是童年放飞在天上的风筝，难忘的是跑着转动的纸风车。三五一群，十人一伙，看谁的风筝放得高稳得久，比谁的纸风车转得快吹不散。沿着月河沙滩顺风走，风筝在空中穿云破雾；绕着四四方方的城墙跑，风车在手中“呼呼”旋转。有时牵着它举着它，走出南门过木板桥，爬上三元梁，穿过磨坊岭，跑向离家很远的山野。遇上乡下的女娃野性，也不介意，随她抢随她要，一起笑着跳着，单纯地快乐着。累了，困了，就坐在路边的田埂上，躺在河边的石头上，枕着轻风柔和入梦。

    柔和入梦，河里的虾蟹蠕动地刨沙，小鱼一冲一跃地游离，鸭鹅昂头拍翅戏水，还有飞鸟前呼后拥地点波掠过，惊得鱼虾四处逃窜，惹得鸭鹅望而兴叹。地上的麦苗开始返青，像绒毡一样铺展在地上田里，被雪覆盖后，很像棉花毯子，招来大人小孩踩雪、抓雪、堆雪而被踏倒，阳光雨后它自己又缓缓挺起，绿成波浪的海洋。

    波浪的海洋，去南山，去堰坪，去凤江万亩古梯田，那里的绿色惊奇。一埂一埂的绺绺田，直逼苍天；一梯一梯的油菜毯，直铺云端。苗秆在升高，翠叶在渗紫，花苞在鼓圆，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白云浮动出一条条飘逸的绿带，骄阳涂粉出一层层浓抹的黛妆，河风吹皱出一叠叠荡漾的碧浪，绕着山旋转，贴着梁勾画，随着弯迂回，挂着天采光，衬托出金色的向往。

    金色的向往，发自孩子们的欢笑，在龙岗园林中躲猫咪、查“岗哨”、捉蚂蚱，尽情奔跑，尽情欢笑；展现出大人们休闲的时光，在凤凰广场，携手家人，找一块草地，尽享明媚的阳光，尽赏和风的美好景象。

    美好景象，那是南大桥绿堤拂柳，那是龙滚凼烟薄迷醉，那是花果村万紫千红，那是桃园林浩荡繁花。文化广场三沈雕像边的香樟树下，有人吟诗：“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在这浅吟轻语中，这些精彩的诗句，化作文化中心的民乐演奏，习习如风，颤动湖面粼波，吹鸣流韵丝竹，弹拨铮铮弦曲。

    铮铮弦曲，催醒沉眠一冬的心，文文雅兴，顷刻间在诗意里复活。随调思绪，只有在这个季节，也只有在这样的时代，光阴才总是激励我们走过峥嵘的岁月，关乎我们挺拔生命的高度，炫耀我们展示生命的活力，鞭策我们只争朝夕。

    2012年4月19日刊载《安康日报》

    夏天的雨

    在这个季节，闷热一阵，刮来狂风，闪着雷电，雨倾盆而来。这个季节的雨，有时洒几滴走了，有时狂泼一时跑了，有时歇歇停停撞击几天，把天地之间变成一片汪洋才算了。

    我喜欢来势凶猛、所向披靡、气势磅礴的夏雨。因为它把沟边河边的垃圾、路沿街面的残渣、草树楼房的尘垢等等，一扫而光，洗刷净尽，荡漾出一个洁净的新景象。

    我又讨厌这种狂风雷电，翻江倒海、摧枯拉朽的夏雨。这样的雨会让一个城市的指挥系统如临大敌，下水道堵塞、河水外溢、楼房进水、道路不畅、车辆搁浅、江涛越堤等等；这样的雨在沟壑纵横的山里，就会导致走山滑坡、良田冲毁、危房倒塌等人命关天的险情。因此，只要一到雨季，“抗洪抢险”一词，无论是领导者还是老百姓，都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恐惧，第一责任从干部到领导都视为己任，谁也不敢懈怠，谁也不能疏忽。

    久旱盼雨露，在乡村的百姓感觉就不同了。炙烤大地的旷野上空，片片浓重的乌云铺天盖地赶来，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声震天的响雷，天地之间立刻被瓢泼的雨幕所覆盖了。每当这样的时候，所有农人的脸上都会露出由衷的喜悦。蔫萎的禾苗、饥渴的田野如饮甘霖，干涸的河塘焕发生机，牲畜、鹅鸭、牛羊都为这样的雨欢呼雀跃。对于乡村来说，雨就是金钱，就是生命，就是收获和希望。雨天，是农民快乐幸福的节日，虽然他们也知道这雨或许有害。

    过去我在山里生活的时候，遇上这样的雨，就是崽娃子们童性雀跃的天，大家披上蓑衣，赤着脚，先是在场院里打雨仗，根本就不惧怕雨点的威力，在雨中尽情地奔跑，尽情地嬉戏；待雨下过一会儿以后，就去拿米筛子、捞箕子，集合起来往田野里跑，去小河边，这时田野里的雨水顺着河道流下来了，灌满的库塘就会放水，河塘里的鱼儿见了新水就会逆流而上，大家就用米筛、捞箕框鱼，看水鸟叼鱼，撞水花。

    现在的夏雨，这样的情趣少有了，有哪家敢让自己的孩子在大雨中去玩耍呢？另外还有一种现象，明明水田坡地、河流库塘、炎热天气都盼雨；一旦天气预报有暴雨，从上到下又都紧张起来，害怕这雨来。怕雨的心情远远大于盼雨的心情。为什么？盼雨应大于怕雨，这是生态的需要，这是自然的规律，只要日常做好预案，长远性抓好灾害的未雨绸缪，念雨的好，就会成为共识了。

    要是来场夜雨，不论雨的大小，我都喜欢。做完了一天的事，凉爽中听窗外的雨声，自然生出“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意味，顿添一分悠然和诗意。如果看书，就有“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意境。如果这时恰好有朋友来访，平添了“风雨故人来”的情致，沏上一壶天宝贡茗茶，谈诗论文，说古道今，这样的雅致何处去找！

    四季都有雨，最美不过夏雨后。你看，乌云远撤，电闪隐退，风力减弱，天高碧蓝，气爽清新，万物洗礼，所有的树木花草都生机勃勃、昂扬向上、充满活力。河流、滩头、瀑布在雨后的阳光下，架起绮丽的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在天空中美妙无比，天地之间的景色顿然鲜亮，山河如此妖娆，大自然真的神秘无比。

    夏天，有雨，生活才有情致，人生才有诗意，世界才有美感。

    2012年7月12日刊载《陕西广播电视报》

    北山的秋

    秋到北山，色彩恢宏，山野很美。

    没有哪个季节，能看到北山秋天那样的色彩斑斓、绚丽如画，山水景色是那么热烈的美，那么深沉的恬，那么震撼的丽。

    素珠岭，迎着高悬湛蓝的天，莹白温柔的光，微动清爽的风，从深厚灿烂的秋中一路穿行。岭上的丛林随着岭的高低与褶皱，被神奇的秋霜描抹成绿中寓红，红里含黄，黄外嵌紫的五彩缤纷的世界，美不胜收。

    近处看，树是一棵棵托举着秋，叶是一片片抒发着秋，草是一株株摇曳着秋——漫山遍野，心内心外，闻到的气息是秋天沉着飘落的气息，听到的声音是秋天豪迈回归大地的声音。

    远处望，像是一幅山水之秋的水墨画，颜料随意泼洒，色彩大胆涂抹，黛绿的松树、血红的枫树、鹅黄的楸树、赭石色的柞树、红黄色兼有的桦树……岭脊与沟壑的差异，树色铺陈各有风姿，十分写意。一片一个基调，一岭一处风格。

    鹿鸣山，层林漫卷尽染，万木已见斑驳，山上山下的田野秋成待收。中河两岸那阵营式的苞谷地，像武装着的蓑衣人那样立着，保持着获胜者武士的风度；山坡那遍地的黄豆，早已甩掉所有叶片，裸露着满身的豆荚，展示出成熟的姿态；水田坝中那一坝一坝的水稻，肃穆地低垂着穗子，随风掀起金色的浪涌，荡漾出高贵的身价。山间的板栗树，袒胸开怀一簇簇颗粒；牵架的杨桃，吊出一串串毛茸茸“鸭蛋”；山下的灌木也日渐枝叶稀疏，救米粮树，挂满了一团团红豆；鸡骨头树，长满一嘟噜一嘟噜的野果；这些果实摇曳在枝头上，摇曳在秋阳下，摇曳成珍珠玛瑙的质地。天地山野以凝重的秋色昂扬出成熟的美丽，全然不是衰老、不是枯萎、不是生命的绝唱，而是气势磅礴的成就，雄浑壮美的旋曲，动人心魄的秋歌。

    观音河，此时节显得很悠然恬静，悠然得如水库大坝中的一潭湖面，恬静得似八仙沟药王庙里的泉溪。曲径悠长的河水边，时而有几只洁白的鹭鸶，移动着细细的长腿，在浅水处悠闲地散步寻觅。观音河水库，库面有几对鸳鸯漫游，库上有几群飞雁掠过；库水漫延的湿地，盛开着金色的黄花，挺立着红烛状的毛蜡，点缀着洁白的苍术，镶嵌着粉红的蓼花，间夹着紫色的水灯芯。秋越浓，河沟就越清浅，清浅得可以望见小鱼小虾在水草下嬉戏，小蟹在沙砾中爬行。铜钱窖河沟的清泉叮咚作响，潺潺地流淌，犹如天籁之间最动人的音乐。

    北山的秋，肃穆的远山，高旷的苍穹，澄净的河水，婉转的鸟声，温柔的紫花，富足的粮食，黄亮的果实……让人不禁在这浩瀚的成熟中，读懂秋的智慧中的低语，读懂秋的灿烂中的恬静，读懂秋的绚丽中的淡雅，读懂秋的丰盛中的稳健。

    北山的秋，每条山径上都有秋的芳踪，秋声使人得到灵悟，秋景使人沉着宽容，秋情使人和鸣如歌。

    2010年11月25日刊载《安康日报》

    今年立冬时

    今年秋季少雨，没见寒意却感燥热。自立冬那天起，连绵几天小雨，人们不得不加了保暖裤，套上厚毛衣，老人穿上大棉袄。“立冬日，水始冰，地始冻，风始凛”，真是应了这句古谚语。

    秋天在立冬的雨中走了，走得那么庄严而陡然。冬天在秋干的暖季来了，来得那样湿润而冒失。好多年没有这种秋冬两重天的感觉，秋天褪去了她最后的装扮，洗尽铅华，素面朝天，任凭脚下的落叶和尘土随风飘动。冬天以惊冷的面容出现，刷新云空，清净世物，把一切还想泛滥的心思封冻。

    站在冬天的门槛，凝望秋天的背影，我们仍有许多哗然的回忆。今年这个季节很烦躁，蔓延的雾霾、噬人的黄蜂，欧亚非拉动荡，朝鲜、南海、钓鱼岛、越南等问题的缠绕。这个季节又很厚重，生态建设立目标，剿杀“四股歪风”的“老虎、苍蝇”一起打，“蛟龙”下深海，“神十”上蓝天，外交安四洲等成就。这个季节，我们嗅着空气中弥散的稻黍与果香，望着绿油油的麦青和油菜苗，晒着不再火辣的暖阳，如同酒至半酣，醺醺然，飘飘然，焦灼与美好同时不断升腾，希望也那样的持久绵长。今年的秋天虽然不那么清爽，但还是带着收获的富饶，来了才走。有几分严肃，沉重得几乎让我们承受不起；又有几分灵动，坦然带走的是那么的无足轻重。享受过秋天的人们，都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感念秋天，情怀是实在的；送别秋天，思念是醇厚的，并朴实地盼望初冬的到来。

    的确，人类总爱曲解大自然，而按主观意志去涂抹，结果是自然让人类遭罪；的确，人们总爱曲解社会，而按自我欲望去争夺，结局是社会将自我淘汰。其实，大自然实在是有规律而妙不可言的，四季的更替跌宕起伏而又错落有致，就那样异彩纷呈且过渡自然。春之妩媚，轻歌曼舞；夏之妖娆，急管繁弦；秋之富丽，小桥流水；冬之恬静，长河落日。各展风姿，各尽其妙。这融入自然造化和人工雕琢的风物，伴随着人们走过了无数岁月，也一同创造着一个个新的神奇。这就是自然与社会，谁能看清，谁能融入，谁能厚待，谁就能适应自然，调养自然，享有自然，推进社会。

    真的，我喜欢冬天，因为立冬这一节气的到来是阳气潜藏，阴气盛极，草木凋零，蛰虫伏藏，万物活动趋向休止，以冬眠状态，养精蓄锐，为来春生机勃发做准备。我信奉顿悟这一注解，也渴望能在沉静之后感受一份心野的宽阔，追寻一种沉寂、一种刻骨铭心反思之后的超然与淡定。

    尤其，我酷爱严寒，因为只有经历了寒冷的考验与磨砺，生命才能从一片苍茫萧瑟中生机勃勃地复苏，才能够获得厚积薄发的力量，那是一种深沉激动的美丽。

    冬天来了，虽然南北地球上的季节不同时，但冬天总是有的，这个季节的每个心灵，都想要寻找一处温暖的港湾，却是一致的。而在立冬后的阵阵寒风中，我可以静静地聆听大地的密语，悠然地反省自己生命的历程。打心眼里，一切的作为与钟情尽是无悔的轮回，开目瞭空，无数烟波都只是重蹈覆辙，唯独深沉的领悟和执着的追求，才是最宝贵、最值得珍惜的。

    看世界风云变幻，任季节雨雪交替，永存心中的暖流，走遍天涯无寒冷。

    今年立冬时，明朝报春日。

    2014年刊载《汉江文艺》第1期

    想说山高不容易

    星期天一大早，与一位朋友从千步梯上龙岗，站在龙脊上，我说：凤凰山就是比龙岗高得多，峰岭都在它脚下。下午，我们又乘车上凤凰山，晴空万里，视线内群山一目了然，朋友说：你看秦岭又比凤凰山高得更多，万山都在它脚下。于是，我反驳道，照这样推下去，那就是珠穆朗玛峰最高了。朋友俨然笑道：珠穆朗玛峰是群山中最低的，请问，有几个人上去过？恐怕亲眼看见过的都没有几个，这能算高吗？

    看山高山低，比山高山低，想山高山低，不正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嘛。说山高山低，是要分地域的，不然比是比不出来的。朋友心中的山高山低，缘于世界是个圆的，最高的不能算高，最低的也不能说低，它似乎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而事实是：世界、国家，以及人，都在这种张望中自我拔节或者蹉跎岁月，想一蹴而就地去理论去检验。

    说自然，看社会，想生活，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说山高山低，有些人就根本没去想，他们只管一日三餐，吃饱穿暖，不想拔节也不管蹉跎岁月，生活像一泓平静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每天活在这个世上，就感觉是快乐的神仙；谈山高山低，有许多人实实在在地去感受过，冷冷静静地去思索过，有对现实看得太清的，也有一点儿没看清的，于是就安于现状，与世无争地活着，日子就一天一天过去了；比山高山低，就还有一些人，他们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执着，思想总是闪耀睿智的光芒，爬上一座山，看着那座山，仰望高山而祈祷，不惜放声呼号，发出惊醒世人的箴言……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站在这座山顶上有感而发的，要是站在那座山顶上呢，一览站过的山不都是很小吗！因此，我对朋友说：我们是普通人，容易忽视山的高低，山也会藐视我们；而山总是巍然屹立，而我们总得爬才能到山，对不对？朋友说：你这是表面对山的崇敬，而心里对山是鄙视和同情，因为你可以不爬山，山对你就没有意义。所以，谈论山的高低，本来就是平常人的茶余饭后，够不上思想的源泉，也没有谈到山的灵魂上，当然就不会有什么结果。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古人的话，才真的是道出了山高与不高的真谛。因为生活赐予不同的物类以不同的礼物。赐予大山的是森林，赐予小草的是露珠；赐予海洋的是巨浪，赐予湖泊的是微波；赐予平川的是江河，赐予沟壑的是泉溪。这就是自然法则，这也是生态环境。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人在山中，连啥山都不知道，还能去比山高山低吗？其含义就是：人就要心态平和地看山、想山，而不固执地去比山的高低。

    想说山高不容易，因为山的高度是以海拔而计数的。

    2011年1月刊载《散文选刊》下半月（增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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