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儿又要伺候我洗漱,我摆手道:“没什么,这些以后我都自己来,你先回家照看吧。”
豆苗儿感激道:“多谢三少爷,不过我祖母近来已好了许多,我娘叮嘱我,东家心慈,我们却也不能太失了规矩,没得叫人笑话,豆苗儿还是在这里候着吧。”
我笑道:“你这孩子也是,自己回去偷懒睡一觉也不行么?”
豆苗儿腼腆的笑了笑,红着脸儿道:“我看三少爷今天的饭也没怎么吃,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笑道:“也不算心事,就是林先生开的药方子少了一味,配不上一副药。”
豆苗儿好奇道:“是什么药?”语毕自己又笑了,“咱们家里比那寻常的药铺子也差不了多少,还能少了什么药不成?”
我当下一拍脑袋,暗道林先生几宿没睡是晕了,我怎么也跟着晕了?放着现钟不打,倒去炼铜,忙起身去了二哥处。
二哥已经洗漱毕,正半躺在床上看书,我进屋一见这幅光景,笑道:“可是又来错了时辰,哪时候来不好,偏又是你看书的时间来。”
二哥放下书,笑道:“倒也不打扰,睡前随便看看,无需凝神。”
我笑道:“谁说打扰你来着?我是看你这样勤谨,回头又要对比出我的不用功了。”
二哥哭笑不得道:“只这一会子的功夫,如何就对比出来了?”
我正色道:“岂不闻三日不读书,则义理不交于胸中,对镜觉面目可憎,向人亦言语无味呀。”
珠儿这时端着一盆海棠进门,听我二人对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怯怯道:“三少爷,谁说你面目可憎呀,珠儿瞧着,并没有啊。”
二哥笑道:“你这话听一半,也敢贸然发问,他这是打趣自己读书少了些罢了。”
珠儿红了脸,腼腆道:“又闹笑话了不是,成日家跟着二少奶奶学,总还是不行。”
我笑道:“那是你们二少奶奶藏私了,回头你敬我一杯拜师酒,我来教你,保证倾囊以授!”
二哥笑道:“那珠儿可要算清楚这一杯酒到底值不值,回头这三少爷倾囊,若是学的还不如别人的皮毛,可就……”说着啧啧摇头。
珠儿想笑又不敢笑,手上端着的花盆就有些端不住,我这时顾不得恼,过去接了那花盆,只见植株矮小,花朵团成小小的一簇,显得柔柔弱弱,倒把个叶子衬的硬朗光亮,不由轻“咦”了一声:“这个是四季秋棠?”
珠儿点头,我提鼻子一闻,觉得这盆里的土似乎也与别处不同,珠儿看出来,道:“少奶奶特意嘱咐的,说要用腐叶土和园土各一半,这花儿才养得好。”
我不以为然道:“养这么好做什么?”
珠儿认真道:“少奶奶说,这花儿要是养护得好了,四季都是可以开花儿的。”
“是么?”我道:“我二哥不是不能闻这些花花草草吗?你摆着一盆四季常开的花儿,不是存心给他添堵么?”
珠儿笑道:“这个不放在二少爷屋里,放在里头那间书房里,二少奶奶爱这花儿。”
原来他们仍是分房睡的,原先为了照顾二哥身子,分给他的院子便大一些,在屋子里头又特地的加了个书房,不曾想今日竟派上这样的用场。
细细端详手上的海棠花儿,似乎真是应了这腐叶土的功劳,果真比别处的海棠娇艳几分。我又想到原先手上那一副宫本设色的海棠团扇,若不是心里爱极了这花儿,怕是难有这样的耐心描摹。便笑道:“我娘以前也爱海棠花儿,我记得她还在盆里加过河沙,浇水上头也有讲究。就是我那时候调皮些,总是不爱惜这些花儿罢了。二嫂这点倒是跟我娘有点像。”
二哥点头道:“就是看着玉琅爱花护花的痴状,跟四娘挺像的,所以把四娘给我的那本海棠的描摹册子给了她。”
我心里一动,道:“原来我娘还留了这样的好东西给你,你这做哥哥的也忒偏心了些。”
二哥笑道:“以前教你画你不肯,现在又来说这些。”
我强辩道:“这不是以前年幼无知,不懂得那是娘的心头好么。”
二哥笑道:“你若是真有心想要回去描摹一二,自去问玉琅要也就是了,这不,玉琅来了。”说着下巴朝外一指。
我万想不到傅玉琅这时候会来,这时颇有些尴尬,回过身去,果见她一席浅湖衣裙嫚立在门边,含笑道:“砚清要什么?”
珠儿这时笑出声来,幸灾乐祸道:“三少爷,二少奶奶问你话呢。”
我端着海棠花儿,想放下却无从放下,一如在我心尖上的这个人。欲待说着些插科打诨的话来混过去,然而张了张口,却觉得这些话儿真若是出了口,亵渎的不是她,而是我了。
傅玉琅笑着走过来,却是走过来要接过花儿,珠儿却是眼疾手快的将海棠花儿接过来,道:“我去放着,我知道放在哪里。”然而临走时到底是没忍住,回过头来凑到傅玉琅的耳边,用几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少奶奶,我觉得,三少爷有些怕你呢。”
我心里登时一个霹雳,却听二哥轻斥道:“砚清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又不曾做什么亏心事,怕玉琅作甚?”
这本是一句开解的话儿,然而听在我这里,颇有些刺耳,这时看看傅玉琅,却是实实在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忽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掏了去,心里面空空落落,再说不出什么调笑的话来。只得回过身来向二哥道:“净顾着闲扯了,忘了正经事。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一副方子来的。”
二哥笑道:“什么方子?可是给何家的那位五少爷?”
我道:“二哥也知道?”
二哥道:“昨儿个映蔷来说过,按理我也该去瞧一瞧,只可惜这入了深秋,等闲出不得门儿。”
我忙道:“这一来何思泽是避难在此,兴师动众的反倒不好。二来日后他是你的妹夫,哪有这做哥哥的去给妹夫问安的道理呢。”
二哥笑道:“说不过你,那何家少爷的伤可好了?”
我道:“好得差不多了,如今林先生钻研出个药方子,林林总总八九样药材,横竖总有一味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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