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春心付海棠-二百零七、画梁新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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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嘟着嘴,过了一会儿自己又“吃吃”笑起来,凑近傅玉笙道:“那是为了什么?”

    傅玉笙道:“自然是为了护你周全。”他伸手拢了拢二姐被风吹散的鬓发,笑得十分温柔,然而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带着回声传过来,沾染上了一丝丝的不真实。

    二姐高兴的一把抱住傅玉笙,傅玉笙伸手推了一推,却被二姐蛮横无理的又抱了回去,我目瞪口呆之际,发现小六子与我一般探出头去看得津津有味,只得伸手把他的头又按了回去,冷不防傅玉笙道:“映蔷,人生七苦,你最怕哪一苦?”

    二姐慵懒的声音想起:“咦?你不是问过的么,你忘了我说过的啦。”

    傅玉笙道:“我自然记得。不过映蔷,其实死之一事,并不是最苦的。”

    二姐道:“死的人不苦,难道活着的人苦?你这人真奇怪。”

    傅玉笙没在说话,只是拿手轻轻抚着二姐的青丝,二姐在他怀里抬起脸来,迷蒙道:“反正我最怕死,你也不许死。”

    傅玉笙似乎是低低的叹了口气,道:“你这是什么道理?哪儿有长生的术法。”半晌又道,“若有一日,我先你而死,你怎么办?”

    二姐迷迷糊糊道:“戏本子上不都那么写嘛,要显着情深意长,就不能独活于世呢。”忽然嚷嚷起来,“哎呀你弄疼我了,怎么一下子抱得那么紧。”

    傅玉笙道:“抱歉。”

    二姐这时似乎有一些清醒,嘿嘿一乐:“怎么,你怕我也这样寻死觅活呀?你想的倒美,我才不干那傻事儿呢,我得把你那一份儿也活下去,享着双倍的福寿,你说好不好?”

    傅玉笙笑了,这一回却是笑得真心实意,良久方道:“如此,甚好。”

    二姐三步两晃的进去,有小丫头自来搀扶,傅玉笙目送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我和小六子面面相觑,都有些糊涂。复又探头出去,只瞧见傅玉笙的身影被西下夕阳拉的老长,在不动声色中,显出伟岸的意思来。

    修书惟勤,密告了灵芝的消息,也算我完成了一大任务。至于惟勤收到信是否不改初心,又是否能够躲过家中眼线顺利寻到此处,套用小灵芝的话儿,便是看天意了。

    左右清闲下来,便想起昨日傅玉笙的奇怪情状,也是在徐州府见到些不平,想与他一吐不快,当下便去找他。

    这时节傅玉笙还在私塾,我一路找过去,却在途中遇到了下学的孩子。我看看日头,似乎不该下学这样早,便随意拦住一个小胖子问道:“怎么今日下学这样早?”

    小胖子看看我,似乎认出我来,道:“先生叫我们趁着春日回家耕种呢。”

    我向后看了一看,没见着傅玉笙的影子,小胖子倒是眼头蛮活,机灵道:“先生在私塾院子里春耕,并没有同我们一起下学。”

    我笑道:“多谢了。”

    小胖子嘻嘻一笑,随着同伴一径去了,我继续拾阶而上,到了私塾里见教室里还摆放着傅玉笙的教具,是还没离开的样子,又依着小胖子的话到了后院,果然找到了正蹲在地上的傅玉笙。

    他穿着烟灰色的棉布长袍,下摆掖在腰上,两袖卷起,宽宽的拢到小臂,正用一柄铲子锄着什么,我走过去道:“玉笙哥。”上下打量几眼,不由笑道,“你这样子,不说是私塾先生了,说是这村里的老农我也是信的。”

    傅玉笙抬头见是我,倒有些愕然,旋即道:“几时回来的?”

    我道:“昨儿晚上回来的,因为太晚,就没去找你。”

    傅玉笙将手上的铲子放到一边,站起身来道:“事情办得如何?”

    我笑道:“出乎意料的顺利。”因此便把徐州之行简要叙述一遍,“上午已经将信寄出去了,至于这往后的事情,就要看惟勤自己了。”

    傅玉笙点头道:“能找的到人,已经算是很好了。”

    我笑道:“我昨日见我二姐情绪已经很不错,看来你们已经和好。”

    傅玉笙唇角轻扬,道:“映蔷本不是气量狭窄的女孩子。”

    我道:“可我瞧着,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玉笙微不可察的略皱一皱眉,却没有答话,转而掩饰的望向别处,春日热烈的阳光照进他深茶色的瞳仁,再折射出来时却显出些许苍凉。

    我甚少看到他这样哀伤的样子,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太多,但那是一贯沉静,虽则此刻也是一派沉静的样子,但有种叫做忧郁的暗流,在兀自汹涌,简直要将他整个人溺毙其中。

    我只得转换话题道:“你怎么想起在这里辟出一块地来?”

    傅玉笙答道:“这块地本来是留着给玉琅种海棠花儿的,现在她出嫁了,我瞧着这地方闲着也怪可惜,便思忖着种些青椒、扁豆之类的作物,也叫孩子们识一识农学。”

    我笑道:“人家家长带着孩子来私塾,不是为着读圣贤书么?若要认识庄稼,自己家里难道认不得?”

    傅玉笙也笑了:“我这并不是教他们认识作物,而是要把农为邦本的认知一点点灌输进去。”

    我道:“这又是为何?”

    傅玉笙道:“如今豆城兴的是商道,我只怕资本意识太厚,反而薄了农业这样顶要紧的事。”

    我不解道:“薄了农业有什么打紧?横竖有钱,什么买不到。”

    傅玉笙这时笑了,道:“说的可真是个少爷说的话。”他指着地上方才播的种子,“你我现在都有钱,可能买到这地里的粮?”

    我道:“这地里什么也没有,怎么买?”

    傅玉笙道:“这就是了,倘若人人不去行耕种,纵然有钱,又能如何呢?”

    我想了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傅玉笙又道:“你读过《管子》,一定知道衡山之谋。”

    我点头道:“知道是知道,管仲一人靠着这一招,收了衡山、楚、代三国,可谓是一招鲜、吃遍天了。”

    傅玉笙点头道:“不错,你仔细想想,管仲这些路数,是不是深谙耕种的重要性,才能够屡次凑效?”

    我在心里算了算,管子诓着去高价买了人家的器械与鹿角,于是衡山等国便不事耕作,集全国之力生产器械、捉捕活鹿,直到错过耕种的节气才仗着自己粮草囤积而大举进攻,简直到了不战而胜的地步,不由频频点头。

    傅玉笙道:“并不是要在此处重农抑商,只是无论到了何种地步,农务都当为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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