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说得也许有些道理。可是,我真的变了。小蝶的死让我深深的害怕了女人这种动物,我觉得她们就象花儿一般脆弱,仿佛一丁点事情,就会熄灭生命。当然,老杜那个泼辣的老婆也许是例外,如果我将来一定要娶妻,我宁愿找个她那样的女人,至少够强壮。
从水师营出来,我去周罗喉府向他例行汇报。街道上的人群都异常热闹,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经过一家茶楼时,我听见进出的人在议论:“白可儿姑娘来了。”
原来是那个名妓。
我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忽地听到一个少年尖锐的怒骂声,噼里啪啦直刺耳膜。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除了罗岭的岭南腔调,没人能象他那么滔滔不绝的一吵架就把对方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干净。
我叫道:“罗岭,你又惹事了!”
罗岭一看见我,收敛了刚才破口大骂的嚣张,快步跑上来,一脸委屈:“爷,这个死高句丽棒子想欺侮我!”
“高句丽人!”我大吃一惊,走过去,果然是几个高句丽人,为首的是个中等个子的青年,双眉很淡,但并不委琐,相反还有几分尊贵的气势。旁边的四人似乎是他的随从,稍微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青年用生硬的汉话道:“这位将军,这个小军爷自己去戏弄我们的马匹,被马儿踢了几脚,却怪到我们头上——”
我看看他身后的高头大马,用高句丽语打断他的话:“军中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带着马匹在街上闲逛。军中有权盘查一切带马的可疑之人。”
青年一喜:“原来将军懂我们的语言。在下李昌在,敢问将军尊名。对了,我们有贵国签发的通行令,请看。”
我接过通行令,果然是周大将军签发的。便道:“把马拴回旅店,不得再在街上遛马。”我并不想回答他的询问,反手捉住罗岭,将他拖走了。
快到周罗喉府时,我才放开他。他的手腕被我拽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乱转,只不敢哭泣。我不客气的威胁他:“如果下次,你不好好练习骑射,再在街上乱逛被我抓住,鞭子伺候。我说话算话的。”
他嘀咕道:“爷,那几个高句丽人真的很古怪。不过他们的马倒是很好,”他舔了下嘴唇,清秀的小脸满是欢喜:“干脆偷过来,怎么样,爷?”
我心头一动:马!好马!我怎么没想到偷掉他们的好马呢?我笑了笑,拍拍罗岭的脑袋:“我去见大将军了,你不许乱跑,不要干坏事。”
走进周罗喉府,意外的看到大将军竟然一身文人打扮,威风凛凛的神采去了大一半,浑身是儒雅清贵的气质。我想起建康的周仲安,心头对周仲安的影子扮了个鬼脸:你当自己风流倜傥啊,比起大将军,你差远了。
大将军笑得有些神秘:“罗艺,你今晚陪我去秋凤楼,白可儿姑娘来了。”
秋凤楼是一幢特殊的小楼,它并不在地上,却是在一座雕花大船上。为了配合周罗喉的品位,我也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长袍,那把弯刀则藏身在长袍下面。周罗喉笑吟吟走进秋凤楼,楼内并未象我想象的那样金碧辉煌的装饰着,反而是淡淡的几幅字,挂在青色的墙面上。
周罗喉一看其中一幅字,大为惊讶:“是王右军的墨宝!”他素来是不动声色的,此刻神情喜悦,犹如孩童。我无聊的站在他的背后,不知道那些墨团似的玩意有什么意思。
“大将军喜欢王右军,小女子就献上这幅字。”身后的声音很软糯,我微微侧身,见一个娇俏的女子走入。她的纱衣居然也是宝蓝色的,梳了一个斜斜的发髻,摇摆之间风情万种。周罗喉笑着搂住她的纤腰:“可儿,你真的迷死我了。一幅字算什么,一百幅字都抵不过你的笑容。”
可儿眼睛瞄了我一眼:“好俊的小哥儿,大将军怎么改性子了,手下换成这样的俊俏小哥。这个模样儿,能上阵杀敌么?”
周罗喉一扫威严,笑嘻嘻的回答:“这个小胡人叫罗艺,你不用打他的主意,他不喜欢女人的。”他转头问我:“对不对,罗艺!”
我肃然答道:“末将眼中只有大将军!”
周罗喉和可儿同时大笑起来。可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将军这个手下真真有趣。”她的嘴唇慢慢靠近周罗喉的下巴,悠悠道:“将军今晚赏脸在可儿这里安寝吧。”
周罗喉的眼睛凝视着可儿,答得非常温柔:“你说呢,宝贝。”
接连三天,周罗喉都住在了秋凤楼,夜夜欢宴。白日我带刀守卫在秋凤楼外面,晚上是最让我腻味的。当周罗喉左拥右抱,调笑行令的时候,我只是静悄悄的站立在他的身后,好象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头人。但是他总是用女人来捉弄我,看我面红耳赤的躲避那些艳女的亲热,实在躲不过去了,他才会在最后来个总结:“好了,你们不要逼迫他了,别看小艺个子高,他还没满十六岁呢。”我猜测他是用我的木讷来衬托他的风流与潇洒,他娘的,周大将军怎么变得和周仲安一样无聊了。
第四天晚上,白可儿和所有的女人忽地都不见了。秋凤楼里只剩下大将军和我。我终于明白大将军其实在等人。
脚步声渐渐走近,门一开,我抬眼一看,走进秋凤楼的人竟然是那个李昌在。他看见我,眼神中也透出几分疑惑不解。周罗喉神色自若的道:“无妨,罗艺是我的副将,他懂高句丽语。”
两人在一张圆桌前对坐着,周罗喉忽地道:“海上的风浪大不大?”
“还好!过了台风季节,海上风平浪静。”李昌在犹豫着道:“为什么将军不同意我们去建康?”
周罗喉喝了一口茶,慢慢道:“皇上不想公然和隋帝翻脸,你我的交谈,都算周罗喉将军与李昌在王子的私谋,与大陈和高句丽国都无关系。”
李昌在道:“隋帝答应和我国维持和平,将军的一些想法,上次我们托张知将军带回来的答复,将军应该知道了?”
周罗喉笑笑:“高句丽占我前燕之地已经愈百年了吧?这百年来,北方战乱纷纭,高句丽方能蒙混占据。但是任何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都不会忘却这块土地。杨坚一旦攻下我大陈,一定会挥军高句丽,收复辽东半岛。那时,便是贵国的覆灭之日。”
李昌在反问道:“我们和贵国联手有什么好处呢?贵国反攻下隋国,照旧会与我方兵戎相见!”
周罗喉叹了口气:“南朝满足于南方的温山软水已经数百年了,那里还想挥军北进,与强隋抗衡?不过求了自保而已。君不闻,唇亡齿寒——”见李昌在一脸疑惑,周罗喉突然喝了我一声:“罗艺,你用高句丽语解释给他听!”
我想了想,便道:“如果我用弯刀砍下你的嘴唇,你的牙齿一定会感到非常寒冷。”
李昌在莫名:“我可以用布遮挡寒冷。”
“不!”我弯刀忽地出手,一刀削飞了他面前的茶碗盖,森然道:“下一刀,我就会砍尽你全部的牙齿。”又一刀,李昌在的茶碗里茶水似乎晃了一下,他的手有点发抖,刚端起茶碗想喝口茶水定神,忽地大叫了一声:“哎呀!”但见茶碗裂成数块,滚烫的茶水烫了他一手。
他的四个守卫同时冲进来:“殿下!发生什么了!”
李昌在站起身:“没什么!我明白唇亡齿寒的意思了。”他对我怒目而视:“大陈有罗将军这样的人物,未必比隋国更安全。”
周罗喉淡淡一笑:“罗艺不过是个孩子。小孩子不懂事,喜欢炫耀。哪里比得上隋国数十万大军东征西突,令突厥臣服的气势?我还有更周密的计划想和你沟通。”
四个守卫刚要退出,一个守卫又道:“殿下!我们的马被偷了。”
周罗喉转头命令我:“你马上去查李殿下的马匹,我和李殿下另有要事相商。”
我快步来到外面,纵马赶往水师营。不出我意料,在通往水师营的一个小树林里,老远就听到了惊马的嘶叫。我急忙上前,正好看见罗岭从那匹大宛良马背上摔下来。他嘴角都要裂到下巴了,旁边还有几个执火把的士兵,一边笑着,一边扶起罗岭。罗岭破口大骂:“小爷就不信驯不服你!”他举起鞭子就要往马身上抽去,那马儿反应灵敏,往后一退,蹄子把罗岭踢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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