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夫的星期六-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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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钟渝在医院点外卖, 一时脑抽问了梁温月一声:“他晚上吃什么?”

    梁温月叹了口气,“他现在这个样子喝口水都困难,怎么还吃得下东西?”

    她随便点了一些吃的, 又给初初买了粥喂她, 初初坐不住,吃饱就开始闹,梁温月连忙放下了餐具,说:“你吃吧,我带她出去转转。”

    “恩, 把驱蚊药带上, 外面很多蚊子。”

    “知道知道。”

    她吃完之后护士来查房,出来的时候她问了一声:“他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护士说,“不过今晚大概是他这几个月来最舒服的时候吧,肝癌患者晚期都会很疼,疼得睡不着觉那种,一般都要靠药物止痛。但是他好像没什么钱, 不到实在是受不了的地步,他不会开药。你是……他女儿吗?”

    钟渝顿了顿,点点头。

    她以为知道她是他女儿之后,护士会鄙夷她指责她不来看她爸爸,结果她并没有。

    “之前经常听他提起你, 他不舒服的时候就喜欢找我们这些护士聊天。”她说, “他老说自己对不起你, 几乎每个护士都听他说过, 他挺想你的。”

    她只说到这里为止,没有判断谁对谁错,也没有劝她进去看他。

    “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你再叫我。”

    “好,谢谢你。”

    “不客气。”

    “我,我要进去看他的话。”钟渝有些拘束地问,“需要叫你们吗?”

    “不用,你直接进去就好。”她说,“不过要看运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清醒。如果你进去的时候他清醒着,你就,多哄哄他吧,可能就是听到的最后几句话了。”

    钟渝点了点头。

    钟渝又在外面坐了很久,她发现自己没有勇气进去。

    这么久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恨他的,除了恨什么感情都没有,但此刻她却有点害怕。

    害怕自己进去之后,会不再恨他,会心软。

    她握着门把手在门口又站了几分钟,才缓缓推开病房门。

    屋子里很安静,显得仪器声格外大,护士没有开灯,病房里唯一的光源也是仪器发出来的。

    她慢慢挪到病床前,看清了躺在那里的那个男人的样子。

    钟渝以为她会看到一个枯瘦如柴的他,但其实癌症患者晚期是会浮肿的,整个人像个气球一样胀起来。

    她站在那看了他好一会,病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头,眼睛没有睁开,却在问:“是小渝吗?”

    他的声音很微弱,很沙哑,但是她听清了。

    钟渝恩了一声,怕他听不见,又回答:“是我。”

    那人才勉力睁开眼睛,转动着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来看她,“你来看我了?”

    钟渝没忍住,眼眶湿润了。

    “爸爸给你买了礼物。”他努力想伸手起来,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爸爸动不了。”

    “你别乱动。”钟渝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了,我看到了,谢谢爸爸。”

    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对着这样的他冷言冷语。

    他望着她,眸子里有很多情绪,钟渝知道他应该有许多话要对她说的,但是他没什么力气了。

    “我……我前段时间工作忙,一直没来看你,对不起,我这段时间不忙啦,我会留在这边陪你的。”钟渝说。

    他似乎笑了笑,虚弱地说:“真的吗?你不生爸爸的气啦?”

    钟渝摇头,“不气了。”

    他听到这话很高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又喃喃自语了一阵,钟渝都没听清,接着他又昏睡过去了。

    钟渝把脸埋进手掌,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水。

    她在病房坐了好久,然后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隐约还有小孩哭声,她下意识站起来走了出去,一打开门,她脸色就变了。

    走廊上站着好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梁温月被堵在角落里动弹不得,初初在她怀里,被几个陌生男人吓坏了,那哭声就是由她发出的。

    “你们干什么?!”钟渝厉声发问。

    害怕的初初一看到她,就哭喊着妈妈并拼命朝她伸手,钟渝要走过去,立刻就被两个男人伸手拦住了。

    “钟渝是吧?”其中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摸了摸鼻子走到她面前,“这个老的听不懂人话,我就跟你说得了。”

    “你能离我女儿远点吗?你们吓到她了。”钟渝冷声说。

    “行行行。”那个男人挥手,让堵着梁温月的人散开了一点,“我们没怎么样,就是有点事跟你说。”

    钟渝过去把初初抱进怀里,抚慰了她几声,等她没哭得这么大声了,才望向那个男人。

    “现在可以谈了吧?”男人问。

    “你们是什么人?”钟渝问。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总之就是你爸的老婆,也就是你继母,她呢,当初和你爸离婚的时候,法院判的财产是一人一半的,但是呢,你那个……”他拿手指点了点病房,“死鬼老爸,半分钱没给,把人赶出家门,房子也自己占着。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们可不是来讹钱的,这可是法院判的。他拒不履行,房子不分,钱也不给,还拒绝谈判,这拖了那么久。本来嘛,人也不想逼太紧,特别是知道他生病了,谁知道这个人,生了病卖了房不拿去治病,反而第一时间跑去了澳门,几百万就这么赌没了。眼看着人就要没了,别人没办法,就只能找我们了。”

    男人说完往后伸手,他身后的小弟立刻递上一个文件袋,他打开袋子抽出文件,“法院判决书在这里,你看一下。”他见钟渝看也不看那份文件,倒也不生气,只是说:“这可不是伪造的,你爸爸都在法院的老赖名单里,你去官网一眼就能看到。”

    “既然是法院判的,那你们应该走司法程序。”钟渝说。

    男人呵了一声,“那不是时间不够嘛,这人在里面随时会咽气,怎么来得及?我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合法权益。你好说话,我们当然也好说话。一点点钱,你就当是敬点孝心,帮他付了呗。”

    钟渝盯着他,“我没有义务帮他还债。”

    男人阴恻恻地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疤痕,意味深长地说:“钟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威胁你,你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是深更半夜,我们这个城市,可不比你们家那边的大城市治安好。”

    钟渝看了他一眼,暂时决定不要跟他们起冲突,便问他:“你们要多少钱。”

    “就那套房子,当初估价是180万,学区房,赶上那片开发,拖到现在,他卖的时候可是卖了250万。”男人说,“对半就是125万。”

    梁温月急了,“我们没有钱!”

    “阿姨。”男人笑着说,“我跟您女儿说话呢,没你什么事,闭嘴啊。”

    “我们确实没那么多钱。”钟渝说,“再说了,他房子卖了多少钱,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得问他,或者你拿出证据来。还有,据我所知,他们离婚之后,那位也经常来找他要钱的,这期间他给了多少钱给她,我们谁也不知道。”

    男人扬了扬眉,声音讥讽,“大无赖生了个小无赖啊。你老爸在里面眼睛都睁不开了,你指望问他呢?”

    他往旁边的椅子一坐,翘起二郎腿,“我不想熬夜,你把钱凑到了,我们马上就走,不影响你爸休息。”

    钟渝和梁温月对视了一眼。

    “我们商量一下。”钟渝跟那个男人说,得到点头之后,她拉着梁温月走到了走廊尽头。

    背对着男人,钟渝迅速报了警,她说得挺严重的,说有人威胁到了她的人身安全,男人叫人来催的时候,她只说自己在打电话筹钱。

    二十分钟之后,辖区警察很快就来了,钟渝指着那个男人跟警察说他敲诈勒索,威胁自己。

    “警察同志,是这样的,家庭纠纷,病房里的是我姐姐的前夫。”男人态度非常好,主动递上了证件,“就是替我姐姐来看一眼。”

    警察检查了他的证件,又拿下巴点了点他旁边那几个大汉,“来探望带这么多人干嘛?”

    “都是病人的亲戚,病人快不行了,这不是想送他一程么。”

    “他骗人!”钟渝在旁边飞快地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他今天就是来堵我的。”

    “我怎么堵你了。”男人好声好气地说,“这可是医院诶,公共场所,又有摄像头,又有值班医生和保安,我对你做了什么?我能对你做什么?”

    “行了。”警察做了记录,分别记下了他们的信息,又去问了值班的护士,护士站离这儿有点距离,她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很明确地跟警察说了,没看到有什么冲突。

    “护士站这边一直会有人值班的。”警察走回来的时候跟钟渝说,“我跟她们说了一声,会留意这边的,保安就在楼下。”

    这是当家庭纠纷处理了。

    钟渝心急如焚,抓着警察不放手,“警察同志,他刚刚威胁我了,说如果我不给钱,会伤害到我。”

    “别担心,他们不敢做什么。”警察安慰她,“何况我这都备了案,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第一个逃不了。”

    那个男人在警察背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钟渝多少有点害怕的,如果这群人真的为了钱要做什么,到时候就晚了。

    警察处理完就走了,那群人也没任何收敛,甚至买了红牛回来,打算盯一夜。

    钟渝打算忽视他们,和梁温月就坐在另一侧的长椅上,初初在她怀里哭累了就睡着了,梁温月怕她抱着累,就提出要她跟初初先去开个房睡一觉。

    “你跟她去吧。”钟渝说,“我不困,熬夜熬惯了。”

    她去睡觉,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不放心。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梁温月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没作声,对面的男人倒是笑了,“你以为回去我就找不到你们了?我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人,以前可是专业催债的。”他把催债那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什么,“你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吧?”

    “钟渝。”男人悠悠道,“我知道你写小说的,很赚钱,你女儿的爸爸呢,上市公司的老总儿子,还自己开了家公司。一百来万,对你们来说不就是叫秘书转个账的事?”

    钟渝不想搭理他,梁温月在旁边却是忍不住开口:“他们已经离婚了。”

    “对啊。”男人说,“我知道他们离婚了,我一想嘛,他不一定管你,但是他女儿,我听说他还蛮疼的。”

    钟渝脑子轰的一声。

    男人又叹了口气,盯着她怀里的初初说:“小朋友好可爱啊,我姐姐就一直说,没见过这个外孙女,一直想见见她呢。“

    钟渝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眸子里闪动着母狼护幼般的狠劲,仿佛只要他动一下,就会扑过来撕碎他。男人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根本没被那视线震住,“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想办法凑钱,权当是破财消灾了,毕竟钱是可以再赚的,宝贝女儿可就只有一个。”

    梁温月此时也听出了男人言外之意,一时有些震惊和意外,“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们怎么敢?”

    “我说了啊,穷途末路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的。”男人笑着说,“小朋友这样睡不舒服,去开个房吧,我们送你们去。”

    钟渝手脚冰冷,眼看着他们几个站起来逼近,胆战心慌地说:“我凑钱。”

    他们停下脚步。

    “我凑钱,你们别碰她。”钟渝说。

    得了钟渝的话,那几个人终于不再在这边围着她们,而是去了几米之外的椅子上坐着。

    但也仍然紧盯着她们。

    梁温月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钟渝,我们再报警吧,让警察送我们回去。”

    “他们连季殊是谁都知道,你觉得他们能不知道我们家在哪?”钟渝轻声说,“算了,破财消灾吧。”

    她觉得自己承担不起任何后果,单单只是被威胁,她就手脚发软了。

    如果初初有什么危险,她绝对也活不下去了。

    梁温月试图联系那个女人,但对方根本不接电话,只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还钱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们。

    钟渝跟梁温月开始筹钱。

    这两年她也根本没攒到多少钱,年初刚买了车,手上零零碎碎也就十来万存款,梁温月身上基本也没什么钱。

    两个人的现钱全拿出来也就二十万不到。

    梁温月一直在抹眼泪,跟她说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心软要来看他,也不会被堵……”

    “算了妈。”钟渝倒是没怪她,“恐怕我们不来他们也会去找我们。”

    她尝试跟对方沟通,想先给这二十万,“我们回去再凑钱行吗?卖车卖房什么的,需要时间。”

    “回去凑和现在凑有什么区别吗?”男人说,“一百二十五万,一分不能少。”

    梁温月去打电话借钱,钟渝给洁苹打了个电话,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她那边隔了好久才接电话,所以迷迷糊糊的,问她怎么了。

    “苹姐,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想问一下,我之前卖的阑珊的版权费,能不能现在先给我?我要钱有急用。”

    洁苹啊了一声,“现在怎么给你呀,要打钱也是财务那边打,还要通过审核走各种流程的。”她打了个呵欠,“什么事那么急啊,缺多少钱?”

    钟渝问不出口。

    “要不我帮你问一下我们老板?”

    钟渝犹豫了一下,后来一想这是工作上的事,没什么麻不麻烦的,就说:“那麻烦你帮我问一下,现在就问可以吗?”

    “可以啊,我帮你问,这个点希望没有打扰他和佳人幽会哦。”

    她挂了电话,没过五分钟又给她发信息,说:季总说他直接跟你说,我都忘了你们俩认识了。

    钟渝还在敲字跟她说谢谢,季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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