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道:“契丹人空有一副骨架子,若说到生意经,却是好骗得很。哀家以前就多次建议老汗王和契丹人联手,不但湖盐良驹,铁器金沙唾手可得,还可以联合契丹杀入长城,灭了隋杨。可惜这衰命老头子,半点血性都没有。输几场仗就象输了老命一般。杨坚送点丝绸、瓷器和女人就把他买通了。”
我笑了笑:“这么说,你早就试探过契丹各部的心意。”
“契丹各部,头领是想发财的,就是各部之间被隋的使者挑拨,彼此不和,相互监督,人人渴望中原的大肥肉,谁也没胆子第一个下嘴来啃。赤峰部以前答应和我联手,谁知道老汗王退却,一切就化为泡影。”她说着,突然死死盯住我:“罗艺,你不象一个汉人。这次行动如此稳、准、狠,实在胜过突厥人数倍。”
我被她这么一夸,心头难免有些飘飘然:“哪里,这一切都仰仗娘娘对关外各部的精确分析。”
她妩媚一笑,一双蓝眼睛就象两颗烨烨发亮的兰宝石,仿佛要印到我心坎里。她忽地伸手握住我的左手道:“我会看相,让我看看你的未来。”
我摊开手掌,她的手指尖从我的掌心划过,指甲上涂着极艳的红色,仿佛一道跳跃的流火,在我的掌心灼烧。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从遥远的天外传来,柔媚无边:“这条线,是战斗线,你的一生,将在马背上度过。这条呢,深厚中又交叉着细丝,这是姻缘线。会有很多女人迷上你。”
我不知怎么回事,只想尽量靠近她:“包括你吗?”
她微笑,唇齿之间是神秘的香味:“如果你是突厥王子,我一定嫁给你,辅佐你成为突厥的大可汗。”
“可是你要嫁给叶护可汗。”
“是吗?也许他打猎摔死了呢?”她笑得甜蜜,声音更低:“你愿意为了我,去当一个突厥人吗?”
“将军。”这是蕊珠的声音,仿佛从天外穿来。我猛地一惊,背上出了身冷汗。突厥王后的魔力消失了,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走进大厅的蕊珠,高傲的抬起下巴,用鲜卑语对我道:“找一个柔弱的汉女子做老婆,你永远达不到可汗的位置。你需要苍鹰的翅膀载着你飞向高空,仔细想想。”
蕊珠凝视着她高挑的背影,没有说话。我心中羞愧,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说出那些疯话,在蕊珠的眼中,我适才一定十分不堪吧。我抱住蕊珠的双肩,她拒绝我。我不容她拒绝,加大了力量。她挣扎不动,只能紧紧靠近我。我低声道:“蕊珠,谢谢你救了我。”
她的睫毛在我呼出的热气中颤动,声音却很冰冷:“妾身如何救得了将军?将军若禀天地之正气,何惧外界诱惑?”
我爱煞了她这副姿态,端庄持重,看似淡漠的语气中又包含着对一个男人至大的尊重与爱护。蕊珠是我智慧的源泉,我知道只要她在,我就不会畏惧任何艰难险阻。我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柔声道:“我宁愿你骂我,骂醒我。”
她的面颊绯红:“骂是不必了。你听那老巫婆的话,把柳城搞得似人间地狱。我现在只要你快快把那些人安葬了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恐吓过了,再继续这样,关外百姓会以为你和慕容没有两样,开春之后,你继续征兵就会遇到他们的抵抗。”
我道了声:“遵令!夫人!”
我拥着蕊珠走出大厅。天已微光,厚厚的雪地上,突厥王后正在教她的儿子在挥刀砍劈着什么。那小孩子就象个凶狠的狼崽子,每一刀都呼呼有声。王后指着西边对儿子道:“记住,你将来会是突厥的汗王,永远不要忘记汗王的使命!”
小孩子朗声答道:“阿妈,我记住了。汗王就是要统一突厥,杀进长城,灭了隋国。”
王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好孩子!可惜,你还太小。”她昂首,凝视着天空。渐渐的,一股落寞的神色涌上她的面容。
我搂紧蕊珠,心情复杂。王后忽地转过头来,她看了我一眼,眯眼一笑,犹如一柄微笑的刀。
春节了。这是我在关外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蕊珠在北地过的第一个春节。冬天有种天然的催眠作用,诱惑人躲进温暖的被窝,大睡不醒。但这个冬天,关外各部都被我点燃了熊熊的欲望之火。对中原一切的渴望,激发着契丹各部的头领们甘冒大雪来到柳城与我缔结同盟。
尤其是赤峰部,赤峰部空有金矿、铁矿,契丹人却不会采掘,不会锻造。坐看金山,困饿赤峰。我带来的工匠当中,有吴州人士,曾经开采过锡矿,也有铁匠和金匠。和赤峰部结盟后,我让杜名带着工匠队和八百骑兵,去赤峰部开采黄金和铁器。杜名在大陈时,一直和军中各色人物周旋,他与陌生人斡旋的能力远远胜过我。让他带上骑兵,不过是加大他的喉咙。在契丹这种强者为王的地方,单靠和言善语只怕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脑袋就掉了。我开给赤峰部的条件,就是一旦我入关,为赤峰部提供南方的货物以及他们入关的通途。
春天的长城,小草还没有发芽。地上半冻着,偶尔的化雪,只是让周围的一切陷入泥泞中。卢水的表面还是结着冰,俯身到冰面上仔细倾听,可以听见江水在冰底沸腾着翻滚着。通常来说,下雪的日子不适合作战,因为雪白的大地会让军队无所遁形。
慕容家一支轻骑兵即将出临渝关的消息到达了长城边。
这场注定会发生的战斗将决定关外是否真正臣服于铁骑军团的统治。
我带着燕七等胡子军来到绥镇。薛正迎上我们的队伍,报告道:“将军,末将在卢水东面安排好了八百弓箭手。”
我听着他的汇报,点头道:“你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卢水结冰,河面狭窄,骑兵要冲过卢水很容易。否则靠水战我必胜对手。末将怕这八百弓箭手拦不住他们。”
“绥镇本身呢?”
“守住绥镇没问题。”
“我不是要你守绥镇,是要你袭击,保证这支军队无法破你的防线。”
“要末将袭击的话,兵力不足。从临渝关向东,有三条道可通向临海顿。我要在三条路上设置弓箭手,就无法防守卢水。我只有一千五百名士兵啊,将军。”
我连连摇头:“错了,我不是要你防守卢水,我要你扼守临渝关,堵住他们往东的道路。而卢水,我就是要他们走卢水。”
“那怎么行?将军,他们越过卢水,再越过东边的大河玄水,就可以直接杀向柳城。”
“你听过卢水的声音了吗?告诉我开始解冻了吗?”
“回将军,开始解冻了。但这两天勉强可通行轻骑。”
我大笑:“是!我就是要他们认为可以通行轻骑。立刻把你的八百人调回来,死守绥镇!他们从这里飞出半个人,我就砍你的脑袋!”
“遵令!”
卢水和玄水都是从北到南的河道。卢水靠近长城,玄水在更东边。两条河形成天然的屏障,既阻拦关外骑兵入关,同时防碍军队出关。卢水比玄水河面窄,三月间,卢水的解冻速度远远低于玄水。但在骑兵们看来,春天的阳光再温暖,也无法将冰雪变成奔腾的大河。
我把胡子军们分为两路,一路到玄水和卢水之间,一路到玄水东岸。
燕七怀疑道:“爷,我们从契丹带来的宝贝真的有用吗?万一不起作用,他们杀过来,我们两路拦截也拦不住的!”
我给了他一拳:“你胆敢不相信我!”
他笑笑,笑容还是有些哆嗦。也许是他深知慕容骑兵的实力。更何况铁骑军团占领关外的谣言应该到关内了,慕容家若不派出最精锐的骑兵,如何弹压关外?
五天都是好天气。阳光很烈,射得我的眼睛都眯起来。寒冷仍然在我们周围一圈圈游荡。我们的工程就是堆积起一个个雪人,黑色的雪人,矗立在玄水的中间和两岸。
空中响起密集的箭雨声。
不久,我埋伏在河对面的十多个胡子军狼狈奔回来。他们双手黑黑的,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爷,他们杀过来了!”
羽箭从雪人的身子中穿过,黑色的雪花飞舞,在大河上空弥漫成鬼雾。一个胡子军一脚踏空,竟落进了河心。其他人急忙抓起他,又有几声冰面碎裂的声音。他们不敢奔跑,只能匍匐河面,运劲滑向岸边。我下令:“抛索!”十来条尾部带铁镖的绳子抛向他们,他们抓住绳子,我们将绳子系在马尾上,催马往东边跑。这些人被马拉得几乎飞起来,总算平安到达。我抓住一个脸颊被冰面冻得半红半紫的胡子军问:“东西撒好了吗?”
“好了,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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