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轻笑道:“陛下,妾身只是忽然想起,萧夫人也不过是二品诰封。”
皇帝大笑:“朕偏要赐你一品!还不谢恩?”
小舞忽地冷笑道:“妾身才不要主持兄弟的婚礼呢。陛下这恩,妾身只谢一半,另一半,陛下收回吧。”
“这是为何?”
“妾身只得这一个兄弟,忽然成了家,做了大人儿。妾身,妾身怕自己会哭。”
我心中难受,便向皇帝告辞。皇帝巴不得我退出,即时恩准。我退出房间时,听见皇帝的话音带笑:“宝贝儿,兄弟离开你了,还有朕呢。朕会永远疼爱你的。”
我心中黯然:对不起,小舞。
刚走到大街上,便看见谢悠宁骑在马上,旁边还有二十来个内廷侍卫。我转念一想:他是内廷侍卫,的确应该在这里。谢悠宁一见我催马上前道:“罗艺,我大哥有话与你说。”他素日见到我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轻笑,此刻严肃而又鄙薄的神情,让我都以为他换了一个人。
“你大哥?”
“对。”一个字也说得那么咬牙切齿。
我真是糊涂了,应该是因为阿蕊。
谢悠远正在自家的亭子中间弹琴,旁边的一个丫鬟在安静的点香。他穿着一件淡色的袍子,有些青灰,远看象一缕青烟。看见我的时候,他并不起身,只是微微点头,继续他的曲子。倒是那点香的丫鬟为我端来一个软缎的凳子,请我坐下。
琴声很乱。我觉得乱,是因为中间中断了好几次,谢悠远到底做不成若无其事的状态,我们都做不到。他烦乱的停住手指,对我道:“罗艺,我一直以为我们能做成朋友。”
我想了想,才道:“是不是我娶了秦小姐,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他的眼睛睁大了,眼睛里是深深的诧异:“罗艺,你配不上她。我想你心里明白。我不知道姑父为什么一时糊涂想这么做,但是,你实在配不上她。”
我反问道:“你以为你配得上她?”
谢悠远楞了一下,也许他觉得我不该这付理直气壮的模样:“至少,她不喜欢你。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你。罗艺,你会毁了她的生活。”
“不,我会给她一个新的生活。”我断然道:“我能给她幸福。”
谢悠远呆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我真的错了,我一直以为你心中是明白的。不料,你真的想娶她。”
这时,亭外传出周仲安的冷笑声:“我告诉你,你自己不信,这胡儿爱慕小珠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望着周仲安,他没有喝酒,脸上神色清朗,他照旧对我一脸的嘲讽:“悠远,你真是天真得糊涂。”
周仲安这才对我不耐烦道:“罗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么说吧,谢家一直想把悠远和小珠子结合在一起,小珠子娇生惯养,她怎么会嫁给你?你不如主动向秦家辞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天下美女多得是,我们再帮你找一个。”
我瞪着周仲安,心中又怒又气,他竟然为了谢悠远想毁掉我的幸福,毁掉我的前程。他继续嚣张的反问:“怎么?说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错了?”
我气极,反倒大笑起来:“哈哈,你喜欢李仙殊,不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周仲安呆了一下,怒道:“这是两件事情。我告诉你,我喜欢阿殊,但绝不会仗势强迫她接受我。但你要强娶小珠子,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小珠子压根就不喜欢你。你会毁了她的幸福,罗艺!”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混蛋周仲安,他到底想干什么?不,我心中断然拒绝,我不会屈服的。我一定要娶阿蕊。我拱手道:“告辞!”
周仲安跳起来:“罗艺,你不听我的话,迟早会后悔的!”
我转身笑了笑:“你先把自个儿的事情操心好。”
回到建康后,我一方面要忙自己成亲的事情,另一方面,皇帝也下旨把新军从钱唐郡调回建康候命。新军驻扎在城外,我要继续骑兵训练。很明显,皇帝对任命谁为新军正统领还在犹豫不定。陈显虽然被周罗喉的灵药救得一条性命,可是因为送药时间太晚,他整个左边身子已经瘫痪。而陈庆虽然有意为新军正统领,他以前都是躲在他的哥哥身后行事,连偏心的皇帝对他都没有信心。萧摩诃不断的上书保荐萧平,他甚至拉动了朝廷的不少文官,譬如傅大人。傅大人为人忠直,朝廷附和他的人不少。也许他们担心的是皇上强行任命陈庆之流的纨绔子弟。
秦太傅似乎一心忙于嫁女,他将秦府旁侧的一个花园阁房修葺一新,专用于我们的新婚住所。朝廷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情,北岸的隋军也很安静。皇帝于是找到了理由迟迟不任命新军统领。
谢悠远又找了我好多次,我继续着自己强硬的态度。周仲安因为李仙殊被逐出建康,心中正在烦恼,也没心思来做说客。
秦彝从巴州回来了,他知道了秦太傅的意图,十分欢喜。隔了几日,他来军营中看我训练新军骑兵。胡子军们的训练大有效果,新军们操练短程冲杀的气势,让秦彝赞不绝口。他大力鼓掌,兴奋不已:“罗艺,你的骑兵很象隋军的骑兵!”
我见他这样赞赏,也高兴起来:“对了,你们和隋军交战多次,什么时候你带军仿效隋军向我方进攻,我看能不能做更多的改进。”
秦彝笑道:“说起防守隋军,我们又有个万全之策了。”
“什么万全之策?”
“内史大人吕忠肃想出了一个法子,找铁匠锻造了三条极粗的铁索,在歧亭沿江放置江水中,阻拦隋军的战船进攻。如今巴州到歧亭一带,隋军的进攻已经大大的减少。”
我暗想:隋军如想南攻,一定会想办法破了这铁索拦江之计,如果相信万全之策,只怕纰漏就出在万全两字上。但秦彝心情很好,我也不打算说破,还是道:“先不管这个,你就算帮我进行实战演练吧。”他连连点头。我们信马到军营外围,秦彝忽然道:“罗艺,小珠子是我们全家的宝贝,你知道吧。”
“恩。”
“她自小受宠,父母从未逆过她的心意。如今父亲大人为了大陈军队的前程,一心把她嫁给你,她难免有些不适。还望你看在我爹和我的面子上,多多谅解她才是。”
我认真道:“大哥你放心。”
秦彝抬头看看天边的晚霞,忽然笑起来:“成亲的日子最好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千万别下雨才好。”
我点点头:“应该不会有雨吧,建康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
随后的日子如同做梦一般。我把操持喜事的事情交给老杜和罗岭去办,两个人兴高采烈的跑进跑出,每天各种礼物流水般从我家到秦太傅家,又有各种东西流水般从秦太傅家到我家。
天气非常非常好,一直是晴朗无雨。我白日照常操练军队,可一到晚上,就半夜半夜的失眠。常常一个人对着天上的星星发笑。后半夜的时候,我才能入眠,梦中也不寂寞。梦中我不断的遇见阿蕊,遇见她在那辆可爱的破车旁边求助的笑容,看见她在建康街头身着男装俏皮的笑……我不断的亲吻她,亲吻她,直到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的竹枕头都被啃出坑来。
终于等到了成亲那日。因为是皇上为媒,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出席了。新军营地早排开了流水席,从早晨要吃到晚上。
拜堂的仪式却是在秦府举行。老杜说这样算招婿,女婿就是半子了。管他呢,招婿就招婿。我早已欢喜得糊涂了。喜堂一派耀眼的红色。大红的喜字,燃烧的红烛,琉璃杯中跌宕的浓酒。耳旁是喧哗的庆贺声。军队中的将领们,朝廷中的文官们,四处是碰杯的喝彩声。我不知怎么回事,那件新郎官的大红袍似乎缝制得大了一点,我总觉得袖子太宽,老是打翻喜酒。最尴尬的是我拿起喜箭射堂屋中间那个巨大的福字,虽然一箭中的,大家大声叫好时,我却被袍子角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这时众人都大笑起来,那个胖子江总也在,有人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要他吟诗一首。江总声音浑厚,听起来喜气洋洋:“各位,各位,现成的大诗人在,如何叫在下出来献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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