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说:“那是个好老师。”
我擦干了眼泪,笑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几天来看他的学生几乎都不重样。不过,待上一个小时,就被陈主任轰走了。像你这样一待一个下午的倒是没有几个。”
旁边的护士插嘴:“有一次我听了几句陈老和学生说话,那简直了。这么口嫌体正直的老师真的不好找,明明一个人在医院里很孤单,可还是嘴里嫌弃着那群来看他的学生。”
我顿了顿:“您说陈主任很孤单吗?他家人呢?”
“可能工作很忙吧,几乎很难见到。”
我顿了顿,这才点头应了。
陈主任的家事我们并不了解,甚至不知道陈主任的婚姻情况,以前看着他春风得意的样子绝对不会联想到和家人有关,只认为他又教训学生训到人家生无可恋。所以,我们都没听说过关于他家人的事情。
就连号称校园八卦一姐的陈筱姀也不清楚,顿了顿,还是把调查陈主任家庭情况的想法放下。
陈主任与新年的第八天与世长辞,听医生说,他去世的时候并没有半点痛苦,从病发到死亡只有三分钟,根据他们的记录,紧急联系人也只记了他一位学生的手机号码。于是,当陈筱姀哽咽着告诉我陈主任去世的时候,我有一刻是懵的。
在医院里我终于见到了陈主任的家人,他们正在签订器官捐献的协议,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我顿了顿,问那位学长:“陈主任什么时候去世的?”
“三点十分。”
我沉默了一下:“他们,都知道了吗?”
“嗯,刚刚发了朋友圈,你是除了陈主任家人第二个来的。”那位学长突然向我鞠了一躬,“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考研的事情,都没有来探望老师,听说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陪着老师的。”
我点了点头:“陈主任也是我的老师。”
“老师一直嘴硬心软。”他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他是个好老师,他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师。”
学长情绪有些失控,翻来覆去的就是那几句话。陈主任的家人出来,脸上不带一点儿余哀,近乎冷漠的向我们开口道谢,那位学长哽咽着说:“我们还会有学生代表来探望陈老师的遗体。”
那个年轻男人开口:“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陈老师是我们的恩师。”过了一会儿,医院又来了很多人,领导老师还有大批大批的中文系的学生,毕了业的,没毕业的,甚至今年刚刚入校的或者以前蹭过陈主任一两节课的学生只要在一个城市的都到了。陈主任很快入土为安,听那位学长说,他的家人早就移民海外了,只有陈主任一个人,死死守着A大这所学校。
陈主任的妻子据说是一家大型企业的高管,儿子是某个研究所的研究员,身份背景都很显赫,陈主任是教授级别,所以每年的收入不少,只是他每年都会帮助贫困学生,捐款捐书不在少数,生活不说拮据,可也绝对算不上富裕。
陈主任的家人与陈主任去世第三天,也就是新年的第十一天,卖掉了陈主任一直住的房子。他家里的藏书也以陈主任的名义捐给了学校。
陪着陈筱姀去看了陈主任回来,那傻丫头眼睛都哭肿了,每次都被她拉着去上陈主任的课,以至于让我误以为她对陈主任仰慕已久,可是后来发现她只是想看我笑话,每次见了陈主任就像老鼠见了猫,一下子就遁了。可是,今天看着她在陈主任灵前哭成傻逼,瞬间理解了她对陈主任的情绪,那种又爱又恨,又喜欢又害怕的感觉。
她擦干眼泪,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啊,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了,应该做好心里准备的。”
我毫无顾忌的戳穿她:“就算你早做了心理准备,可是这事儿发生的时候,你该哭成傻逼还是得哭成傻逼。”
我给她递了张纸巾,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接过纸巾,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你不戳穿我是会死啊?”
“嗯,会死。说真的,就应该让何洋看看你哭成傻逼的样子,看他喜欢了一个怎么样的疯婆子?”
陈筱姀笑了一下:“那陪我出来还真是委屈了你呢?”
我仰起头冲她恬不知耻的笑:“没关系,包我一个月的早餐就可以了。”
“呀!你都住那么大的别墅了,还惦记着那点儿早餐费?”
“当然,你要知道,越有钱的人越一毛不拔的。”
陈筱姀破涕为笑:“你他妈又在胡说八道。”
“你要是再说脏话,我就给你录下来,发给你男朋友。”
她靠在椅子上:“你这是抓住我的命脉了?”
“当然了,有这免死金牌在手,我还怕什么?”
陈筱姀看着我,就笑了。
我不明就里:“你笑什么?”
“笑你啊! ”
“笑我什么?”
“现在真好。你刚刚回来的时候真的好可怕,我在你身边的时候都觉得喘不过气儿来。”
我坐在他身侧,看着她:“是不是觉得我那个时候特别不可理喻?”
“是啊,哪儿有人一上来就要求人家和男朋友分手的?”
“你就当我不是人吧! ”
陈筱姀嫌弃的说:“哪儿有人像你这么黑自己的?”
“说真的,你和何洋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她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觉得每天过的很充实。想好要给他买的早餐,画一个他喜欢的妆,然后呢,为我们的小家努力赚取资金,尽全力在毕业前攒到我们小窝的首付。”
我笑了笑:“那你想的还真够长远的。”
陈筱姀乐滋滋的:“那当然了。”
“那就提前祝贺你那么快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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